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耳聾
娟子不想讓孫大爺知道自己身上的傷，隻能是用涼水衝衝換上一件長袖先遮住，然後她就一直坐在雞籠旁邊，攥了一把小米隔一兩分鍾撒上一小撮。
兩隻鬼在一旁晃晃悠悠的陪著她。
花與矮下身戳戳小黃雞，笑眯眯的說：“與其閑著，不如你唱一段戲打發時間嘛？”
娟子沒想到她會說這個，愣怔了一瞬，紅著臉道：“我，我唱的不好……”
花與道她謙虛，“你有一副得天獨厚的好嗓子，隨便唱幾句吧。”
娟子很開心被誇獎，垂著頭想了一會兒，捏起來戲腔唱了一段黃梅戲。
唱腔淳樸流暢，偶爾的調子一轉還帶著小女兒的活潑，雖是比不上專業但聽著也讓人舒心。後麵唱的興致來了，她也不自主的放大了聲音，小院子裏都是歡快明亮的調子。
“唱的好！”花與真心實意的為她鼓掌，倒是鬧的娟子的臉更紅了。
連巽也舒心的點點頭，“確實好嗓子。”他不說戲唱的怎麽樣，畢竟以他的眼光看這世上沒有幾個能稱得上一句讚的，不過嗓子條件是真的不錯。
花與衝他眨眨眼，眼波一流轉連巽就知道她在想些什麽。
他微一皺眉，還沒來得及說，就聽見裏屋孫大爺喚娟子。
娟子急忙應了一聲進屋去了。
連巽拉著花與，“不是說先不告訴她嗎？”
花與努努嘴，“那總得先問一下她的想法吧？要是人家不同意，我們不得早點離開這裏嗎？在這裏呆的時間也有點長了。”
然而，她這句話到了連巽耳朵裏，就被自動翻譯成了“她覺得陪他陪的有點多了，想要離開”。連巽垂下眼簾，遮住滿目的陰暗，低聲說：“是你一開始答應要陪我的……”最開始，不是他強求啊。
花與不明所以，啊了一聲，“對啊。怎麽？你不會是——不想找了吧？不是你的願望嗎？”
……是啊。
“但是早點找到，你就會離開了吧。”
花與唇邊的笑一頓，慢慢的把它收起來，有些惆悵道：“也許吧。”
連巽瞳中有化不開的黑霧聚集，壓抑著像是要吞噬一切，但他還是垂眼輕聲道：“你是不是忘了，是你自己說的，不會拋棄我。”
花與一個愣。她說過麽？
連巽輕輕笑開。
“連巽？”
花與搖搖他肩，“你咋了？”怎麽笑的這麽詭異啊？
連巽搖頭，反過來握住她的嫩手，語調緩緩，“我以為，你說的是真的呢。”
花與不自控的想要甩手，卻被他一個眼神定住。
“不想被我握著？”連巽臉上還是帶著笑，眼睛裏濃霧太多看不穿。
“不是……”
“……抱歉。”他卻放開了，抬眼時，眼睛裏的黑暗瞬間消散像是從未有過，又是那個帶幾分靦腆的青澀少年模樣。
花與心髒一揪，“我……”
連巽卻主動打斷了，“沒事，等一會兒出來問問她也行。”
連巽……
孫大爺叫娟子進去是因為聽到了她在院子裏唱戲，她一進屋就被爺爺的目光鎖定。
“爺爺？你咋沒午睡？”
“你爹娘跟你說了甚？”孫大爺磕磕煙鬥，歎息說。
“沒……沒啥。”
“你這小年紀還能騙的了老頭子！”孫大爺兩眼一瞪，心頭火又上。
“……”娟子咬著牙不吭聲。
孫大爺恨鐵不成鋼的點她，“你就跟我說，你想不想上學，想不想念書！”
“我想。”小女娃眼又包著淚，忍著哭腔說。
“那就上學！讀書！”孫大爺讓她坐在炕邊，語重心長，“娟子啊，你看看這裏，要是你讀書不學習，你咋能從這裏走出去？你就想一輩子待在這個村子？你就看看你娘……”
孫大爺沒說下去，畢竟那是娟子的親娘。
娟子使勁點頭，眼淚被甩到地上。
“爺爺就跟你說了，你要是想讀，不管怎麽樣，爺爺都供得上你！你自己有著份心，比什麽都強。”
“哎！”
孫大爺瞅瞅外麵的天，“行了，你今下午別跟我上地了，在屋裏好好歇歇，這幾天也使著你了。”
娟子想跟著去，但孫大爺就是不肯答應，沒轍她還是留了下來。
孫大壯被孫大爺叫去了，屋裏就剩娟子跟她娘。但娟子也不敢是真的歇著啊，滿屋子的找活幹。因為心頭放下了一件事，她的心情也愉悅上幾分，幹活的時候不自主的就哼起來。
娟子媽被煩心的頭疼，加上屋頭裏悶得不行，隻能出來轉轉到太陽地裏躲躲涼快涼快。
娟子在廚房裏忙活洗刷，也不知道她出來了，唱的很格外的歡快。
但聽在娟子媽耳朵裏就不是那種意味了。
她心情煩，更見不得娟子好，更何況別以為她不知道這死丫頭高興肯定有是那個老頭子說了什麽供她上學的，心情更加煩躁。
但娟子卻是越唱越控製不住聲音，聲音像是尖刺往娟子媽身上戳，她被氣得手指打哆嗦，瞬間惡向膽邊生，抄起牆角倚著的鐵鍬氣洶洶的往廚房走。
“娘？”娟子一轉身正好撞上她，被嚇個半死，渾身一個顫。
娟子媽雙眼通紅，狠狠的掄起鐵鍬二話沒說哐的砸下去。
“啊！”沒等娟子反應，鐵鍬已經從她腦門上撇了過去，隻留下耳朵那邊鑽心刺骨的疼。
娟子媽也被嚇了一跳，下意識把鐵鍬扔開一邊，拔腿往外跑。
娟子捂著自己的右耳，血嘩啦啦的止不住，整個腦袋都是嗡嗡嗡的，咚的一下摔倒在地，撐腿的力氣都沒有。
花與在哄連巽，一時間沒有注意到，等發現的時候娟子已經倒在血灘裏，呼吸時有時無。
“連巽！”她一時間手足無措，拽著連巽的衣角的手緊緊的。
連巽也愣了一下，“得快點通知孫大爺啊！”
但是他們怎麽通知……
但幸好，也是娟子命大，孫大爺剛到地裏發現自己忘帶瓶殺蟲藥，匆匆趕回來。
門是大開的，孫大爺心裏疑惑大聲叫“娟子”，卻半天沒等到她的回聲。
他覺得不放心，一間屋子一間屋子的找過來……
“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