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8.第768章 王琰珂留下的難題
像許多令人驚醒的噩夢一樣,郝誌幾乎是在蘇醒的同時,就已經把那漫長到幾個世紀的夢給忘記了,他努力地適應著新的世界,七十年的風雨變幻,噩耗一個個地接連打擊著他,教授被殺,王琰珂失蹤,樂樂下落不明,新世界像一個不懷好意的吉普賽女巫,在漆黑的夜色背景下瞪著一雙詭異的眼睛看著自己,訴說著一個又一個令他嗔目結舌的預言。
好不容易找到的張點點,卻在見麵的時候死在自己的懷裏,郝誌像個被連續打擊傷害到失去了思考能力的木頭一樣,筋疲力盡地應付著突如其來接二連三的壞消息。
所幸,點點給了他一個申音涼子,而王琰珂,留給了自己一個與她幾乎一模一樣的端木童,這讓郝誌的感覺好了許多,當他從呂方的手上救下樂樂以後,一切似乎又短暫地回到了以前,麻痹的潛意識似乎一直在強迫他相信,時間帶走的一切都在慢慢地回來。
而隨著他蘇醒的時間越久,越是慢慢地看到了端木童和王琰珂本質的不同,她們是同一個身體,卻不是同一個人。
她們有著許多同樣的東西,比如聰明,冷靜,但是在同樣一張美貌的外表下,王琰珂隱藏的是她的陽光和善良,單純與自信,端木童則表現出來的更多的是一種與世界抗爭的敵意和冷酷,除了傻乎乎的涼子之外,她甚至都很少和其他人講話,如非必要,她永遠都隻會用一雙冰冷的眼睛打量身邊的事物,分析他們,然後,小心地保持距離。
在這一點上,王琰珂則對更多的事物表現出一種好奇,一種溫暖和母性,她似乎有著天生的守護之心,意圖用自己的力量去保護自己關愛的每一個人,尤其是郝誌。
而郝誌對於端木童來說,既是她殘存記憶裏的一個影子,也是她必須抵抗敵對的一個男人,相對於其他人來說,她的潛意識不允許她討厭他,但是卻也不能喜歡他,因為喜歡,就意味著她要向王琰珂輸入給自己的記憶低頭,她的感性和理性一直在做著最激烈的鬥爭,內心的戰場上血流成河,表麵上卻波瀾不驚。
郝誌摸不透她,甚至感覺迷惑,所以才會把她遠遠地安排到金星基地去,出了李惟攻那檔子事兒以後,他也不敢再遠離這個需要自己守護的女孩,相處,成了一種尷尬而艱難的事。
端木童最討厭的就是郝誌在看她的時候把她和王琰珂聯係起來,而顯然對於郝誌來說這是不可能避免的事,偏偏他還無法撒謊掩蓋,端木童隻要側耳傾聽,就能輕易讀出郝誌內心的想法,於是,她感覺羞憤和嫉妒,對郝誌的喜歡和討厭同時都在瘋長,像趁著人們不注意的時候,在午夜的時候爬滿圍牆的某種生命力旺盛的植物,她還沒注意到的時候,就已經占據了她整個內心。
她也分明地注意到,郝誌對自己,卻是越來越冷靜,當他開始分辨出王琰珂和端木童的區別之後,外表就不再是能迷惑他的因素,更多的注意力轉移到了她僅僅十四歲的年齡上,他對她的感覺越來越傾向於長輩對自己孫女的疼愛,而把更深的思念留給了王琰珂。
而他和那段美好的過去唯一能夠聯係的證據就是樂樂,她是和他從一個時代,從一段美好而坎坷的經曆中一起走來的夥伴。
所以,郝誌開始回避和端木童見麵,更多的是和樂樂待在一起,喝茶吃飯,暢聊過去發生的那些事,兩個人都好像生怕彼此因為時間的流失而斑駁了那段寶貴的回憶似的,他們開始大談公元時代的一切,那些對於涼子和端木童來說遙遠得幾乎伸長了脖子也看不到的過去的事物。
他們經常談起那時一種叫做學校的地方,老北京的人文和當時的人,說起地宮曆險之中的林濤徐哲和鷹嘴岩下五鬼鬥幽靈的大戰,說起宋小葭那個女漢子的生猛無敵,說起她是如何一邊笑著一邊把當初的一代魁霸打成了殘廢……
在這些話題中,涼子和端木童,馬休,都成了外人,就算同為那個時代的鄧小宇都接不上話來。
端木童感覺自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逐漸推離了郝誌的身邊,那層她不知道該不該逾越的隔膜,叫做時間。
其實這段時間的相處,她逐漸地從郝誌身上體會到一種依賴,他不是一個鋒芒畢露的人,但是在需要保護自己所愛的人的時候會奮不顧身,郝誌在她的眼裏是一個大孩子,一個固執地堅守著自己信念的大男孩,他的骨子裏有一種先天的犧牲精神。
就像樂樂所說,郝誌這種人無法獨立生活,一旦失去他可付出的目標,他就會無所事事地活不下去,他的生命就是活在為他人做嫁衣的幸福感之中的,成就別人的幸福才是這種人最大的幸福。
毋庸置疑的一點就是王琰珂的幸福曾經是他最大的人生目標,在冬眠醒來以後,他的這種人生目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需要守護的涼子和端木童,其次,才是樂樂自己,最後,是整個人類的安危。
就如同當守護王琰珂的人生目標消失之後,他必須要尋找到新的守護目標才能感到安寧,由此才會在過去的時代接受了宋小葭一樣,這不是一個人花心或者道德上的什麽瑕疵,隻是他的本性決定的,成全他人能讓他覺得快樂。
在沒有了王琰珂的過去,他接受過宋小葭,那麽在已經沒有了王琰珂的未來,他會愛上自己嗎?樂樂禁不住會時常這麽的想……
如果必要的話她可以操縱自己的細胞改變,變成王琰珂,變得比端木童更像真正的王琰珂,可是,為什麽世界上一定要有個王琰珂呢?唉……
郝誌是一個簡單的人,所以他必須不斷地把自己的目標簡化,才能尋找到方向,其實這個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這樣,他們必須給自己的生活定下明確的目標,比如完成自己的計劃任務,比如高考,比如找到對象,比如孝敬父母,比如有了孩子之後,把孩子過得幸福快樂當做自己一生奮鬥的方向。
這種人從來沒有為自己活過,但這不影響他們感覺快樂滿足,這是一種必須把別人的人生扛在自己的肩膀上才有力量走下去的人,有人稱之為,無私。
這是人類所期待中的救世主唯一所需要具備的品質,隻是人類不明白的一點就是,他拚死和血月人大戰,所要守護的,隻是一個女孩而已。
樂樂每每看著郝誌爽朗大笑的神情,都能從他的眉宇間讀出一種陰鬱,一種惆悵,一種擔憂和失落,大敵當前,這是一個避無可避的現狀,王琰珂預言人類無法贏得這場戰爭,但是卻又留給郝誌端木童這個幾乎無法完成的任務,她太了解他了,如果不給他一個明確的方向,他幾乎肯定會放棄現在,或者自殺,或者,穿越時間回到過去,即使無法改變曆史,他也會潛伏在一個幽暗的角落,盯著王琰珂,看著她圓滿地走完一生,然後再回到和她初遇的那一天,重新一個輪回的守望……
他一直在為別人活著,而誰會為他活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