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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一章 步步為營

  將軍臉色冷峻,緩緩站起身,凝視樊子期,終於道:「孟子墨!」


  孟子墨立時起身,拱手道:「屬下在!」


  「長仁候樊子期大逆不道,誹謗聖人,其罪當誅。」將軍冷冷道:「將長仁候樊子期立刻逮捕,派人送往京都,交由朝廷發落。」


  將軍一聲令下,夜鴉不再猶豫,眾夜鴉立時站起。


  在座諸人臉色大都是惶恐。


  樊子期口出誹謗之言,如果將軍不聞不問,不下令拘捕,那麼朝中立時便有人會彈劾將軍庇護樊子期,這對將軍當然是大大不利。


  無論將軍願不願意,此時此刻,只有抓捕樊子期這一個選擇。


  幾名夜鴉從座位離開,沖向樊子期,猛然見到最前面一人忽地腳下一軟,竟是癱倒在地,而身後的幾名夜鴉,亦有數人先後到底,有兩人雖然沒有倒地,可是見到同伴突然癱坐,都是大驚失色。


  將軍和在座其他人也都是駭然變色。


  姚慕白立時明白過來,伸手拿起酒杯,失聲道:「酒中有毒!」


  「都護大人不必慌張。」樊子期依然是氣定神閑:「你的酒中無毒,在座大多數人酒中都無毒。」


  「侯爺,你到底意欲何為?」姚慕白憤然道:「你在夜鴉酒中下毒,可知道後果?」


  樊子期含笑道:「姚大人難道沒有聽到,將軍已經下令拘捕樊某,進京之後,自然是要被凌遲處死,我樊家一門也將滿門抄斬,這就是後果。」


  十二名夜鴉分為兩席,這些在沙場上驍勇善戰的勇士,大多數都好酒,今夜是除夕,在一片喜慶的氣氛之中,大多數夜鴉都飲下不少酒,少數兩三人淺嘗輒止,也正因如此,大多數人都已經中毒。


  孟子墨雖然好酒,但今夜飲酒卻並不多。


  這時候見到同伴中毒倒地,吃驚之餘,大是憤怒,帶著尚未發作的幾人上前扶起同伴在椅子坐下。


  將軍神色恢復平靜,重新坐下,盯著樊子期,沉吟片刻,終於開口道:「你的計劃,是從何時開始?」


  「將軍這話是什麼意思?」


  將軍並不回答,若有所思,終是頷首道:「原來如此。樊侯爺果然是智略深遠,今日之局,應該是在多年前就已經開始布局了。」


  樊子期嘴角帶著淡淡笑意,沒有說話。


  「白靜齋現在又在何處?」將軍雖然身處困境,反倒更是鎮定:「事到如今,那位白掌柜應該也可以露面了。」


  將軍話聲落後,聽得後面傳來聲音道:「將軍武功赫赫,而智慧更是過人,白某實在欽佩。」話聲之中,從後堂緩緩被推出一張輪椅來,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推著輪椅出來,輪椅之上,坐著的正是白靜齋。


  姚慕白瞧見白靜齋,皺起眉頭。


  「兩位設下連環局,步步緊扣,本將直到今日才看透其

  中的蹊蹺,真是後知後覺。」將軍嘆道:「這連環局中,你白掌柜的作用舉足輕重,我知道你是計略過人之輩,但終究還是小瞧了。」


  白靜齋靠在輪椅上,今天似乎特意收拾了一番,穿著乾淨柔軟的長衫,髮髻顯然也是細心打理過,整個人看上去氣色很好。


  「四年前,我從兀陀秘密前往界北府拜見將軍,帶去了長仁候的親筆書信。」白靜齋緩緩道:「當時見到將軍,心中著實敬畏,那時候就想著,若能助將軍返回西陵,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將軍正襟危坐,神色淡定,淡淡道:「你們協助本將重回西陵,真正的目的,自然是要扳倒另外兩家。」


  「將軍所言極是。」白靜齋頷首道:「當年兀陀之亂后,西陵一分為三,樊家在三大世家之中,實力卻是最弱,可是長仁候的志向,卻是必須要讓西陵一統,所以宇文家和甄家就成為一統西陵的攔路虎,也是我們必須要剷除的目標。」


  「本將相信,樊家在暗中還有很強的一股力量,只是這股力量卻不能輕易顯露出來。」將軍看著白靜齋,犀利的目光似乎直接滲入白靜齋內心:「你們僅憑明面上的力量,當然不可能扳倒另外兩家。」抬手撫須,平靜道:「你們知道要藉助其他力量才可能達成目的,而你們要藉助的力量,自然就是本將。」


  白靜齋笑道:「我們讓將軍捲入其中,倒也不只是完全為了藉助將軍的力量。」頓了頓,才繼續道:「不過對付另外兩家,確實不容易,最好的方法,自然是先讓另外兩家互相疑忌,到最後兩家火併,如此我們才能坐收漁人之利。」


  「另外兩家當然不知道樊家早就有吞併之心,在他們看來,要保全自家和西陵,三大世家就必須抱團取暖,若是互相爭鬥,那就是自取滅亡。」將軍緩緩道:「所以要挑撥他們火併,並非容易的事情。」


  白靜齋微笑道:「將軍一言中的,事實正是如此,如果沒有更大的利益和收穫,想要他們自相殘殺,那是絕無可能。好在我得到宇文家的信任,對老侯爺的心思很是清楚。他這些年來,最擔心的就是朝廷為當年之事報復,如果朝廷能夠既往不咎,宇文老侯爺內心還是願意歸順朝廷,只要能夠保住宇文一族,老侯爺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被堵在門前的裴侍卿這時候終於走回來,就在將軍身邊坐下,冷笑道:「吃裡扒外的東西,竟然還能如此侃侃而談,真是無恥至極。」


  樊子期露出獠牙,在夜鴉酒中下毒,局面瞬間變化,如果說先前樊子期是沖著裴侍卿和朝廷,現在卻已經將矛頭指向了將軍,裴侍卿自然知道如果想要活命,就定然要堅定地跟著將軍,如此才可能有一線生機。


  白靜齋連看也沒有看裴侍卿一眼,繼續道:「既然知道了宇文老侯爺的心思,自然能找到方法。我們要做的,就是等待時機。」


  「你所說的時機,自然就是在兀陀偽造的那兩份密

  函。」


  「不錯。」白靜齋道:「乞伏善奪權,宇文大公子前往兀陀,正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那兩份密函如果直接由我交給老侯爺,多少還是會引起懷疑,最好是由宇文家的人自己得到。」


  姚慕白皺眉道:「據我所知,乞伏善作亂,你被拘押下獄,甚至因此失去一雙腿,如果不是秦逍相救,你恐怕會死在獄中,你所謂的計劃,豈不是前功盡棄?」


  「大人,白某在兀陀生活了近二十年,利用宇文家提供的錢財,在兀陀收買了無數官員。」白靜齋抬手撫須,含笑道:「如果我想離開監牢,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我損失一雙腿,最終的目的,只是不讓宇文老侯爺生出疑心。」嘆了口氣,道:「宇文老侯爺老謀深算,那兩封密函是他決定對甄家下手的直接原因,除掉甄家,為朝廷立一大功,以此來保全宇文家,這是宇文老侯爺的心思,所以那兩封密函是他對甄家下手的證據,只要有兩封密函在手,無論真假,他都可以向朝廷有個交代。他也許懷疑過那兩封密函是偽造,但那已經不重要,可是……誰都可以偽造密函,偏偏不能是我。」


  「哦?」姚慕白皺眉道:「為何?」


  白靜齋嘆道:「如果老侯爺知道是我偽造的密函,自然會懷疑我在蓄意挑起兩家的爭鬥,這計劃事先又沒有與他商量,他當然會對我的動機產生懷疑。他雖然對我頗為器重,但對我卻也並非完全信任,如果對我起了疑心,那麼未必會下定決心對甄家動手。老侯爺心機縝密,事關宇文家的生死,但凡有疑心,就不敢輕舉妄動。」


  「如果白狼王沒有扭轉局面奪回汗位,宇文承朝那邊又怎會有機會得到密函?」姚慕白再次問道:「難道你被關進大牢之時,能預料到白狼王一定會重奪汗位?」


  白靜齋沒有猶豫,頷首道:「是。白狼王能躲過乞伏善的追殺,都是我一手策劃,只要他不死,死的就一定是乞伏善。白狼部發生變故,宇文家也一定會派人前往,白狼王的生死,直接關係著宇文家在兀陀的利益,所以宇文家會不惜一切代價幫助白狼王重奪汗位,只要宇文家的人到了兀陀,我就能讓他們聯手在一起,白狼王重奪汗位,宇文家當然會跟隨白狼王一同前往白狼城,只要他們踏進白狼城,我就有無數辦法讓宇文家得到那兩封密函。」


  白靜齋侃侃而談,沒有任何隱瞞,在場眾人寂然無聲,心下卻都是駭然。


  他既然能將這其中的秘密當眾說出來,也便說明再無顧忌,今日局面,已經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


  「利用宇文家除掉甄家,再利用本將扳倒宇文家。」將軍道:「如此一來,西陵三大世家,就只剩下樊氏一族。」目光轉到樊子期身上,聲音低沉而緩慢:「今日再除掉本將,那麼整個西陵,就是你們樊家的天下了,果真是好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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