第七十章 投降
歡樂輕鬆的氣氛依舊在宴會廳裏蔓延,酒杯碰撞的響聲不絕於耳,宴會廳向外延伸出了一個巨大的露台,這個時間正是欣賞月色的最佳時刻。
輕倚在白色石膏欄杆上,微風吹拂著額間的碎發,姚織夏舒了口氣,抿了口杯中的水。
阿元瞥了眼姚織夏杯中的氣泡水,“這兩年,你還好嗎?”
“我一切都好,你呢?”姚織夏眼角帶著淡淡的笑意。
“阿凜哥康複後,我就一直做他的助理,跟著他也長了不少見識……”
阿元頓了頓,有些歉意地望著姚織夏。
似是領會了對方所想,姚織夏開口道“阿元,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我現在過得很好,他也過得很好,我們應該滿足了不是嗎?”
“誰說他過得好!”阿元激動地反駁,“複健的那段時間,他整夜整夜地做噩夢,嘴裏喊著你的名字,雖然阿凜哥嘴上一直不說,可我知道,他沒有一刻曾忘記過你!”
打從中午意外地見到了姚織夏,阿元便知道,這一天終究還是到來了。
這漫長的兩年對他來說同樣是煎熬的兩年,看著薛凜承受器官移植後的各種不良反應,看著他連走路都成了障礙,看著他變得陰鬱冷漠,阿元無疑是無比心痛的。
“那他現在呢?他現在身體都恢複嗎?”姚織夏焦急地追問。
“他現在日常生活都沒問題,他有在做一些強度不大的運動,也戒了酒,每天我都要監督他十二點前睡覺,他現在就像個工作機器一樣,如果不是為了家裏的事業,我真的無法想象他會變成什麽樣。”
姚織夏沉默地低著頭,眼淚一滴一滴地砸在露台的瓷磚上,原以為已變得堅硬的心還是無可救藥地疼了起來。
“織夏姐,都是我的錯,我剛才語氣太重了,你別哭,會傷身體的。”
“阿元,如果可以的話,我寧可那個被撞的人是我,可是我……”
“織夏姐,你別這麽說,為了他,你也同樣受了苦,是我不好,既然決定往前走了,還提這幹嘛!”阿元說著便自責地拍了下自己的臉。
“阿元,明天過後,可能我們再也不會有機會見麵,答應我,好好照顧他,時間會幫他忘了我。”姚織夏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阿元無奈地搖了搖頭,如果時間有魔力的話,她又怎會在此刻掉眼淚呢?——
穿過度假村外圍的走廊,姚織夏向不遠處的沙灘走去,寧靜的海邊和熱鬧非凡的宴會廳仿佛兩個世界,一向喜靜的姚織夏迫不及待地想逃離那個讓她無法呼吸的地方。
她脫掉了腳上的高跟鞋,將其提在手中,赤腳踏進了細軟的白沙灘上,經過了一整日的陽光暴曬,沙灘尚殘留著餘溫。
剛尋得一塊地方打算坐下,姚織夏便聽到有聲音從身後不遠處傳來,她回頭一看,是個喝得醉醺醺的男人,她下意識地握緊了手裏的高跟鞋,緊張地向後退了幾步,機警地觀察著這個人的動向。
待那人踉踉蹌蹌地慢慢走近,姚織夏看清了那人才赫然發現,這個喝多了的人竟是白天那個和她起了爭執的女子的丈夫。
意識到此人可能來者不善,姚織夏立即提起裙擺想離開這裏,可那人顯然也發現了她,他揚起下巴,虎視眈眈地盯著她。
“嗬!真是冤家路窄啊!沒想到我們又見麵了!”男人上前擋住了姚織夏的去路。
餘光中看不到附近有人,姚織夏不敢冒然行動,她恭敬地答道“先生,會發生白天那樣的事,我也感到很遺憾。”
男人聽到這句話,不屑地放聲大笑,臉上的表情也隨之變得扭曲。
姚織夏內心的恐懼越來越大,她攥緊了拳頭,拔腿就往後方的空地跑。
見姚織夏跑了,那男人的眼神瞬間變得凶狠又憤怒,他一把將手中的啤酒瓶砸向一邊,上前追趕她。
“救命!這裏有人喝醉了!快來人!”
姚織夏一邊盡全力地奔跑一邊大聲呼喊,奈何她穿著貼身的長裙,實在難以加快步伐。
就在她快要跑到度假村外圍的走廊上時,忽然感到身後一沉,下一秒,她便被那個追趕上來的男人重重地壓在了沙灘上。
“救命啊!救命啊!救……”
姚織夏奮力呼喊的嘴被那男人一把捂住,她用力向頭上方揮舞著高跟鞋,企圖砸到壓在她背後的男人,可那男人一把就把她的胳膊狠狠按在了沙灘上。
見姚織夏沒了反抗之力,男人便用力地抓起姚織夏的頭發,俯身在她耳邊咬牙切齒地說“你這個多事的臭婊子!要不是你多管閑事,我會在那麽多人麵前丟這個臉?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功夫才得到了大華集團的合作機會,這一切全都因為你被毀了!”
說完,姚織夏的頭便被他死死地按在了沙灘上,她用盡全力企圖掙脫男人的束縛,可這個喝醉又滿心憤怒的人硬是把她壓在地上動彈不得。
漸漸地,被撞得眼前發黑的姚織夏體力被消耗殆盡,被按在地上的那側臉頰也變得火辣辣的,她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薛凜……薛凜……”
她無力地半睜著眼,虛弱地呼喊著她腦海中唯一出現的名字,多年前的恐怖記憶出現在了眼前,恍惚間,她好像掉進了一個無底洞,任憑她怎麽掙紮也爬不出來。
“啊!”
意識已經模糊的姚織夏忽然聽到了身子上方傳來的哀嚎聲,下一刻,身上的重量便消失了。
連綿不絕的慘叫聲充斥著她的意識,她掙紮著扭過頭,想看清剛才在眼前一閃而過的黑影,可奈何極大的恐懼感已讓她精疲力竭,在混亂的重擊聲中,她的意識陷入了黑暗。
——
“薛先生,目前來看病人身體上沒有大礙了,幾處擦傷我們護士也已經處理過了,她本身的身體條件比較弱,再加上受到巨大的精神刺激,所以才會暈過去。”
醫生站在走廊裏,給薛凜說明姚織夏目前的情況。
“那她醒過來了嗎?是不是要拍個片子確認一下有沒有更嚴重的內傷?”薛凜焦急地建議道。
“這您不用擔心,我已經給她做了檢查,現在身體狀況已經穩定下來了,剛才護士給她拔輸液管的時候,她醒過來了,不過我建議她今晚好好休息,估計她現在已經睡著了。”
“好吧,如果出現什麽問題,我會再叫你過來。”
醫生點了下頭便離開了,薛凜不安地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警察局那邊處理的怎麽樣了?”
“已經刑拘了,後續處理我會跟進。”阿元回答完,瞥了眼薛凜受傷的手。
“動用一切手段,別讓他有好日子過。”薛凜狠厲地交代道。
“明白……阿凜哥,我叫護士來處理一下你的手吧。”
薛凜恍然抬起手,這才發現自己手部的關節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青紫,皮膚和指甲縫間也殘餘了些血跡,他歎了口氣,對阿元點點頭。
阿元走後,薛凜艱難地撐著脊背站了起來,他來到姚織夏的病房前,手搭在門把手上,又猶豫地收了回來。
煎熬了半晌,他還是壓抑不住心中的擔憂,輕輕地推開了房門。
屋內的燈熄了,月光透過玻璃窗灑在地上,薛凜躡手躡腳地走到床邊,在黑暗中摸索著台燈的開關。
“啪”的一聲,病床的四周立即被橙黃色的暖光籠罩,薛凜立即將台燈朝房門的方向轉過去,看著安穩睡去的姚織夏,薛凜之前一直緊繃的神經總算在此時放鬆了下來。
也是在此時,他才忽然感覺到自己已經精疲力盡,他咬咬牙,弓起脊背,眼睛掃向牆邊的折疊椅,他用手扶著腰,盡力不發出一絲聲響將椅子拿了過來。
黑色外套掛在椅背上,衣領的扣子解開了幾顆,他這才坐了下來。
見姚織夏的胳膊露在被子外麵,薛凜把她的胳膊輕輕抬了起來,又迅速抽出被子蓋了上去。
安頓好一切,薛凜閉上了眼,可眼前剛一黑,早前發生的事又浮現在了眼前。
連日來的忙碌工作讓他疲憊不堪,所以當所有他應該擔當的角色都完成後,身心俱疲的他便一個人來到海堤上吹風。
可原本想要放空的他,腦子裏卻一直被一個人占據著,他不得不承認,他終究是輸了。
兩年前,當他從昏迷中醒過來時,本以為姚織夏會念及兩人之間的情分留下來,可事實是,她還是走了,甚至都沒再聯係過自己詢問自己是否安好,對於薛凜來說,身體上承受的巨大痛苦都遠遠不及失去那個自己唯一認真愛過的人。
往後的歲月裏,他恨過,歇斯底裏過,可當那個始作俑者再次出現在自己眼前時,他才發現自己有多麽可笑,什麽狠話,什麽憤怒,全都敵不過一個站在自己麵前的姚織夏。
就在他懊惱之際,遠處傳來的呼喊聲打斷了他混亂的思緒,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薛凜立即跑過去查看。
待他定睛一看,才發現那個正壓在一個女人身上要施以暴力的人竟是白天被趕出去的男人,他立即衝上去將那男人拽了起來。
可就在下一秒,他看到了姚織夏的臉,一切理智便在瞬間灰飛煙滅,他的眼神中散發出嗜血的憤怒,就這樣,他不受控製地展開了無情的報複。
當警察聞訊趕來時,場麵的混亂讓他們一時都分不清誰是受害者,誰是加害人,在幾位警察的合力拉扯之下,那個可惡又可憐的男人總算在哀嚎聲中被解救了出來。
剛被警察來開,薛凜便掙脫束縛,一屁股癱坐在姚織夏的身前,嘴裏高聲喊道“快叫救護車!沒看到有人暈過去了嗎!”
話音剛落,薛凜便咬緊牙關將已經失去意識的姚織夏從地上抱起來,疾步離開沙灘。
得知消息的阿元迎麵跑過來,見薛凜抱著姚織夏,立即緊張地走上前喊道“哥,我來抱她吧,你別傷到自己!”
“叫救護車!”薛凜厲聲吩咐完便毫不遲疑地抱著姚織夏向酒店走去。
——
床上傳來的細簌聲讓薛凜緊張地睜開眼,慶幸的是,姚織夏並沒有醒,隻是翻了個身。
看到她臉頰上的紅色擦痕,薛凜伸出手,將她臉頰上散落的發絲輕輕地向鬢邊撥了撥。
“姚織夏啊姚織夏,離開了我,你的膽子還真是大了不少,以前連句大聲的話都不敢說,現在居然敢不計後果地在眾目睽睽之下罵人了,你說你是變聰明了,還是變傻了?”
床上的人沒有回應,就連呼吸的聲音都幾不可聞。
歎了口氣,薛凜低語道“你敢為那孩子說話,可麵對我,卻連一句辯解都懶得講,即使你說一句,你是因為不忍心看到我重傷的樣子才離開的,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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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姚織夏醒過來時,屋內空無一人,她坐起身,揉了揉昏沉沉的腦袋,就在這時,門開了,她期待地向門口處望去。
本向屋內探了探頭,姚織夏眼中閃過一瞬的失望,隨即微笑著招呼本進屋。
“我的天啊,姚,你昨晚被人襲擊了?我今早去你房間找你才知道這事,你現在還好吧?”
“我沒事了,昨晚有人救了我。”
姚織夏垂下眼,盡力地回憶昨晚發生的事,企圖尋找到關於那個未來得及看清的人影的蛛絲馬跡。
“你沒事就好,我剛剛問了醫生,你醒了就可以出院了,看來我們可以趕下午的航班回a市了,回去你就好好休養吧,即使身上沒有什麽傷,你也一定受到了不小的驚嚇,我先出去等你,你換衣服吧。”
本將姚織夏的行李留在屋內便走了出去。
姚織夏心裏悶悶的,她起身準備下床,卻在注意到床邊的那把折疊椅時失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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