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四四章 黑袍下的盔甲
長孫媚兒擬好三道旨意,交由國相帶出宮,由中書派人連夜下旨。
聖人喝了一碗參茶,臉色很快便紅潤起來。
她輕嘆一聲,見長孫媚兒正在收拾方才被自己砸碎的玉杯,媚兒的柔荑雪白如脂膏,粉潤異常,十指修長,指形異常柔美,不由抬手看著自己的五指,比起媚兒的手,聖人的手顯然多了一絲褶皺。
聽到聖人嘆氣,媚兒抬頭,聖人幽幽道:「媚兒,你說朕是不是老了?」
「聖人是天子,天子萬歲萬萬歲,永遠不會老。」媚兒乖巧道。
「這天下真的有永生不死之人?」聖人扭頭看向燃著檀香的銅鶴,輕聲道:「朕也曾和你一樣年輕,可是歲月流逝,朕感覺自己的精力越來越不濟了。」
長孫媚兒忙道:「聖人是要歇息了嗎?」
聖人搖搖頭,沉默了片刻,終是問道:「朕記得再有幾個月,你就是二十六了,在朕身邊伺候這些年,是不是很委屈?」
「媚兒不敢。」長孫媚兒立刻跪倒在地,略有一絲惶恐:「能在聖人身邊伺候,是媚兒最大的榮耀。」
「前番成國夫人說的沒錯,你早就到了該嫁人的年紀,可是朕存有私心,一直將你留在身邊。」聖人溫言道:「成國夫人為你做媒,要你嫁入夏侯家,你是何心思?」
「媚兒只想伺候在聖人身邊,哪裡也不去。」媚兒咬了一下嘴唇:「如果哪天聖人嫌棄媚兒,媚兒只求能夠落髮為尼,去尼姑庵里為聖人祈福。」
聖人唇角泛起一絲笑意:「孩子話。不過成國夫人已經離京了,這媒人沒有了,你若真的暫時不願意嫁,朕也不難為你。以後若是真的瞧上哪位才俊,你告訴朕一聲,朕定會給你賜婚。」
媚兒顯出一絲歡喜之色,道:「媚兒謝聖人隆恩。」
「你也伺候朕一天了,去歇息吧。」聖人柔聲道。
媚兒忙道:「媚兒伺候聖人入寢?」
「不必了。去吧。」聖人揮揮手,媚兒不敢多言,收拾好碎杯,退了下去。
等媚兒離開后,聖人這才看了魏無涯一眼,魏無涯立刻過去提起一盞宮燈,在前引路,往寢宮方向走去。
「蕭諫紙恢復的如何了?」聖人背負雙手,腳步很慢。
魏無涯弓著身子,輕聲道:「已經無礙,他能夠活著回來,也全賴聖人宏福護佑。」
「西邊一行,紫衣監兩大衛監都是死裡逃生。」聖人淡淡道:「羅睺遇見鄭千秋,蕭諫紙遇見青牙鬼,兩件大事都沒有辦好,朕似乎並沒有給他們福氣。」
魏無涯道:「鄭千秋在十幾年前就已經是大天境高手,那青牙鬼至少也是七品大天境,羅睺和蕭諫紙都只是六品中天境,中天境能從大天境手裡逃脫不死,已經是最大的福氣了。」
「鄭千秋
的身份,朕很清楚,被人稱為天下第一刀客,不過卻也算是實至名歸。」聖人平靜道:「當年天下間所有的高手在那個人的眼中都不值一提,那個人唯獨對鄭千秋有兩句讚許之詞,他心高氣傲,能從他嘴裡聽到幾句夸人的話,那已經很是難得了。只是朕沒有想到鄭千秋竟然會活著。」頓了一頓,才道:「不過那青牙鬼到底是什麼人,是否也沒有查明白?」
「查不明白。」魏無涯沒有猶豫,很坦誠道:「那個人離世后,這世間的大天境高手屈指可數。蕭諫紙在陰羅王窟遇見的青牙鬼,便是這屈指可數的大天境高手之一,紫衣監可以查任何人,卻偏偏無法查知大天境。」
「從蕭諫紙的傷勢,辨認不出青牙鬼武功的來路?」聖人蹙眉道。
魏無涯道:「蕭諫紙是被大劈棺所傷,大劈棺雖然是極厲害的功夫,但是只要達到六品,都有可能練成大劈棺。進入大天境,即使稀鬆平常的功夫使出來,那也是厲害無比。」
「你這老狗是在誇讚自己?」聖人唇角浮起笑意。
魏無涯笑道:「老奴說的是事實。也幸虧蕭諫紙練過神龜經,再加上是凈身之人,雖然挨了大劈棺,傷及內臟,卻能夠活下來,這些時日也恢復的差不多了。」
「陰羅王窟的事情為何被青牙鬼知道?」聖人唇角的笑意此時已經消失,一雙鳳目變得深邃起來:「難道朕想要的東西,還有別人也在找尋?」
「暫時也無法確定青牙鬼和蕭諫紙找的是同一件東西。」魏無涯恭敬道:「陰羅王窟還有其它在世人眼中十分珍貴的寶物,雖然青牙鬼和咱們找尋同樣東西的可能性最大,卻也不能排除他是在找其他東西。」
聖人冷笑道:「他還真是出現的及時,竟然會剛巧與蕭諫紙遇上。」神色凝重起來:「如果陰羅王窟里那件東西被青牙鬼找到甚至拿走,再想從他手裡拿回來可就不容易了。」瞥了魏無涯一眼,有些愁煩道:「青牙鬼是什麼人都不知,朕就算有百萬大軍,那也是抓不住他。」
魏無涯卻是搖頭道:「眼下不知,不等於一直不知。聖人,如果青牙鬼真的和咱們找尋同樣的東西,即使得到了陰羅王窟的那一片依然無用,聖人說過,那東西分成六片,六片合一才有用途,僅有一片在手也是枉然。他身為大天境,既然親自找尋,就證明他也是知道這其中的秘密,既然知道秘密,也就一定會想盡辦法找齊六片。」
「你是說他遲早還會顯出蹤跡?」
「我們在找,他也在找。」魏無涯嘴角泛起狡黠的笑意:「誰先找到,就看誰的運氣更好。即使流落在外的三片都落在他的手裡,可是宮裡的三片他如何得到?他知道宮裡有三片,最後還是要跑到這裡來,即使是大天境高手,一旦入宮,也只是瓮中之鱉。」
聖人微一沉吟,終於笑道:「若論姦猾,倒也沒有幾人能趕上你這老東西。」
寢宮並不遠,到得寢宮前,聖人停下腳步,想了一下,才向魏無涯道:「去將他召過來吧!」
魏無涯也沒多問,只是微微躬身,退了下去。
進了寢宮,早有宮人上前伺候聖人換上了輕便的綢衣,聖人換好衣衫,不等宮人為自己系好輕紗做成的腰帶,揮揮手,幾名宮人立時彎著身子,迅速退了下去。
她雖然年近五旬,身材不似年輕時候婀娜多姿,但綢衣包裹下的龍體卻也是豐腴妖嬈。
寢室內一片幽靜,聖人輕步走到角落的一尊雞耳銅蓋爐邊上,一隻手搭在爐環上,用力一拉,便聽得「咔嚓」一聲響,蓋爐後面平整的牆壁上竟然瞬間彈出一塊青磚,聖人雙手小心翼翼抽出青磚,雙手捧著走到一張案邊,將青磚放在案上,左右手各自握住一端,微用力一扭,那青磚有一半竟然被扭轉過去,裡面竟然是空心。
這青磚外面看上去是一塊磚,卻是用了障眼法,乃是木料所制,只是外面塗上了漆,偽裝成了青磚。
倒過青磚,從裡面滑落三片皮質碎片,不成規則,聖人放下青磚,小心翼翼拼湊起三片皮質碎片,碎片上面竟然有清晰的黑色紋路,其中兩片拼湊起來契合無比,上面的黑色紋路也是連接起來,而另一片只有極小一部分邊緣與其中一片相連,中間卻有大片的空缺。
聖人看著皮質碎片,怔怔出神,片刻之後,才將三片皮質碎片收起,放回青磚中,然後又將青磚恢復原狀,重新放入牆壁的空缺處,用力推進去,青磚邊緣嚴絲合縫,根本看不出任何異狀。
她這才走到銅鏡邊上,看著銅鏡中已經不復當年魅惑天下的絕世容顏,若有所思。
忽聽得身後傳來腳步聲,聖人唇邊終於泛起一絲淺笑,緩緩站起身,轉身過來,只見一人披著黑色的大氅頭戴斗篷正向自己走過來,距離幾步之遙,停下腳步,斗篷下面那一雙明亮的眼睛正看著聖人。
「朕好像有幾天沒有見著你了。」聖人緩步走過去,那人身形挺拔,身材高大,站立如松,聖人繞著他走了一圈,臉上始終帶著淺淺笑容,終於站在那人面前,四目相視,那人正要抬手,聖人卻已經伸手攔住,竟然親自幫那人解開了大氅,又幫他褪下。
斗篷之下,卻是一身盔甲。
這人三十五六歲年紀,樣貌俊朗,面部輪廓分明,線條硬朗,俊朗之中卻滿是英武之氣,特別是那挺拔的鼻樑,如同面部的一座小山,眼眶微微下陷,卻更顯雙眸深邃。
聖人抬起手,輕輕撫摸著男子的面龐,就像是在鑒賞絕世珍寶。
男子一雙眼睛只是看著聖人的眼睛,身體卻是如同石像一般,一動不動,只等到聖人退後兩步,拉開系在腰間的輕紗腰帶,那件絲滑的綢衣從她的肩頭滑落,依然很緊緻的肌膚白如初雪。
男子沒有猶豫,緩步走上前,猛地將聖人橫身抱起,動作簡單而利落,聖人一隻手臂已經勾住男子的脖子,在臣子們面前威儀無比的臉龐此時卻是浮現出嫵媚之色,鳳目含春,柔媚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