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劍修當如是
修行九境。
一境煉體,將身體改造得適合修行,此境修行者隻能引導天地元氣,不能存儲;
二境聚氣,修行者已經開辟丹田,能夠存儲經過自身轉化的天地元氣,世人稱之為真氣;
這前兩境,乃是整個修行界人數最多的,大多數宗門弟子、豪族宗親、山澤野修的境界都在這個範圍之中。
戰力雖低,但比起凡人已是天差地別。
三境凝元,顧名思義,便是已經將氣態的真氣凝聚為液態的真元,大大提高存儲的效率,故而戰力也直線上升。
四境神意,興神、得意、歸真三個小境界,個個都留人殷切,個個都是修行上的門檻。
原因就在於此境不止修力,順帶還修心,考驗的是,修行者在下三境所積累的對於真氣、真元乃至於天地元氣使用的感悟。
陸琦和崔雉以及裴鎮至今仍舊停留在神意境,也正因為如此。
陸琦最近跟著雲落切磋不少,再加之有過雁丘的經曆,如今沉澱琢磨,體悟甚多,神意境的瓶頸已經有了些鬆動。
五境通玄,幽遠微妙謂之玄,通玄者,探幽入微,對真元的各項妙用,對體內的各處氣府竅穴,對丹田的大小情況,以及對自身功法理解到極其透徹的地步,才能凝結一顆金丹,成功邁入知命境。
所以,通玄境看似水磨功夫,實則步步難行。
從凝元境到通玄境這三境,便是如今修行界的中堅力量,多少當得起一句高手之稱。
許多宗門、世家如今的主要戰力也就集中在這三境中。
這也是為何先前雲落遇到多次圍殺,對手境界幾乎都集中在這三境。
甚至於在一些修行者不顯的地方,一個神意境或是通玄境修行者開山立派都不是稀奇之事。
結成金丹客,方為我輩人。
隻有到了六境知命境,才算得上真正的一方高手。
如今各大宗門、世家之中,知命境高手幾乎板上釘釘地進入決策層,拿下一個長老的位置。
從知命境起,要想朝上走,每個小境界都得靠自身的感悟,簡單來說,就是悟道。
這事兒,急不來,也玄乎得很。
有人睡一覺莫名其妙就頓悟突破了,有人抓耳撓腮,枯坐半生依舊寸步不進,無處說理。
要不天下修行功法丹藥幾乎可以說應有盡有的鎮江陸家陸二爺陸績也不會遠走北麵極寒之地,去尋找突破的機緣了。
邁入了知命境的雲落,對此亦深有同感。
此刻的他靜靜端坐在床榻之上,坐照內觀。
丹田之中,浩瀚真元如碧波萬頃,一顆金丹正乖巧地懸浮在丹田上空。
海上生明月,遙望天上宮闕。
在金丹頭頂,高高的雲端,一座輝煌巍峨的宮殿散發著一縷
恢弘的道韻。
關於這個宮殿,雲落在蘇醒之後悄悄問過楊清,楊清聽了雲落的描述之後,淡淡說他的也是這樣。
鄒荷也表示她的玉宮也是這座,隻是不像雲落和楊清那般清晰,甚至還有一個角始終被雲霧遮擋著。
雲落心中震驚,感情天下人的玉宮都是一座?
玉宮的清晰程度、距離等莫不是預示了一個人的大道前程?
後來雲落倒是慢慢想通了,想來曾經的聖人創立修行之法,擬定修行九境,經過無數年的演化,依舊是萬變不離其宗。
各門各派的各種功法,實際上都隻是這根本之法的變通和旁支而已。
自然大家在修行過程中的根本情況都是一樣。
從金丹到玉宮的遙遠距離上,已經打造了一條長長的雲橋,搭在了玉宮矗立的山體上。
從雲橋頂端,到玉宮之間,那條還待修建的天階,如今隻剛剛起了個頭。
雲落雲遮霧繞的境界也有了清晰定論,剛剛站上知命境中品。
原本牽機傀儡符崩潰後,其中蘊藏的一半精純元氣在雲落體內衝撞,差點讓雲落爆體而亡,幸虧有祖龍出手相救。
但祖龍也給雲落挖了個坑,必須要將其中的元氣耗盡才能蘇醒。
在祖龍的估算中,差不多就是到了問天境的樣子。
雲落起初自然也是這般想的,可世事就是這般難料,居然有意外之喜。
他的意識望向三座大竅穴中,正歡呼雀躍的三柄本命飛劍,回想起了那一個多月的經曆。
當時祖龍離去,雲落的意識自然而然地沉浸到了金丹之上。
他強迫自己忽略掉那九道令自己鬱悶不已又活靈活現的丹紋,望向金丹上的脈絡。
江河湖海、高山丘陵、飛禽走獸、風雨雷電,盡皆纖毫畢現。
曾經還不算特別清晰的金丹脈絡,如今已再無一絲模糊。
意識自然而然地望向高聳在雲端的那座玉宮,感受著那股大道的氣息。
要怎麽去呢?
雲落心中有兩點可做參考。
第一是陳清風當初在雲落鬧出半日聚氣卻自以為拖了後腿的笑話之後,為他講解的修行各個境界。
但那時候陳清風的重點還是在知命境以下,對知命境突破到問天境隻提了一句,知命者,知己之所願、所求、所能、所長,摒棄其餘雜念,方能以自身之道凝通天之路,而後便可向天發問,是為問天。
第二個,乃是當初在落梅宗的山巔,煉化仙格之後的那個觀道之旅。
如今他已經可以完全確定,那就是修行各個境界的具體演化,甚至極有可能是聖人創立修行之路時的真實經曆。
那次觀道,雲落正好也看到了步入知命境後朝著問天境突破的情景。
一個小人,
逢山鋪路遇水搭橋,從金丹建起雲橋和天階,直達玉宮。
自己這條雲橋該怎麽鋪呢?
觀道所見,那個小人一手執鍥,一手執錘,莫非自己也要去找個錘子不成?
他旋即搖了搖頭,自己這意識之體,上哪兒去找什麽錘子,定然不會是這麽簡單粗暴,且沒技巧的。
所以,他又重頭開始琢磨陳清風的話。
知命,知命,知什麽命?
雲落心神沉浸,緩緩思慮。
當是知曉自己在修行之路上,紛紛擾擾,形形色色的可以依靠,可以憑借的東西為何,自己登天之梯,因何能建。
自己修行以來,種種依靠,種種憑借,真正最根本的本心為何?
他想起了劍宗劍閣背後木屋的月光,那一個月帶著濃濃血腥氣的夜色。
慢慢地,目光堅定起來。
我,是個劍修。
他輕念一句:“我有一劍。”
虛幻的意識一動,想象著大日淩空的精純劍意。
劍意激蕩在體內,三處還未溫養出飛劍的竅穴齊齊震動,似在呼應。
金丹上猛地生出一大截雲橋。
成了!
雲落興奮不已,旋即又將那十六式劍招所蘊藏的劍意逐一模擬。
雲橋也配合地不斷向上延伸。
當十六道劍意迥異的劍招使完,雲橋已經延伸出去了長長的一路。
雲落又將自己體悟過的其他劍意補充進去,比如與劍七討論過的劍爐之劍道。
掏幹了心中體悟,雲落開心地衡量著距離,然後便不開心了起來。
剛過四分之一的距離,離著玉宮所在的雲端,還遠得很。
這.……莫非真要困在這軀體之中三年五載?
就像是池子已滿,若要再裝幾桶水進來,要麽將池子裏的水消耗一些,要麽就隻能擴建池子一樣。
雲落如今體內真元滿溢,又無處可用,想要吸納這些多餘的元氣,就隻能靠境界提升,將體內真元的容量加大。
一年及此,雲落不禁有些失落。
問劍天京城的三年之約已經過去將近一年,若是自己被困在這其中再多個兩三年,誤了日子,豈不徒惹天下人恥笑?
外麵還有那麽多關心自己的人,雖說祖龍承諾會幫自己言說,但看著自己一躺就是三五年,任誰也會擔心吧?
更關鍵的時候,這還是極有可能之事。
問天境若是那麽好突破,這天下早就高手滿地爬了。
祖龍大人誤我!!!
雲落在失落之餘,心中一些憂慮漸漸放大。
忽然,神識隱隱聽得三處竅穴之中又傳來一陣陣的響動,似在呼喚。
雲落望向那邊,心道:罷了,這麽久也沒搭理你們,本來打算等楊叔到了問問他再說的,如今被困在這兒,也正好了。
隨意選了一個竅穴,心神沉浸其中。
便發現裏麵已經懸浮著一柄虛幻的劍體,正上下飄飛。
心神稍一觸碰,心底便生出明悟,對這柄飛劍該如何溫養,飛劍有何特性神通,一清二楚。
雲落暗自後悔,早知是這般簡單,何苦不早些溫養,說不定當日戰場之上還能發揮奇效,或許不至於重傷瀕死之局麵。
算了,後悔已是無用,著眼當下吧。
此刻這柄飛劍,隻是一個隨著金丹凝聚之時,由劍意凝聚而成的初胚,還需要雲落以元氣和劍意再次進行溫養。
本命飛劍都各有神通,這柄劍自帶的天賦神通也讓雲落欣喜不已。
就一個字,快。
快到極致那種快,從心底升起的明悟告訴他,待溫養大成之後,這柄飛劍甚至可以快到與光陰流速相當。
也就意味著,心念所動,飛劍便已至。
幾乎不會留給對手反應的時間?
這是什麽逆天技能,也太過神奇了吧?
是所有人的本命飛劍都會有這般逆天的神通嗎?
雲落一時頹喪盡去,在欣喜之餘心頭漸次閃過各種疑問。
但疑問歸疑問,此刻最主要的,還是將飛劍溫養起來。
有了方向,實施就不是難事。
更何況能夠消耗元氣,正是雲落此刻求之不得的。
雲落將那些被禁錮的元氣抽取一部分,像是澆灌土地一般注入飛劍之中。
他吸取了先前的教訓,隻敢一點一點地抽取,生怕祖龍為他設下的禁製再給崩了,恐怕屆時就沒人救得了自己了。
雖說這個可能性極其微弱,但事關小命,雲落不敢去賭。
飛劍微微顫鳴,似在歡呼。
時間緩緩流逝,雲落詫異地“看”著飛劍,自己已經注入了許多元氣,為何劍身依舊沒有任何變化。
可心底的明悟又不會騙人,自己的方式是對的啊。
意識感知不到光陰的流逝,不知過了多久,一點如米粒一般的光芒猛地在飛劍的劍尖盛放。
居然需要這麽多?
雲落又驚又喜,稍微加大了一點點抽取的速度。
在時間緩慢催發下,飛劍點點凝實,最終一聲清脆悠遠的劍鳴聲,響徹在雲落的心間。
雲落看著這柄凝實之後依舊幾近透明的飛劍,嘴角的笑意像是多收了三五鬥的田間老農。
不過這隻是飛劍成型,要最大限度的發揮其神通,還需以劍意不停地淬煉、喂養,佐以元氣,這才是劍修溫養飛劍的本意。
一鼓作氣、趁熱打鐵,雲落直接將另外兩把飛劍也盡數凝實了。
同時,也明白了另外兩把飛劍的神通。
一把能夠放大劍意和真元,用一個通俗的說法就叫做殺力強悍。
另一把就有點特殊了,可以
承載符意。
雲落沉吟半晌,那把殺力強悍的飛劍應該是自己本身修行接天劍經和景祖師劍式的劍意凝聚。
而多出來的這兩把飛劍,莫不是因為祖龍身法和劍符道?
雲落當下也不想那麽多,意識轉到那團元氣中一看,嚇了一大跳。
居然僅剩方才的四成不到了。
自己凝聚這三柄飛劍,幾乎就耗費了一半多?
這隻是最基礎的凝聚劍身而已。
雲落又沉下心來緩緩用劍意淬煉那把殺力最強的飛劍。
再一次不知時光流逝的許久之後,他終於明白為什麽修行界會有傳聞說劍修殺力最強,但是修行也最難了。
自己耗盡心力,無非也就讓那飛劍的劍尖,稍微磨亮了那麽一似。
正鬱悶間,這柄被打磨了許久的飛劍像是嗅到了美食,自行從竅穴中飛出,來到雲落先前搭好的雲橋上,徑直衝下。
在其中穿插飛舞,竟像是在磨劍?
是了,因為雲落瞧見那截雲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磨了下去。
他下意識地想要阻止,卻又停了下來。
算了,這跟左手倒右手沒什麽區別,左右都是自己口袋。
雲橋耗盡,飛劍劍身又被磨亮了一大截。
正當雲落歎了口氣,準備重新搭建這一段時,飛劍在方才雲橋的位置上下飛舞,躍躍欲試,像是在主動請纓。
嗯?
雲落“一拍大腿”,恍然大悟,自己可以操縱飛劍一試啊!
旋即用意識與飛劍牽連,一絲以手持劍從未有過的心意相通之感湧上心頭。
依舊如先前一般,在心神沉浸入金丹之中,遙觀玉宮。
一道道精妙劍意以飛劍為媒催發出來。
雲橋真的又重新搭了起來。
當雲落如今的那些劍道積累再次耗盡,心神重新投向金丹和玉宮之間,很是開心。
這道長長的雲橋,竟然比先前的那道整整長了一倍!
有了這個鼓勵,雲落便靜心鑽研劍道。
在參悟透了景玉衡十六劍式之後,雲落一直忙碌,其實也並沒有太多的時間好好在劍道劍意上積澱、琢磨。
不時湧動一些新的劍道感悟,便又將其用飛劍演繹出來,搭建雲橋。
他也試過,其餘兩柄飛劍因為天賦神通的不同,並沒有殺力最強這把飛劍的功效。
看來這才是自己真正的本命飛劍,其餘兩把隻是機緣巧合的附贈啊。
一念既生,立刻有兩柄飛劍上下躥動,劍鳴不止,雲落隻好立刻安撫,又是一頓折騰。
當雲橋最終輕巧地搭上山體,雲落隻覺得一道晦澀難明,卻又鴻博高遠的大道氣息順著雲橋傳來。
金丹緩緩一轉,丹田猛地一震,又寬大了一大半。
三柄本命飛劍齊齊嘶鳴,發出璀璨的劍光,雲落的體內劍意激蕩。
丹田如鯨吸水,將雲落體內僅剩的那些元氣吸取一空。
意識回歸身體,雲落的嘴角微微翹起。
劍修當如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