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仁轉而看了夏小兄弟一眼,觀其眼神中並無多少驚懼,反而還有些好奇、期望之色,但因不知兩隻柳樹精話中之意,還有些一頭霧水罷了。
隨後,他便對兩隻柳樹精問道。
“地靈所係,可傳人身否?”
這言語之中,帶些質疑,但更多的是替這個小兄弟為這份傳承定個保障,當然,這是在其願意接受的情況下。
兩隻柳樹精一唱一和,許多事情上並未說的清楚,也會有些小心思在其中。
但如若不涉及到作祟枉害之事上,範仁也不想插足太多。
“稟仙長,上任既死,下任可傳,代代傳渡,方承其命!”柳樹精見地靈遺骸仍舊指向夏戍,隻得硬著頭皮答道。
“既然如此,靈已去,身應隨,一切塵可歸塵,土落歸土了。”範仁說著,指尖就掐起了一點火苗,作勢就要往地靈遺骸上彈去。
“大仙,還求大仙緩施仙法,容小的取出地靈大人遺物。”另一隻柳樹精沒想到範仁話畢,抬手就要燒去地靈遺骸,趕忙慌張說道。
範仁見狀,手指稍稍回勾,也就並未將那火苗彈出。
柳樹精得到仙長默許,匆忙施禮後就撲到了地靈遺骸之上,摸索了起來,不多時,就從遺骸腋下附近的地方,找到了一張箋紙抽出。
將其折紙展開,上下緩慢仔細地看了有三四遍,然後又用幹巴枯瘦的手掌,上下輕撣了兩次,才恭敬地端著箋紙走到了範仁身前不遠處。
“仙長明鑒,此物乃是地靈大人遺物,涉及一神秘之地,因遠距柳穀,我兄弟倆又難離穀中,留之無用,還望仙長收下。
仙長法眼如炬,定能知曉此物作用。”柳樹精雖然嘴上說著,但是神色與動作中明顯透露著不舍,剛剛搜索這張箋紙的時候,幾乎失態。
範仁將掐著火苗的那隻手背起,伸出另一隻手來,一縷清風蕩過,柳樹精掌中所捧的箋紙就悠悠飄起。
如同牽引了絲線一般,浮動著落到了範仁的兩指之間。
此物雖然是一張箋紙,但入手卻有一種較硬的皮質感,略有微涼之意。
他往紙上瞧去,隻見其上勾勒出了許多泛著磷光的絲線,像是某地的地形圖,但卻沒有任何標識,在範仁看來,根本無從辨認,宛如鬼畫符一樣。
柳樹精大致能推斷出箋紙之上地形所在方位,見仙長查看,便想解釋一二,但還沒等他開口,那箋紙上就泛起了薄薄一層青色火光。
隨著火光出現,箋紙上就映出了一層朱紅色的粉塵,將火焰染成了紫色。
一串字跡相疊在一起,徐徐展開,在完全拖延成一行後,紫色的光芒就匯聚到了字跡之上,一閃而過,同時失去了蹤影。
兩隻柳樹精使勁睜著、瞪著雙眼想要看清箋紙上麵的字,但因為火光的緣故,不管怎麽看,都是模糊不清的樣子。
他們第一次見這箋紙上還能顯出字跡來,不由得有些呆滯了。
範仁散去火焰,手腕一個翻轉便不留痕跡地收起了箋紙。
剛剛箋紙上出現了一個地名,按照上麵的意思來看,好像是一處集市一般的存在,日期好巧不巧,據現在來說不足月餘。
沒有準確標明是哪年,所以據範仁推測,這有可能是每一年的那天都會存在的一個地方,但或許是早已過期也說不定。
既是地靈貼身攜帶之物,應有不凡之處在其中,雖是一絲火苗,但也未能將其燃燒,況且有特殊字跡浮現,那就先收下了。
兩隻柳樹精的表現,範仁也一直看在眼裏,他之所以想要消去地靈遺骸,正是看出了兩隻柳樹精的小聰明。
如果使地靈遺骸留存,兩隻柳樹精便可寄存其中,或者操使遺骸化屍也有可能,會成為其二者的一處退路。
但對於如果接受傳承的夏戍來說,這就是一處隱患,或許為未來的柳穀埋下禍事產生的種子也不一定。
範仁隨後伸出掐著火苗的那隻手,兩指相彈,火苗衝向地靈遺骸。
一縷火光在半空中飛進的時候迎風而漲,變成了一朵幽藍色的火焰,覆蓋到地靈遺骸的兩半身軀之上。
在火焰愈發凝實的過程中,地靈遺骸迅速削肉融骨,到最後化成了一撮褐色的塵土,落到地上之後,眨眼間消弭於無形。
就在兩隻柳樹精因為接連有所失去而愁眉苦臉的時候,範仁還沒有停止手上的動作。
他取出畫龍點睛,展開扇麵衝下,手掌握持扇柄輕磕兩下,一小股閃耀著赤金之色的沙粒便湧灌而出,散落在地麵上後,很快就凝結成了一條沙龍。
沙龍扭動著身軀,用三爪奔行,直入凹壑之下,在土石厚壁上盤踞。
龍身盤起,金光緩慢綻開,周遭的空氣突然間燥熱了不少,凹壑之中的土石泥沙開始分化流動,不斷在溶解、沸騰中上升。
在沙龍之尾被淹沒的時候,整個凹壑已經化作了一潭熔漿池。
隱約可見時不時會有墨綠色的斑點、氣泡,從池下冒出至池麵,但在熔漿的吞吐之中,很快被蒸騰的了無痕跡。
兩隻柳樹精見到這副景象,臉上的抑鬱之色飛散,轉眼就變換成了一張驚懼將近魂飛魄散的麵容。
二者一前一後拜倒在地,伏拜之中變化出了真身。
比之人形看來,他們真身更加矮小,不足一尺,通體由幾根極其瘦小的樹幹扭曲固結在一起,又有幾根樹枝伸出蜿蜒纏繞,形成四肢。
五官不在端頂,而在樹幹正中,隱藏在樹皮的褶皺中,十分老態,略帶幾分陰寒之色。
兩隻柳樹精半趴在地上,不敢抬頭,隻是大拜不斷。
此刻,他們才算清醒了過來,心中的貪欲念想消散一空,隻有諸多驚恐。
先前失去了鬼娘鎮壓,兩隻柳樹精終於首次真正從地靈遺骸中脫身而出,麵見仙長之後,未遭責問,更是惦記起了地靈與鬼娘所留之物。
包括地靈遺骸,以及凹壑之下養鬼練屍的法器,都想保存下來,故對範仁隱藏了不少事情。
隻是範仁早就察覺到凹壑之中與地靈遺骸之上,深藏了濃鬱的屍氣,必然要清理幹淨,不留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