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女鬼與戲鬼
這世上怎麽會有鬼這種形態存在呢。人死之後，過了奈何橋投進往生道，一切也都煙消雲散。孤魂野鬼，都是因為執念太深，喝不得孟婆湯，過不了奈何橋，隻能在世間遊蕩。
花與也並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變成女鬼，她平淡一生患病而死，也並無牽掛並無執念，糊裏糊塗就被奈何橋拒過，糊裏糊塗就成了一隻女鬼。
“叮——發布本世界係統任務：目標人物連巽，請將連巽憂慮值刷至極限。目前任務進程：0%”
哦，她記起來了。
她有一個係統01號，她在千千世界拯救一個人。
“叮——”01號這一聲響格外的歡脫清脆，十幾年了它終於再次重見天日。
花與被投放到這個世界的時間點出了一些問題，導致她從零開始經曆一番，01號也因為修複緊急問題一直沒有出現，所以她忘記了也是無可厚非。
一身紅裙子的女鬼趴在大石頭上，時而顰眉時而抿唇，似是一副糾結模樣。
“已經開始任務了？”
01號矜持的應聲。
“那個台子上的鬼就是？”花與纖指遙指，圓瞳一瞪，到有幾分嬌憨。
“叮——發現目標人物連巽，請玩家努力。”
那是一個戲台子，兩邊的台柱子上刻著一副對聯，頭頂還有“戲如人生”四個大字。
花與撚著一縷細發，嘴唇微嘟。沒有想到，一隻鬼還能將人生百態讀的如此透徹。
看他唱戲，的確是難言的享受。
舉步提腰，撚袖長擺，唇一啟聲悠揚，娓娓又婉轉。
那人在台上唱的忘我，明顯是已經入了情景，周圍早已不是這破敗的戲台子而是遊逛著的奢華的小園子。
花與心底莫名升騰起一種心疼的感覺。她輕拂罷衣裙，挪步靠近。
台上鬼已唱到曲終，下腰回身，清幽戚哀的笑意在唇邊浮現，眼瞳中恍然帶淚。
花與情不自禁的為他鼓掌，眼中帶上幾分癡迷。
那戲癡堪堪覺察到身邊的女鬼，下意識一驚，腳步不穩踩到了裙擺，直接一個趔趄從戲台子上晃了下來。
花與也是愣神，掩麵不知該作何表示。
戲鬼滿臉羞紅的提著衣角，眼神躲躲閃閃，神色也是幾分尷尬。
“那個……打擾到你了，不好意思。”花與撩撩發尾，笑的明媚。
戲鬼怔愣，半晌反應過來後蒼白的臉更是紅上幾分，訥訥道：“沒，沒有……謝謝你啊！”
花與疑惑的歪歪頭，輕笑道：“你跟我道謝做什麽？”
“……你是第一個肯聽我唱戲的。”不論是鬼或是人。
看著他瞳中淡淡的悲傷，花與心上一緊，“明明唱的很好聽……”
戲鬼有些訝異的抬眸望她，又浮出一個通透的笑，“看得出來，你生前沒什麽遺憾吧。”
“……沒有吧。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變成遊鬼。”花與往後一靠，身子往上一提坐到了戲台子沿上。
戲鬼也沒見過她這般的鬼，“所以啊，你會有心思聽我唱戲。”
做人累，整日飄飄浮浮，做鬼其實更累，為了心中的執念來來去去，被各式各樣的欲求掌控，有哪隻鬼會有閑心聽一隻素昧平生的鬼唱上一段時間的戲呢？
花與看向他，“那你生前沒有唱過嗎？”
戲鬼有些恍惚，“生前？太遙遠了，我都忘了……”笑的有些牽強，他對所謂的生前已經很是模糊了，這麽長的時間過去，他一直在這一方戲台上唱戲，經過了無數的人鬼，卻隻有花與一鬼能笑盈盈的看著他，靜靜聽他唱。
花與被他說的一哽，她是真的沒有看出來這還是一隻有些年頭的鬼。
戲鬼見她神色有些不對，心裏緊張，捏著袖角囁嚅道：“你可是要離開了？能否再聽我最後唱一篇戲文？就一篇……”
實在是太孤獨了，漫長的歲月讓他讀懂了世間愁苦，讓他把每一篇戲文的奧義參的透透的。
但是，他應該給這隻女鬼唱什麽比較好呢？是唱旦角還是青衣？是來南腔還是北調？
沒有想過，竟然是會如此糾結。
戲鬼自諷一笑，長袖一揮，“也算吧。你若是不願聽就算了……我自己也唱的自在。”
花與屬實無奈，長裙下的腳丫晃悠悠的，“你這哪裏是我不想聽，分明就是你要趕我走啊。”
戲鬼微訝的抬眸，語氣中隱含試探，“都做了鬼魂，難道就沒有什麽想要辦的事嗎？”
“有啊，”花與衝他俏皮的眨眼，“我想聽你唱戲啊。”
啊……
戲鬼的臉刷的紅到了頭頂，捏著袖角的手指一緊再緊，細著嗓子小心翼翼的問：“那你聽完這一篇……就會走嗎？”
“……我沒想過走，是你一直在把我往外趕。”
戲鬼看她揶揄的神色不由後撤幾步，兩手搖得恨不得出來殘影，“沒，我沒有趕你……”
“我隻是怕你，覺得無趣。”他眼簾輕垂，瞳中一片憂慮。
“叮——任務值增長至5%，請玩家繼續努力。”
花與一頓，“那你要跟我一起走嗎？”
“啊？”
“你有什麽願望嗎？”
戲鬼眼中流露出渴望，抿唇一笑仿佛帶著幾分羞澀，“我想唱戲，在真正的戲台子上唱一台戲。”
花與翹著腳，偏頭看他，“唱給人聽的那種？”也不知是為什麽，分明她成鬼的時間也並不長，但就是覺得自己跟那些活人已經隔開了好遠，說話也不自主的撇開。
戲鬼猶豫的點頭，“嗯……我想唱一台。”
花與眼中興奮一迸，拍著手笑道：“那我們可以找一個人附身，然後你就可以唱給人聽了！”
“可是……”戲鬼有些猶豫，他其實涉世並不怎麽深，“沒有人會願意吧。”
“我們可以跟他們好好講一講啊……那你不想唱嗎？”
戲鬼還是放不掉心中的熱愛，“……想的。”
“那不就得了。等你唱完這一篇，我們就進城吧。城裏人多，各式各樣的人都有，一定會有願意讓你附身的人的。”
其實被鬼上身並不是都有危險，那鬼無意的或是無害的，那就與人無傷。花與笑著想，肯定會有人答應的，這也算是一件功德啊，這可是助他超生呢。
戲鬼又重新回到了台上，花與也離開台子邊邊一本正經的站到台下，抬頭看他。
戲鬼不知為何被她看的一陣緊張，熟記於心的戲詞竟然是唱錯了好幾句，到最後他也隻能羞著臉斂著袖，輕聲道：“沒唱好。”
花與還是很捧場的用力給他鼓掌，“很好聽，我聽過最好的！”
啊……
戲鬼更是唱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