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細作
蘇子畫坐在桌邊暗自思忖了片刻，兩道細眉皺了又鬆，反反複複斟酌了有一炷香的時間。
紅綾一直站在邊上不敢出聲，小姐這些日子的變化太大了。按照往常來說小姐聽到這消息定會不顧勸阻的親自前去探明實情，但如今卻會先思考。
她認真的模樣讓紅綾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她能變得更成熟穩重固然是好的，但紅綾還是更喜歡以前那個活潑的她。那時候的蘇子畫沒有煩惱，也不會像現在這樣頻繁的皺眉。如果小姐能永遠活在那個無憂無慮的時候就好了。
“有件事，必須要你去一趟，可以嗎？”蘇子畫緩緩太陽望向紅綾，語句間全是商量的味道，“可能會有些危險……”這般涉險的事她一般不願讓紅綾插手，但她此時的身子還十分虛弱，況且如果讓她親自動手被鳳天錦察覺到就不好了。
“不管是什麽事，隻要是小姐吩咐的，紅綾萬死不辭！”紅綾立即回答道，語氣堅定。
“好……”她揮手示意紅綾靠近，在其耳邊低語了幾句，又皺眉鄭重的說，“千萬別勉強，我們還不知道對方的情況，以安全為先。”
紅綾點了點頭，正要說什麽，外麵傳來太監高呼聖駕的聲音。
“皇後醒了大半天，怎麽才有奴才來稟報朕？”話是對著跟在身後的公公說的，但鳳天錦的雙眼始終注視著蘇子畫，像是在怪她似得。
蘇子畫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後，對著紅綾輕聲吩咐到：“你將這些東西撤下去吧。”她打發走了紅綾便慢慢走到軟榻邊坐下，隨手翻開了一本書。
“娘娘，見到皇上應當行禮……”公公小聲提醒到，這皇後得罪了皇上不打緊，到時候倒黴的還得是他們這些挺差辦事的。
鳳天錦抬手屏退了左右，道：“無礙，朕說過，皇後愛怎麽著就怎麽著。”說著他走到榻上小方桌的另一邊坐下，關切的瞧了瞧蘇子畫，“皇後的精神像是好了許多。”
她翻書的手指停在半空，幽幽的掀起眼皮望向鳳天錦，“皇上倒是憔悴了不少，我聽說東月和北魏聯合起來了。這幾日因為此時忙的焦頭爛額吧？”
“一群宵小之輩，還不足為懼。”他不屑的冷笑，察覺到蘇子畫對待自己的態度似乎沒有先前那樣排斥了不禁在心裏得意。要籠絡一個女人，全天下獨一份的皇後之位就已經足夠了，就算是她這樣倔強的人也會漸漸沉淪在權力的魔窟中。
“照我的想法，皇上還是將東月太子放了才好。反正已經是個傻子了，成不了什麽氣候，放回去讓他們看看自己未來皇帝說不定還能起到動搖軍心的作用。”她冷冷的說著，看似隨意的態度實則上是在密切觀察鳳天錦的反應。
她的心中已經有了救出白墨歌的計劃，但是在鳳天錦這裏還是一點都馬虎不得。這件事隻能一次成功，否則就是萬劫不複的下場。
鳳天錦的臉色緩緩沉下來，說：“後宮不得議政，皇後謹記。”
“嗬，我就是說了又怎樣？”她斜眼瞪了他一眼，“狗咬呂洞賓。”
這樣高傲的態度沒有惹得他不高興，反而讓他感到驚奇。蘇子畫當真是一點都記不得白墨歌了，怎麽還在這裏給他出謀劃策？
“不是朕不想放。”鳳天錦解釋說，“朕有一種感覺，白墨歌並不是真的瘋了，隻是裝的。”這話有三分是故意說給蘇子畫聽得，見她臉上淡漠的表情依舊，鳳天錦便在心裏坐實了她真的忘了白墨歌的想法。
“那為了活下去，竟然裝瘋賣傻任人踐踏，東月太子看上去也不過如此。”她的心猛地一顫，又當即抑製住激動的心情。她也有相同的感覺，可是為什麽她與白墨歌一次次單獨相處時，他也從不向自己露出蛛絲馬跡？
不過既然鳳天錦都這麽說了，這種可能性又大大增加，畢竟鳳天錦不是那種會輕易看走眼的人。喜悅在她的心中破開了一個口子，接著汩汩甜蜜的泉水充滿了她的身體，嘴角總是想不自覺的上揚，每一次都被即使發現克製住了。
她還要用這種冷漠的假象來迷惑鳳天錦，不能在此時露出破綻。
“皇上還有什麽事？”她下了逐客令，“見到我沒死還不夠嗎？”
鳳天錦抿緊了薄唇，剛剛才因為蘇子畫為了自己著想而產生的愉悅感瞬間煙消雲散，這個女人還是如此的不識抬舉。他以為自己隻是想單純的得到她，向她那目中無人的高傲證明，這個世上隻要他想要的都能拿到手。
可是到了今天，他隱隱的發現事情沒有這麽簡單。他已經不僅僅想要將她留在身邊，還想要更多的東西。
想要將她完全占有，鳳天錦想到這裏神思一頓，腦袋突然劇烈的疼痛起來。
蘇子畫冷冷的看著他驟變的麵色，冷漠的態度如同一個局外人。
“從前，朕的禦花園裏養過一池子的錦鯉……”他咬牙強忍住頭痛，額角的青筋暴起，“後來先皇將水抽幹了，朕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它們痛苦的掙紮……”
她對著站在門外的公公使了個眼色，“皇上看起來不好，扶皇上回宮休息……叫太醫去看看。”
這個故事鳳天錦曾說過，不論何時聽起來，她都同情那個站在池邊落淚的小男孩。但眼前的鳳天錦顯然已經不是那個男孩了。
“後來朕親手埋了它們，一捧土一捧土的灑向池內。”他冷聲說，雙眼中有黑色的火焰扭動，“若你敢背叛朕，朕也會親手將你埋在那裏。”
水浪湧動的聲音從極遠處推進，到了耳邊忽然變得巨大掩蓋住了他自己的聲音。鳳天錦動了動下頜，聽見自己說了些什麽。
他的視線變得模糊，似乎見到一隻破船乘著陽光向自己靠近。而床頭站著一個撐船的女人，她裹著一身黑紗目光陰冷。
洶湧的浪花不知道從哪裏奔過來，打在他的臉上，鳳天錦眼睛一閉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