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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四九章 囚車

  麝月瞪了秦逍一眼,道:「這樣的國事,還輪不著你來操心。」


  「殿下所言極是,是小臣多管閑事了。」


  「秦逍,你以為這是閑事?」麝月俏臉冷峻:「你今天在這裡說的話,都是了不得的言辭,有一個字傳到聖人或者國相的耳朵里,你這條小命也就到頭了。」幽幽嘆了口氣,輕聲道:「今日所言,到此為止。」


  秦逍點頭道:「小臣明白。」


  「明白就好。」麝月微一沉吟,終於問道:「你和那個姓顧的女人到底是什麼關係?」


  「啊?」秦逍有些意外,沒想到麝月會突然提及秋娘。


  「你進京之後,就和她纏在一起。」麝月淡淡道:「聽說你還讓她搬進了你的宅子里,這是要讓她成為宅子的女主人嗎?」


  她語氣淡然,也聽不出是什麼情緒。


  秦逍知道自己入京之後,麝月一定將自己的底細詳細調查,自己為了秋娘獨闖青衣堂,此事在京都已經傳遍大街小巷,而且青衣堂還是依附於麝月的勢力,自己和秋娘的關係,麝月自然不會不知道。


  他知道在麝月面前隱瞞也沒有用,很乾脆道:「回京之後,一切順利的話,可能就要籌備婚事了。」


  「原來你真的想要娶她過門。」麝月冷哼一聲:「那本宮提前向你道喜了。」


  秦逍拱手笑道:「到時候會送喜帖給殿下,殿下若是瞧得起,還請過去喝一杯水酒。」


  「與我何干?」麝月淡淡道:「她曾經是宮裡的一名宮女,說得難聽一些,是本宮的奴才,奴才成婚,本宮憑什麼要去道喜?」


  秦逍皺起眉頭,道:「殿下如果不願意,當我沒說。她出身確實不高貴,不過她若真的出身官宦世家,我也未必瞧得上。」


  「什麼意思?」麝月秀眉一緊。


  「出身豪門,難免會有許多臭脾氣。」秦逍道:「嬌生慣養,不知人間疾苦,不懂關護他人,什麼事情都自以為是,如果她真是這樣,我當然瞧不上。」


  麝月銀牙一咬,惱道:「你說清楚,你說的自以為是指的是誰?」


  「殿下切莫代號入座。」秦逍立刻道:「殿下當然不是那種自以為是的人。」


  「你……!」麝月氣的酥胸起伏,但很快就冷笑道:「不錯,我就是自以為是的人,那又如何?你這門親事,我只要一句話,你們就成不了。」


  「公主為何要阻攔此事?」秦逍反問道。


  麝月一怔,冷哼一聲,道:「我沒說阻攔,我只是說我如果願意,你們就成不了親。」加了一句道:「你最好不要讓我不痛快,否則你自己是找不痛快。」


  她情緒有些反常,秦逍倒是頗為意外,卻也知道如果麝月真的從中作梗,多少還是有麻煩,只能道:「殿下是金枝玉葉,她只是平常女子,你自然不會計較她的。」


  「你知道我們的差別就好。」麝月揮手道:「滾

  吧!」


  秦逍心想女人心海底針,情緒實在難以把握,只能拱手退下。


  麝月見他離開,沖他背影咬牙,隨即靠著椅子,閉上眼睛,若有所思。


  所謂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杭州是與蘇州齊名的所在,但比之蘇州卻更為繁華,亦是江南的中心。


  杭州山明水秀,風景秀麗,水道發達,貿易往來不絕。


  朝中官員致仕過後,往往都會選擇江南作為養老之地,而江南三州之中,又以杭州為首選,所以杭州不但是商貿繁華之地,更是官宦雲集之所,錦繡江南,人間天堂。


  可是對現在的杭州士紳來說,這座宛若天堂的錦繡之地,如今卻已經堪比地獄。


  杭州城東不到五十里地,一隊兵士手執刀槍,押著十幾輛囚車,正向杭州城方向而行。


  前面四五輛囚車內,監禁著都是男子,老少皆有,衣著也都很是光鮮,其後的囚車則是囚著老弱婦孺,其中有兩輛車裡的少婦懷中還抱著在襁褓中的嬰兒,嬰兒沿途啼哭不休,母親溫言相呵,嬰兒依然是啼哭不止。


  十幾輛囚車後面,更有十幾輛裝運貨物的大馬車,車上裝滿了木箱,馬拉人推,走得並不快。


  最前面是五十多名騎兵開道,後面有近兩百名身著甲胄的兵士手持長槍腰佩彎刀押送囚車,整個隊伍就宛若一條逶迤前行的長蛇。


  囚車中的囚犯一個個臉色慘白,面如死灰,有人坐在囚車中,獃獃看著天幕,一臉絕望。


  「將軍,天黑之前,應該可以抵達杭州城。」隊伍最前方,幾名身披甲胄的武官簇擁著一名披有灰色大氅的將官,一人笑著向那將官道:「咱們抄了嘉興府第一士紳,一切順利,收穫滿滿,回到杭州城,安興候定然是歡喜,一定會重重有賞。」


  那武將卻不似其他人帶著甲盔,而是戴著造型特別的布冠,地方上的人或許不明所以,但神策軍的人卻都知道,軍中出身宮中宦將的將官,都是戴著布冠。


  這名宦將只是一名游擊將軍,不過宦官出身,在一眾神策軍將士面前倒是高高在上,瞥了一眼,冷冰冰道:「衛家勾結江南七姓圖謀造反,我們此行江南,是為了平定叛亂,報效聖人,什麼賞不賞的?」


  眾人頓時不敢多說。


  「不過安興候出手闊綽,不會虧待咱們倒是真的。」游擊將軍隨即笑道:「有功當賞,這也是咱們神策軍的老規矩。安興候是個明事理的人,咱們立了功,他自然不會小氣。」


  聽游擊將軍這樣一說,眾人頓時都笑起來。


  「將軍,天色尚早,要不要歇一歇?」邊上有人恭敬道:「這兩天將軍辛累得很,今天又是一直趕路,要真是累壞了將軍,咱們心裡可不好受。」


  游擊將軍嘿嘿一笑,道:「你小子這馬屁拍著舒坦。」抬頭看了看天色,道:「歇歇也無妨。」


  當下隊伍便即在路上停下來,早有人備上點心和水送過來,游擊將軍吃了兩塊點心,瞧見囚車


  中失魂落魄的眾人,唇角泛起一絲怪笑,取了一塊糕點在手中,走到第一輛囚車邊。


  囚車中關著一名老者和兩名中年人,三人的眉眼頗為酷似。


  「衛老爺,一路辛苦了。」游擊將軍笑道:「再有幾十里地就到了杭州城,進了杭州城,就不必如此顛簸了。」


  那老者這才看向游擊將軍,雙手握住囚車柵條,虛弱道:「將軍,求你明察,我們雖然與杭州幾大世家有生意往來,可是除了生意,在其他事情上沒有任何關係。他們圖謀造反之事,我們一無所知,若是知道,也早就報了官,求你做主,還我們清白.……!」


  「江南世家同氣連枝,江南七姓造反,你們這些世家大族豈會置身事外?」游擊將軍似笑非笑:「而且已經有人將你們衛家拱了出來,否則我們為何不辭辛苦要跑到嘉興去抓捕你們?衛老爺,看你年事已高,我給你指條道,等到了杭州,你自己主動招供謀反之罪,千萬不要死鴨子嘴硬,否則那邊有的是嚴酷刑罰審訊,你受了刑,最後還是要招供,既然如此,還不如免去皮肉之苦。」


  「我們衛家對朝廷忠心耿耿,每年繳納稅銀,朝廷有事,還會捐獻大筆銀子。」一名中年人沉聲道:「衛家清清白白,從無謀反之心,為何要主動招供?」


  游擊將軍笑道:「我看你們父子三人也不是蠢人,刀都架到脖子上了,還這麼糊塗?」


  「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也要死個明白。」中年人卻無懼色,冷笑道:「就算你們是神策軍,也不能誣陷無辜。」


  衛老爺卻是嘆了口氣,道:「別說了。」


  「父親,難道咱們就任由他們構陷?」中年人厲聲道:「僅憑几封偽造的書信,加上不明所以的幾句證言,就說衛家謀反,將一家老小全都抓來,這大唐的天下,還有沒有王法?」


  另一名中年人靠坐在囚車裡,也不說話。


  游擊將軍臉色陰冷起來,湊近過去,低聲道:「你要王法?難道你不知道,神策軍就是王法。知道此番統兵的主將是誰嗎?安興候夏侯寧,他是國相之子,難道夏侯家還算不得王法?」


  中年人嘴巴張了張,卻沒能再發出聲音。


  「看來你已經明白了。」游擊將軍笑道:「我若是你們,到了杭州城,主動坦白謀反之罪,然後懇求安興候憐憫,放過你們的妻兒,如此或許還能保住一絲血脈。神策軍從來不怕硬骨頭,骨頭越硬,我們的刀子越鋒利。杭州孫家你們自然是知道的,他們硬氣得很,安興候將他們謀反的罪證擺在他們面前,他們還拒絕認罪,可知道結果?一家老小二十七口,一個不剩,全都砍了腦袋。」


  衛家父子都是變了顏色,游擊將軍含笑輕聲道:「我是好心,登你們家門的時候,你們立刻孝敬了一萬兩,很懂規矩,看在那一萬兩銀子的份上,我才給你們指條道,你們要是覺得我說的不對,就當是廢話。」將手中的那塊糕點遞過去,送到衛老爺面前:「衛老爺,這樣上好的玫瑰糕,以後你只怕再也無福消受了,最後嘗一口,我這人就是心善,看不得老弱受苦,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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