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出嫁(2)
管家弓著腰在前麵引路,聽她這樣說沒反駁,倒是眉挑的極高,像是在責怪她的多舌。
花與一滯。想著也罷,反正是活不了多長時間的。府裏鶯鶯燕燕啷個多,要上心也輪不到她這個剛進門不過一刻鍾的。
老太爺顫顫巍巍的伸手,嘴裏含糊不清的呢喃著:“水、喝水。”
管家在一邊垂袖耷拉著眼,裝聾作啞的。
花與倒是踩著碎步上前,纖手提起茶壺倒了滿滿一杯水給太爺端過去。
老太爺像是瀕臨幹涸的池塘中近乎被曬成魚幹的老癟魚,一接觸到水就不自控的吞咽,花與見一杯水難以滿足他便又回到桌前再倒滿一杯。
整個過程管家既沒有阻止,更沒有上前施以援手。
等到老太爺喝的滿足了,躺在塌上喘著粗氣,像條死魚垂死掙紮,管家這才攏袖上前,垂下眼瞼算是恭敬道:“太爺,這是您的第九任妻子。以後會好好伺候您的。”
老太爺都已經身子整個進了棺材隻留個頭在外麵,聽到這話自然沒什麽反應,隻是不停哼哧哼哧的喘氣。
花與並未覺得難堪,上前細心著幫他順最後幾口氣。
管家就在旁邊看著,冷眼袖手。
老太爺喘氣越來越急促,越來越劇烈,花與秀眉緊蹙,剛想回身叫人喚大夫,就看見他一口氣卡在嗓子眼兒裏沒上來生生憋死過去,死前努力睜大眼睛盯著床幔,眼白特別多,黑眼珠一縮再縮。
花與捂著嘴後退還幾步,生平第一次看見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麵前咽氣,帶給她的衝擊非同小可。
管家平靜的上前幾步,試探老太爺的脈搏,過了一會兒隱約帶著悲痛對花與說:“老夫人節哀啊!”
老夫人……
花與一口氣也哽在脖子上差點沒過去。
大婚之日,老新郎猝死,而她莫名成了侯府的老夫人,後院的掌權人。花與攥著手帕感歎連連。
今時今日她才知道,命運這種東西說離奇也倒真的是令人捉摸不透。
她的剛故去的夫君的長子竟然是她情投意合、海誓山盟的入幕之賓。
尚巽大刀闊斧的正坐在下首第一位,上首坐著的是自己暗許終生、千金一擲的心愛之人。而如今,他也不得不喚她一聲“母親”。
花與渾身一個抖擻,暗暗拿上手邊的茶杯做掩護。他那一聲母親能嚇掉半條命。
何為陰差陽錯!當真是匪夷所思!
管家在下麵垂手恭立,說著老太爺後事安排,說一句後麵空一小會兒等著侯府的主子有沒有別的安排。
花與百無聊賴的聽著,並不發表意見。她本也不是正經的老夫人,後事安排還是交給子嗣比較妥當。
尚巽肅容垂目,看上去並無異議,“大體無差,照你剛剛說的去辦。”
管家恭敬應聲。
“母親,這幾日便有勞母親主持一下府中大局。”尚巽轉向花與,沉眸冷言。
花與頷首,“這你可放心。”雖不知在搞什麽名堂,但既然有人存心想把她推上侯府老夫人的位子,她就要坐的穩穩當當。
下首左邊一直默著不做聲的小兒子尚際冷漠的嗤笑一聲,轉著扳指,擺出一副不相關不插手的表情。
花與隨意瞥他一眼,沒放在心上。
尚巽卻當時冷了臉,手中茶杯磕在桌子上,哐的一聲在開闊的大廳中格外刺耳。“你那是什麽態度。”
尚際聽到他聲音中的不悅,心裏一突,也不敢再造次,隻是態度也算不得好,“不敢。望母親見諒。”
母親兩個字簡直就是咬著牙含恨逼出來的,花與一陣尷尬。擺擺手,寬和道:“無礙無礙。老太爺走的突然,你心中有憤憤也當體諒。”
尚際斂眸未語,隻是高吊起的唇角帶著不屑一顧的鄙薄。
花與捏著帕子,若無其事的笑著,“你二人若是還有事,便先離開吧。”
既然花與肯給台階下,尚際也不可能不知好歹,當即起身拱手道:“兒子院中尚有私事脫不開身,這便告退,望母親見諒。”
花與雍容頷首。隨後看向尚巽,卻發現他並沒有想要離開的意圖。
“嗯?”
尚巽轉動著扳指,沉聲道:“我尚有事想與母親商討。”
恐怕這就不是什麽正經事了。
花與將侍立的一眾仆人遣走,歎息道:“你有何想說的?”
尚巽卻出乎她的意料道:“先前伺候母親的小侍都已經接到府中,您的院子也早就派人拾掇好了。這後院的大權您一人掌控,老二家一直想著分家,父親死後恐怕就會鬧起來,您得多上點心。”
花與秀眉淺蹙起,紅唇一抿,倒是一副愁態,“我看不上這些爭權奪利的事兒。你也不用麻煩,在後院中給我開片地兒,讓我送經理佛就夠了。”
尚巽不讚同,“既然母親已經嫁到了尚府,按理按俗都已經是尚府的主子,母親就管著。”話雖是勸說,但他表情態度一點都不像是在勸人,完全一副強盜逼人的樣子。
花與不情不願,眼神裏透著股子強氣兒,“你可是要威逼?”
說著氣上頭來,拾起手邊的茶杯就往他身上扔。
尚巽躲也不躲,任那茶杯帶著風襲來,砸到自己腳邊,濺開一地的茶水混著茶葉沫子。
“母親還是順著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