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1.第561章 犧牲2

  “乃乃個雄的，這還能種活嘛？小花啊小花，你可給老子聽好了，我把你種這，你就給我可勁兒活著，你要是死了，對不起你祖宗我！”艦長慢慢地把雙手插進那朵冰晶玫瑰下麵的冰沙泥土之中，兩隻手上戴著的厚厚的宇航手套瞬間蒙上了一層白色的冰霧……


  “哢！”一聲脆響，他努力地把那朵花連下麵的泥土都給挖了出來，捧在手心裏。


  轉頭，看到不遠處有一個小小的坑，剛好可以把它放進去。


  “麻的，老子的腿怎麽沒了？”艦長低聲嘀咕著。


  “低溫，恐怕，血管快要凍上了，您要走起來，不能站著……”那名女的技術員盡量聲音平靜地叮囑著，話筒這邊，已經是梨花帶雨，淚流滿麵。


  “老子的頭盔結霜了，看不到啊！什麽都看不清……導航員，給老子指揮一下！”艦長朝前艱難地邁了一步，哢，混身的衣服都發出碎冰的聲音，這隻是一小步而已……


  “就在，就在您前麵，一點鍾方向，兩，兩步……”導航員看著畫麵上如山一樣高大的身影，佝僂在風雪中的艦長，不禁也潸然淚下。


  哢！

  又是艱難的一步，艦長的身體一個趔趄，幾乎呀栽倒，卻還是勉強維持住了平衡，他自己沒有任何感覺，可是在艦橋內的每一個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他的右腳已經永遠地停留在了身後，從腳踝的位置被凍裂，長在了大地之上！

  “還，還有一步，您就，到了……”導航員手捂著嘴，哆嗦著說道。


  “就剩一步！簡單，嘿嘿……”艦長用已經隻剩半截的右小腿撐住身體，哢地邁出了人生的最後一步，左腳也……


  他重重地跪倒在地上，雙手和手心裏捧著的冰沙泥土早就已經凍結在一起，他無法把手裏花放在地上，於是，彎腰，直接匍匐下來，把雙手伸進那個小坑內，手墊在最底下，花，飄零在眼前，在微微的風雪中，輕輕地搖曳著……


  最後一刻，艦長的玻璃頭盔上已經結滿了藍白色的霜花，那些從無到有，從小到大的冰晶花朵，在他的麵罩上逐漸聚攏成一簇一簇的繁花似錦，朦朧的，擁擠的一片花海盛開在他的眼前。


  “麻的，老子看見了花海了，好大一片……”這是艦長最後的遺言，之後，通訊器陷入了長久的沉默，直到身後400公裏遠處，一聲沉悶的爆炸轟然襲來，大地為之震動，萬物都劇烈顫抖。


  代理艦長抹了一把眼角，驚慌地坐到中控席上，高聲吼道：“我命令，開船，迅速升空！”


  他最後吼出來的那個字幾乎都已經變了腔調，諸位負責不同區域的駕駛員門紛紛飛快地調動艦體，朝前滑行了一段距離之後，強離子發動機猛地噴出燦爛的尾火，推動著艦體劃過一道優美的弧形朝高空的雲朵飛去……


  他救了一朵花，卻看到了一片花的海洋，這是生命繁衍的奇跡，也是宇宙中眾多的文明交戰之中，一個罕見的溫情的故事。


  ——郝誌《時間的朋友》


  “突擊號”戰列艦圓滿完成鑽探任務，在預定的時間，預定的地點上，完美地爆破了天王星，幾百億噸的冰沙和地函中的岩石碎塊衝擊進太空，外層液氫大氣層在血月人前來的道路上，散布成一片白色的霧狀海洋，伏擊戰場已經鋪好，勝利的消息傳回星港，所有的人振臂歡呼。

  隻有突擊號上所有的船員們，在回程的路上，沒有一個人說話……


  “你說，在天王星上發現了生命？”涼子闖進休息室之後問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郝誌沉默地點了點頭。


  “可是，這怎麽可能呢？”申音涼子不可置信地驚呼道，高寒缺氧，氣壓超大，又沒有任何營養物質，怎麽可能孕育出生命來呢？

  端木童和樂樂也跟在後麵，三個女孩把郝誌圍在中間，高一聲低一聲地討論著。


  “的確不是可以生長植物的環境，這不科學啊，在那麽低的溫度之下，就算是有生命也會進入冬眠狀態，不，不止是冬眠了，就連物質的基本電子軌跡都消失了，絕對零度之下，任何物質都會停止一切物理運動的，更不可能產生生命能量的流動啊！”樂樂也抱著膀子猜測道。


  隻有端木童，她是全程通過郝誌肩膀上攜帶的微型觀測鏡頭看到了所有的過程，她慢慢地捏著自己的辮梢，大眼睛忽閃了兩下，說道，其實，也不是不可能的！

  “那麽冷也可以有分子運動的嗎？”


  “事實上，地球人類在很早的時候就有過類似的發現，在一九七零年前後，就有科學家提出過‘量子自旋液體’的假說，隨後2012年，美國科學家在一種名叫herbertsmithite的礦物質中證實了這種自旋液體的存在，

  量子自旋液體就是以其電子分裂屬性而出名的，也就是說，在磁性物體中，當溫度降到足夠低的時候，物質的電子行為就像是旋轉的條形磁鐵一樣根據磁極進行自我排列，然而，在含有量子自旋液體的磁性物質中，這些電子仍然會不斷的起伏波動，即使物質已經被冷卻到了絕對零度，條形磁鐵依舊不會整齊排列，能保持一種混沌湯狀態。


  換句話說，它是一種永遠不會被低溫封凍的物質！

  或許，正是由於天王星這種絕對低溫的條件，才培養出了這種絕無僅有的生命形式，也可以說，隻要時間夠久，事實上，任何環境之下都會有對應形態的生命產生，這就是生命的強大和魅力，它們被環境造就，也會回過頭影響環境。


  時間給了生命以可能，生命給了時間以印記！”


  郝誌揉了揉幹澀的眼鏡，努力眨巴了兩下，可惜了，艦長的犧牲……


  你可以往好的一方麵想啊，作為一個人類，他的死的確是種悲劇，可是你有沒有想到，當他匍匐下去的一瞬間，他成了這株植物惟一的夥伴，他的雙手，就在她的根部，他的身體在低溫中永恒地封凍了起來，你甚至可以認為他並沒有死去，他的生命隻是在那一刻冰封住了……


  而植物的根須會逐漸長進他的雙手，它會意外地發現以往在它的世界裏不曾存在過的外星物質，這種有機的供養，忽然使它的未來有了更多種的可能！或許，這正是無數個巧合條件之中最關鍵的一環，文明的開端就此出現了，一切，就好象是上帝有意為之的安排……


  郝誌長歎一聲：“可能吧，上帝安排血月人的出現，到底是為了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