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我看不懂的你
辰藝芳在慕家呆著也算是比較老實的,一直都沒有做出什麽過分的事情。
但是慕迪依然放不下心中的懷疑,依然對她有一種根深蒂固的警惕心。
傅小慈這天想著自己還有些東西還在慕家,上次離開慕家的時候,她正受了不小的打擊,整個人渾渾噩噩的,所以其實也沒怎麽收拾,就隻帶了換洗的衣物而已。
現在又在上班,終於有時間來拿一下東西了。
“你真的不打算搬回來住嗎?”慕迪情緒看起來有些不太高漲。
“嗯,”傅小慈回道,“等再過一段時間吧。”
傅小慈真的不想讓自己看上去是個吃閑飯的人,如果以後慕迪帶她出去,她不想救這麽給他丟臉。
她也想通過自己的努力,證明一下自己的能力。
慕迪看了看她沒說話,他心裏對傅小慈的想法有一點點的了解,但是他根本就無法完全都理解。
他本來還以為傅小慈說要出去打拚這種事,隻是她的小脾氣呢,憑她自己哪應付的過來那麽多事,於是在自己想出手幫她的時候,她竟異常敏銳的發現了。
她就隻是淡淡的說了句,不要你幫我,我自己可以。
慕迪被她那不鹹不淡語氣說的竟然有些羞愧,雖然她語氣平淡,但總感覺自己就像是被教訓了一頓。
於是一陣怨氣上來,幹脆他就對她的工作不聞不問了。
想著,反正憑你應該也幹不了多久,遲早都得摸著鼻涕眼淚,可憐巴巴的回到他身邊,求他收留自己。
但是,事實是他果然小看傅小慈了。
傅小慈的決心和堅韌竟然超乎了他的想象。
盡管賠款,盡管挨罵,盡管被上司教訓,她都沒有不要氣餒,甚至連一句抱怨都沒有。
不知道她怎麽忍下來的,反正這是要是放在慕迪身上,他是絕對忍不了的。
向來都是自己管教別人,什麽時候輪得到別人來教訓自己了?
反正他想不通,為什麽放著錦衣玉食的生活不過,偏偏要過那種日夜奔波,並且還要受別人的氣的生活?
“待會吃了飯再走吧?”慕迪說,“前兩天吳媽回來了。”
“回來了?她上次走的時候不是說應該不回來了嗎?”
“嗯,他大兒子當包工頭,結果工地上因為安全措施不到位,出了人命。”慕迪說,“打官司打了幾個月,最後還是輸了,賠償金要一千萬。”
“她本來想自己家出了這麽大事情,應該不能再回來做事的。但是現在一下子要那麽多錢,她也沒辦法,就隻好重新再出來工作了。”
吳媽今年差不多也快六十歲了,本來就打算這幾年不幹了,回家養老,但是現在這麽個情況又不得不出來接著當保姆。
“那你……可不可以幫幫吳媽?”
“我能怎麽幫?我最多隻能買通關係,爭取讓那邊的法官少判幾年,然後剩下的,還不是得看她兒子的表現了嗎?”慕迪說,“畢竟這件事鬧得有點大,都上過頭條好多次了,想壓下來根本就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可是……吳媽現在,大兒子坐牢了,小女兒還在上大學吧?”傅小慈心裏有些痛,“她一個人負擔那麽大一筆錢的話……我怕她真的會吃不消啊……”
“這個你放心好了,錢我已經幫她還了。”慕迪開著車,眼皮都沒抬一下,“吳媽也答應無償再在慕家做十年了,這事也算是解決了。”
慕迪並不善良,他的生活方式充滿了利益性。但這次,雖然說他幫吳媽是利益性的,是用吳媽繼續在慕家當保姆來交換的,但是仔細一想,其實這樣的交易並不劃算,慕迪等於是用了天價來雇了一個保姆,他其實並沒有必要這樣做,因為到頭來虧的還是他自己。
但是他還是願意來幫這個忙,願意伸出這個援手。
傅小慈換算了一下,被傭金嚇了一跳。
最後她搖搖頭,露出一個無奈而又欣慰的笑容,自己果然還是沒有看錯人啊。
兩人終於到家了,一進門傅小慈就聞見一陣撲鼻的香味。
“哇,好香啊。”
傅小慈不禁感歎道,心想不愧是吳媽做的菜。
“哎,尚辰……你回來啦?”一個女人從廚房裏麵出來。
傅小慈不禁傻了眼,這不是吳媽啊?而且……怎麽還把慕迪叫“尚辰”呢?
腦子短路了一下,然後在看見女人眼角那顆淚痣的時候,她終於想起了麵前的人是誰。
“我難道沒有說過,沒有我的允許,你不準進來這裏嗎?”慕迪看上去十分生氣,幾乎是咬著牙說的。
“對……對不起……”辰藝芳低著頭,一副膽戰心驚的樣子,“我隻是想給你做一頓飯而已……”
傅小慈之所以能認出來辰藝芳,完全就是因為她眼角的那顆淚痣。先不說時間已經非常久遠,她單憑外貌就已經想不起她的模樣了。就隻從她的氣質來看,樸素,卑微,甚至帶著點寒酸的模樣,完全看不出她和以前的那個高貴冷豔的樣子,有什麽重疊的地方。
傅小慈有點尷尬,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反應。
“我讓你做了嗎?”慕迪說。
“沒……沒有……”
“還不快給我出去?”
慕迪的聲音冷冰冰的,聽得傅小慈心中一寒。
辰藝芳狼狽的脫下了圍裙,然後低著頭跑出去了,傅小慈注意到她的眼角有淚花滲出。
“你沒事吧?”傅小慈將手搭在慕迪的肩膀上。
“沒事。”
傅小慈站在原地半天,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因為她對於現狀根本就是一臉懵。
之前問慕迪和他母親的關係的時候,他都隻會敷衍的說“還好”這兩個字。結果沒想到,今天親眼看見的時候,才知道他們的關係原來是這麽的僵,跟“好”完全就搭不上邊。
“少爺……菜涼了,先吃飯吧。”
沉默半晌,吳媽站在旁邊終於打破了僵局。
“你們吃吧,我不想吃。”慕迪看了眼麵前的飯菜,便頭也不回的上樓去了。
那個女人做的菜,他才不想吃。
傅小慈站在原地有些為難,她不知道自己此時應該是去追慕迪好,還是就留在原地讓他一個人靜靜比較好。
猶豫半晌,她最終還是追了上去。
慕迪的房間並沒有反鎖,傅小慈輕輕一擰就進去了。
他沒有開燈,厚重的窗簾將窗外本就微弱的光更是蓋了個嚴嚴實實,室內昏暗的就隻能看清東西的一個輪廓。
傅小慈也沒有開燈,她輕手輕腳的走進裏麵,看見慕迪此刻正躺在床上,腳伸在一邊,連鞋子也沒有脫。
她走進床邊,蹲在他的麵前,看著他的側臉,輕輕問道,“怎麽啦?”
慕迪翻了個身,麵向著她。
“沒怎麽。”
悶悶沉沉的聲音,讓人一聽就知道他很不開心。
“沒怎麽就不要慪氣啦,下去吃點飯吧不要餓肚子了。”
“不要,我才不想吃她做的飯。”
慕迪有些任性的說,這讓傅小慈竟然有些莫名的覺得,他此時此刻竟然有點像小孩子一般。
“都是飯,誰做的不都一樣嗎?”
傅小慈站起身來,想拉他起來。
“就是不想吃。”
慕迪不想動彈,傅小慈也拿他沒有辦法。
於是她歎了口氣,俯下身子,趴在了慕迪的身上,與他重疊在了一起。
“我怎麽就看不明白你呢。”
今天外麵陰陰冷冷的,是不是還飄著點小雨,讓周圍的一切都帶著點濕濕的溫度,就這樣抱在一起,什麽都不做,便讓人感到一種異常的舒服。
“什麽?看不明白我?”慕迪有些納悶了。
“是啊。”
“為什麽這樣說?”
“其實你,心眼還是很好的吧。”傅小慈說,“你看吳媽家裏遇到困難的時候,你二話不說就馬上對她伸出了援手,雖然知道自己會很虧,但是你還是願意去幫助她。”
“所以呢?這和看不懂我有什麽關係嗎?”
“有啊,你明明對吳媽都那麽好,”傅小慈說,“為什麽你不能對你自己的母親好一點呢?明明你就是個很善良的人啊。”
慕迪突然就愣住了,呆呆的望著昏暗的天花板,半天沒有說話。
“我覺得阿姨真的很可憐啊,剛才你趕她出去的時候,她都哭了吧。”
慕迪心裏沒有任何的波動,不知為什麽,就好像是對於這方麵的感情麻痹了一樣,自己的心再也激蕩不起任何漣漪了。
那是她應該得到的,不是嗎?
慕迪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這個,但是他沒有說,他沒有當著傅小慈的麵說出來。
“可是我,不知道要怎麽好好對她,因為我恨她。”
慕迪很平靜的說出了這句話,沒有咬牙切齒,也沒有雙眼瞪的通紅,就隻是淡淡的,像是陳述了今晚吃了道什麽菜似的。
因為辰藝芳從來都沒有好好對待過他,發病的時候就隻會打他罵他,沒有發作的時候就永遠保持著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基本上不會跟她說話,就更別說像個母親一樣的關心他了。
連他自己都忘了,自己當時為什麽會那麽賤,會一直鍥而不舍的討好著辰藝芳,想要從她那裏得到什麽。
也許,這就是缺乏母愛的孩童的表現吧。
如果辰藝芳真的就那麽死了的話,可能慕迪還不會恨她,甚至對她有著別人無法代替的情感在裏麵。
但是她現在的回來,從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破碎掉了慕迪心中的某些東西。
將他心中那深深的執念,轉化成了深深的忿恨。除了這樣忿恨以外,已經什麽都沒有了,他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渴望著她,愛慕著她了。
不能說他無情,隻能說是一種徹底的失望,甚至於是絕望。
就好像是你朝朝暮暮的憧憬著的一個人,他某一天以不得已的方式猛然從你身邊消失了,並且還帶著你心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消失的無聲無息,無影無蹤。
你以為他出了什麽事了,於是你開始憂心忡忡,開始沒日沒夜的擔心著他安危。但是,就在你的生活變得淩亂不堪的時候,他又突然以安然無恙的模樣重新回到了你的身邊,告訴你其實這幾年他過得都很好,並且他身邊還有了另外的人,他們在一起很開心的生活著,無憂無慮。
那一分鍾,你就會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傻瓜一樣,原來所有的難過,徘徊,惆悵,隻有你一個人在經曆而已。
她在你看不見的地方,和別人生活在一起,過著沒有你,卻異常瀟灑自在的生活。
這讓人的心中,怎麽能沒有忿恨呢?!
慕迪咬著嘴唇,將心中一切的情緒都忍了下去。
傅小慈貼在他的胸口,不知道他此時在想什麽,也不知道要怎麽說才能真正的安慰到他,便幹脆閉上嘴什麽也沒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