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六八章 殺意
喬瑞昕聽出侯爺語氣中濃濃的殺意,想到自己在杭州大獄丟失顏面之事,心中也是惱恨不已,低聲道:「侯爺,秦逍翻案是假,他與杭州世家並無什麼淵源,可是此番卻十分及積極地為那些人翻案,無非是另有目的。」
「什麼目的?」
「侯爺可知道現在大街小巷都在為秦逍歌功頌德。」喬瑞昕小心翼翼道:「他們都說秦逍是活菩薩,是來救苦救難。」
安興候嘴角泛起冷笑:「所以在杭州人的眼中,本侯前來,是將杭州變成了地獄,這裡都是苦難?」
喬瑞昕不敢接話,只是低著頭。
「你繼續說。」
喬瑞昕猶豫了一下,終是道:「如今杭州上下對秦逍一片感激,而且他們都覺得秦逍是公主派來,對公主也是感激不已。咱們苦心計劃,卻適得其反,反倒讓公主和秦逍在杭州的聲譽日隆。」頓了一下,才繼續道:「末將以為,他們這樣做,就是故意收攏人心。」
「這是理所當然。」安興候淡淡道:「爭奪江南,搶的就是人心。」
「他們不但收攏人心,而且……故意用這樣的手段來損毀侯爺的名聲。」喬瑞昕看著安興候的背脊,斟酌小心:「他故意做的越寬容,就越是讓杭州人覺得侯爺.……!」後面的話實在不敢說下去。
安興候冷笑道:「越覺得本侯殘忍好殺,冷酷無情!」
喬瑞昕忙道:「末將不敢!」
安興候微一沉吟,才道:「還有什麼消息?」
「那邊放出話來,不但要放人,還要追討他們的資財。」喬瑞昕道:「咱們逮捕亂黨之時,抄沒了部分士紳的家財,大部分暫時只是貼了封條,沒來得及立刻抄沒。釋放的囚犯回家之後,秦逍那邊直接讓人撕了封條,此外咱們抄沒出來的家財,秦逍讓那些人列出清單,瞧那樣子,很快就要向我們索要了。」
安興候笑道:「這位秦少卿果真是膽大包天。」
喬瑞昕猶豫了一下,才道:「侯爺,秦逍這次前來杭州,準備充分。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是按照大唐律法所行,咱們甚至無法挑出他的毛病。」猶豫一下,壓低聲音道:「照此下去,此番我們前來江南的目的將前功盡棄,全都毀在此人手中。」
「昨晚從京都來了密函。」安興候緩緩道:「我們在杭州所為,聖人已經知曉,雖然並不贊成,卻也沒有反對。聖人對這邊的事情,只說了一句話……!」
他沒有說密函是誰所寫,但喬瑞昕不問可知,自然是國相的指示。
「聖人對江南世家素來厭惡。」安興候繼續在夕陽的餘暉下擦拭著寶刀,語氣平靜:「去舊存新勢在必行。聖人只是不希望杭州之事會動搖國本,也不希望此時會挑起掀然大波。」
喬瑞昕似乎明白,仔細一想,卻又不明白。
「你親自去一趟刺史府,見到秦逍,告訴他,本侯明晚在三合樓請他品嘗龍井蝦仁。」安興候手上終於停下,也沒有回頭,望向夕陽:「既然許多人都被
釋放回家,定為無罪,那麼他們的資財自然要取回去。抄沒的家財都在神策軍手中,明晚可以商談這些資財如何處理。」
喬瑞昕怔了一下,卻沒有再多說什麼,拱手退下。
等到喬瑞昕退下之後,安興候這才放下寶刀,站起身,回頭向不遠處招招手,貼身護衛黑頭鷹緩步走過來。
「杭州的局面,你應該很清楚了。」安興候微一沉吟,終於道:「事情比我想的要棘手,我需要你幫我做一件事情。」
「我只會殺人!」黑頭鷹簡單明了。
安興候微微一笑,道:「我現在就是想讓你幫我殺個人。」
「秦逍?」黑頭鷹面不改色,似乎覺得殺人不過是吃飯睡覺那般簡單。
安興候想了一下,才道:「他是該死了。」
「何時動手?」
「明晚酒席,他不會不到。」安興候道:「你是否認識他?」
黑頭鷹搖頭道:「並無見過,但如果明晚在宴席上動手,我很容易就認出他。」
「你對他可了解?」安興候神情冷峻:「他的身手不弱,應該已經進入了中天境。」
「以他的年紀,能夠進入四品中天境,已經是難能可貴。」黑頭鷹微微點頭:「不過也就在四品境界。」想了一下,才認真道:「一擊致命,我有九成把握。」
「哪怕只有六成把握,也要出手。」安興候森然道。
黑頭鷹微一沉吟,才道:「紫衣監的陳曦是五品境界,身手不在我之下,如果陳曦明晚也隨同身邊,就不容易下手了。」
安興候道:「即使陳曦隨同前往,我也會給你創造下手的機會。」頓了頓,看著黑頭鷹道:「師傅,我只希望你能成功,可是萬一不能得手,我會讓人保護秦逍,你儘管脫身。」
黑頭鷹微一沉吟,問道:「侯爺是否已經決定了?」
「已經沒有別的選擇。」
「他是聖人器重的臣子。」黑頭鷹道:「如果真的是在杭州,所有人第一個懷疑的便是侯爺。」
安興候不屑一笑:「就算天下人都懷疑是我派人所殺又如何?只要找不到證據,誰能奈我何?江南亂黨如麻,刺殺秦逍的只是江南亂黨,他死之後,我會為他報仇,殺盡江南亂黨。」右手握拳,青筋暴起。
黑頭鷹並無說話,只是微微點頭,眸中滿是寒意。
安興候計劃行刺秦逍,秦逍自然不知,但喬瑞昕親自過來下帖,請秦逍明晚前往三合樓赴宴,這便讓秦逍警覺起來。
他知道自己這幾天在杭州所為,必然已經是讓安興候怒不可遏。
但安興候自始至終並沒有出面,從監牢里釋放眾多囚犯,安興候甚至沒有絲毫阻止。
這當然是很反常的事情。
雖然一切手段都是符合大唐律法,安興候那邊根本挑不出什麼毛病,但安興候當真如此看重大
唐律法,自始至終一言不發?
秦逍的見識,遠超過他的實際年齡,當年鍾老頭就教過他,如果一個人能夠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緒,甚至能夠忍受奇恥大辱,那麼一定不要以為對方是無計可施,能夠忍辱負重,只因為對方一定在醞釀更大的報復。
秦逍從來不會輕視任何敵人。
「秦少卿,安興候突然設宴,十分反常。」得知此事的范陽一臉凝重:「以他的身份,沒有必要為秦少卿設宴。」
秦逍含笑道:「刺史大人覺得他會在宴席上發難?」
范陽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是若有所思。
屋子裡除了秦逍和范陽,只有陳曦在場。
「少監大人,依你之見,明晚的宴席,會不會存有變數?」秦逍看向陳曦。
陳曦想了一下,才道:「少卿這幾日一直在辦案,為眾多士紳平反,也承諾會將他們抄沒的資產返還。那些抄沒的資產都在神策軍的手中,要履行對那些士紳的承諾,終究是要和安興候相見。」頓了頓,又道:「安興候畢竟是侯爵,少卿是大理寺的官員,既然來到杭州,按照禮數,自然也是要去拜見安興候,如今他在三合樓設宴,少卿如果拒不赴宴,會讓所有人都覺得少卿此番前來杭州,是直接沖著安興候,即使為公,那也不公了。」
范陽微點頭道:「少監大人言之有理。之前安興候已經下過帖子,讓少卿去見,少卿託故拒絕。如今他又設宴,少卿如果再推辭,情理之上確實說不過去。他畢竟是國相之子,也是聖人的內侄,到時候別有居心之輩反倒以為少卿不是不給安興候臉面,而是不給國相和聖人臉面。」猶豫了一下,才繼續道:「少卿畢竟是公主差遣過來,真要有人心存叵測,甚至會污衊是公主對聖人和國相不敬。」
秦逍嘆了口氣,道:「所以不管明晚的宴席是刀山還是火海,我都必須前去赴宴了。」
「依老夫之見,安興候宴席之上給少卿一些難看或許會有,但還不至於真的敢謀害少卿。」范陽正色道:「少卿是大理寺的官員,也是聖人和公主器重的能臣,安興候也不會不考慮後果。」頓了頓,接著道:「至少不敢光明正大對少卿下手。」
陳曦微笑道:「秦大人,明晚你儘管去赴宴,我陪同你前往。」
范陽頓時笑道:「少監大人若是能夠陪同前往,就萬無一失了。」
范陽知道這位少監大人的身手絕對不弱,畢竟是紫衣監的官員,由他陪同前往護衛,秦逍的安全自然更有保障。
「不管是福是禍,這一趟總是要去的。」看看外面天色已晚,秦逍起身伸了個懶腰,笑道:「已經很晚了,兩位也早點歇著吧,我也要睡上一覺,養精蓄銳。」一拱手,也不廢話,徑自回到自己的院內。
刺史府佔地甚廣,范陽自然給秦逍安排了一處幽靜的獨院。
推門而入,屋裡一片昏黑,秦逍回身關上門,正要點燈,身後忽然傳來一個冷漠的聲音:「你快要死了,你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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