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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七零章 請罪

  凄風冷雨在入夜時分已經停歇下來,宮中琉璃瓦頂被雨水沖刷過後,更顯璀璨。


  當今天下,能夠在深夜時分入宮見駕的只有兩個人,一位是鎮國大將軍太史弘,而另一位則是國相夏侯元稹。


  國相入宮的時候,正是亥時時分,尚有半支香的時候,便是聖人入寢的時辰。


  聖人注重養生,平日里如果沒有特殊情況,都會嚴格按照既定的時辰歇息。


  御書房內,國相神情肅然,垂手等候,只等到長孫媚兒陪著聖人出現之時,國相這才上前,跪倒在地。


  「國相平身吧。」聖人坐下后,向身邊的長孫媚兒吩咐道:「媚兒,給國相賜座。」


  長孫媚兒正要過去,夏侯元稹已經肅然道:「老臣不敢坐。」


  聖人微皺眉頭。


  對於國相,即使身為帝國聖人,聖人待他也素來是十分的關護,這不僅僅是因為國相是聖人的兄長,而且也是因為夏侯元稹乃是當年擁立聖人的首功之臣,沒有夏侯國相的存在,聖人當年即使握有先帝的傳位昭書,也未必能夠登上皇位。


  所以國相入宮,聖人都會賜座。


  而國相年過六旬,身體也並不是很好,聖人賜座,也很少推辭,即使偶爾推辭,也是客氣一下,最終還是落座。


  但此刻國相神情肅然,語氣堅定,竟似乎是真的不敢接受賜座。


  「國相深夜前來,所為何事?」聖人想了一下,終是道:「因為兵部的案子?」


  「三司主事官被帶到大理寺,昨夜卻在大理寺中毒而亡。」國相緩緩道:「蘇瑜將此事稟報過來,老臣也已經將事情的始末擬成摺子呈送宮中。」


  聖人微微點頭:「朕已經看過,也已經頒下旨意,令大理寺徹查下毒的元兇。」申請頗為不悅,淡淡道:「看來朕還是高估了大理寺的能耐,此事應該從一開始就交給刑部處理。」


  國相甚至沒有起身,依然跪在地上,肅然道:「聖人,老臣已經查出了下毒的真兇。」


  「哦?」聖人眼角一緊,問道:「是誰如此膽大包天?」


  國相道:「老臣不但查出了毒殺三名主事官的真兇,而且也找到了兵部一案的幕後元兇。」頓了頓,才繼續道:「三名主事官被毒殺,目的是為了殺人滅口。這三人確實都參與兵部軍械一案,兩年前,有人暗中串聯三司主事官,以次充好,從中貪墨軍費,捲入此案的官吏有數十人之眾,但對此事詳情瞭若指掌的卻正是這三司主事官。」


  聖人依然是雲淡風輕,問道:「國相是說,東窗事發后,貪墨軍費的幕後元兇擔心三名主事官將他供出來,所以殺人滅口?」


  「是。」國相道:「元兇與大理寺少卿司農豐暗中有來往,三名主事官被大理寺帶走後,元兇心中慌亂,派人給司農豐遞了密信,讓司農豐殺人滅口,而司農豐在酒中下毒,三名主事官飲酒過後,立刻斃命。」


  聖人緩聲道:「元兇是否已經被抓獲?」


  「老臣斗膽,將他帶來宮中,懇求聖人降罪。」國相站起身,走到御書房外,大聲道:「將人抬進來!」


  很快,便將兩名龍鱗衛抬著一副擔架進入御書房內,擔架上趴著一人,屁股上的衣襟已經破爛不堪血肉模糊,那人亦是有氣無力奄奄一息,龍鱗衛將擔架放在地上,退了出去。


  「淮……淮陽侯!」垂手站在聖人身邊的長孫媚兒打量兩眼,花容失色。


  聖人轉身回到御書桌後面坐下,淡淡問道:「國相,淮陽侯串聯三司主事,此事有多少人知道?」


  「此事夏侯傑一直沒有出面。」國相回道:「兩年多來,一直都是讓三司主事暗中勾連,那三人手底下也各有親信,他們亦都從貪墨的軍費之中得了好處,不過三司主事手下人並不知道是夏侯傑在幕後指使,直接受命夏侯傑的也只有那三司主事官。」


  聖人微一沉吟,才問道:「除了那三人,沒有其他人知道是夏侯傑在背後指使?」


  「或許有人會懷疑,但並無證據在手。」國相回道。


  聖人道:「大理寺少卿司農豐和夏侯傑是什麼關係?」


  「老臣查知,司農豐在大理寺擔任少卿多年,只是大理寺權柄微弱,司農豐一直想要調動到其他衙門,曾經想走老臣的門路。」國相併不隱瞞:「但此人才幹平平,老臣覺得此人難當大任,並無理會。司農豐於是暗中靠近夏侯傑,希望利用夏侯傑幫忙走通老臣的門路,二人結交有一年多,在此之前,倒也沒有犯下出格的事情。此番夏侯傑派人給司農豐遞去密信,讓司農豐殺人滅口,司農豐非但沒有舉報,反而聽從夏侯傑的話,果真將那三名主事官毒殺,此人亦是最不可赦。」


  「所以司農豐握有夏侯傑謀害三名主事官的證據?」聖人冷漠道:「他如果不是一頭豬,當然也能猜到,夏侯傑既然要殺人滅口,自然就是兵部軍械案背後的主使。」


  國相頷首道:「是。」


  「夏侯傑卻是罪有應得,該死。」聖人看了趴在擔架上的淮陽侯一眼,冷聲道:「不過媚兒說的不無道理,如果此事鬧得天下皆知,國相和朝廷的威信受損,這也不是什麼好事。」微一沉吟,終於道:「打發他去軍中吧。」


  國相抬頭道:「聖人的意思,是讓夏侯傑前往……前往裴孝恭那邊?」


  聖人搖頭道:「去北邊,讓夏侯傑前往北部邊關,交給太史存勖調教,十年之內,不得返回京都。」


  「姑姑,我.……我不去北邊,那裡……那裡苦寒無比,我……我去裴孝恭那裡.……!」夏侯傑一聽要去北方,急忙道:「太史家和我們夏侯家關係……關係不睦,要是.……要是把孩兒交給太史存勖,他.……!」


  「住口!」國相厲聲喝道。


  夏侯傑打了個冷哆嗦,不敢再說。


  「來人,將他抬下去。」聖人吩咐道,立刻便有龍鱗衛進來將夏侯傑抬了下去,隨即淡淡道:「就不必讓夏侯傑指使三司主事官犯案的事兒傳揚出去了,如何善後,國相自己想想法子。近日就讓夏侯傑趕赴邊關,將他交給太史存勖吧。」


  「老臣遵旨。」國相匍匐在地:「老臣謝聖人寬恕之恩。」


  聖人冷笑道:「國相以為朕是有意包庇夏侯傑?朕只是不想朝廷的威信受損,夏侯傑去了邊關,你就當這個兒子已經不在了,十年之內不許他返回京都,此外若是十年曆練還不能建功立業,就讓他在邊塞衛戍帝國到老吧。」想到什麼,微蹙眉道:「大理寺那個司農豐,國相也想辦法處理,他有夏侯傑謀害三司主事官的證據,日後不要因為他而鬧出什麼風浪來。」


  「老臣領旨。」國相道:「只是除了司農豐,還有一人握有夏侯傑犯案的鐵證在手。」


  聖人疑惑道:「鐵證?」


  「夏侯傑為人脅迫,寫了罪狀書,將犯案經過以及涉案官員俱都清晰寫明。」國相道:「那份罪狀書,如今就在秦逍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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