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娟子（1）

  孫大爺咳了兩聲，打斷兒媳滔滔不絕的叱罵，“行了，多大點事，至於的嗎。不是說飯都做好了，先吃飯先吃飯！”


  兒媳狠狠的剮了大女兒一眼，“還不快滾去先把雞給我喂了！生你有個屁用，整天幹活不利落，吃的不少，發呆，除了發呆還會幹什麽……”


  孫大爺隱隱護著女娃，暗暗推了她一把，“娟子先去吧，快！”


  娟子咬著牙低著頭，打開簾子挪出去，仔細觀察還能看到她細微的顫抖。


  花與玩磨腳石玩膩了，跟著進門，打眼就看見這個小女娃。


  身上穿的破爛，頭發油膩而且髒亂，臉色蠟黃，手上結著厚厚的老繭。但一出門就止不住的顫抖，還下意識往他們兩個的方向偷看了好幾眼，每一次都是快快掠過，眼瞳裏有無盡的恐懼。


  花與戳了戳戲鬼，輕聲問道：“這小女娃是不是能看見啊？”


  戲鬼跟著看向她，蹙眉打量。


  那女娃顫抖的更是厲害，轉身竟然快跑了起來。


  裏麵的兒媳正好瞄見了，又是破口開罵，“你要死哪去？喂雞不會麽？又想要往那邊死啊！”說著使勁甩簾出來，抄起倚著牆根的笤帚就追著女娃子開打，邊打邊罵。


  女娃默不吭聲的承受鞭打，連躲閃都沒有。


  孫大爺連忙跟出來，阻止兒媳，“這是幹啥子！你小心你那肚子！”


  兒媳這才喘著氣停下來，略帶小心的摸摸自己，卻還是怨憤的看著娟子，“你還不快滾，讓我得請你去啊？”


  娟子死死低著頭，快步又往雞舍那邊去。


  戲鬼看的直皺眉，“怎麽這樣……”


  花與也是跟著歎息，“重男輕女啊。而且，你看她肚子裏，估計也是個女孩子。”


  孫大爺看見娟子走了，這才又接著說：“大壯去哪了？怎麽沒呆家陪你？”


  兒媳摸著肚子往回走，“啊，他去隔壁村打聽消息。聽說，那村裏有個大夫能看出來娃子是男是女。我讓他先給人送筐雞蛋，等明後兒去看看。”


  孫大爺張張嘴，像是想勸，到了還是垂頭搖搖。


  戲鬼扯著袖子想往娟子的方向飄飄，卻被花與一把拽住了，“你看那女娃，估計是能看見我們，看把人給嚇得。”


  戲鬼抿抿嘴。他一直以為，那是被她媽給嚇成這樣的。


  花與讓他待在這裏別動，自己卻紅衣飄飄的往小女娃那邊去了。


  戲鬼在身後看的一愣一愣。


  花與飄到她身邊，帶上善意的微笑跟她打招呼，“你好。你能看見我們對不對？”


  小女娃霎時被嚇得滿臉蒼白，喂雞的手止不住地顫抖，撒了一地的苞穀。


  花與再接再厲，“你不要怕嘛，我們沒有惡意……哎！哎？”


  娟子竟然一下把簍子扔掉了，拔腿就往門外跑。


  花與下意識摸摸自己的臉，回頭懵懂的看向戲鬼，“我很可怕嗎？”


  戲鬼偏過頭。


  這意思是不是以為她比他要麵善，所以才有自信上前跟人家搭訕的？結果，被打臉了吧。


  花與很委屈，湊到戲鬼身邊就是要執著的問：“我很可怕嗎？”


  戲鬼紅著臉，呼吸都有些錯亂，“沒、沒有，不會。”


  “那她為什麽跑了啊！”指向門口的手指都在訴說著無限的委屈。


  “不、不知道啊……”


  花與看他這一副樣子也知道答案了，但是她仍舊是不肯罷休，“我們去追！”


  “啊啊？”戲鬼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再一次拽走。


  娟子一口氣竟然跑到了小河邊上，蹲在那裏還是瑟瑟發抖。


  花與把晃晃悠悠著的戲鬼往前推了一把，小聲道：“去，輪到你試一次了。”


  戲鬼稍一躊躇還是按照她說得上前了。本來，他就對這個小女娃懷著一種同情，所以說話也是盡量的小心翼翼，“……在、在看什麽？”


  娟子一滴豆大的眼淚啪嗒滴進小河裏，轉瞬入為一體看不見。


  她感覺到身邊的森冷，捏著嗓子也不敢大聲說話：“沒、沒有……”


  花與也笑著湊上來，“這世上能開天眼的人是真的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