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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七章 深宮謎雲

  盧俊忠神情微斂,輕撫山羊須,沉吟片刻,才低聲問道:「東山,你覺著聖人龍體有恙?」


  「屬下只是以為有這種可能。」朱東山低聲道:「部堂,屬下認識幾位名醫,也曾想過為部堂求取一些延年益壽的藥物……!」


  盧俊忠笑道:「你還有這樣的心意?」


  「如果聖人真的長生不老,部堂也能延年益壽,自是能夠為聖人效忠辦差。」朱東山道:「不過屬下卻聽說,有些藥物是不可胡亂服用。道士們煉丹敬獻宮中,可是那些丹藥是否真的能夠延年益壽,還真是說不準啊。」壓低聲音道:「如果服用丹藥真的可以長生不老,自三皇五帝至今,歷朝歷代的皇帝,也沒見過有幾人能活過百歲,更不必說與天地同壽了。」


  盧俊忠抬起一根手指豎在嘴邊,低聲道:「這話在我這裡說說無妨,可千萬不能對外冒出一個字。聖人崇通道門,深信長生不老之術,你這話要是被聖人知道,腦袋可就保不住了。」


  「屬下明白。」朱東山嘆道:「可是聖人何其睿智,又怎能相信這種從未發生過的事情?那些道士常年煉丹,聖人服用不少,那些丹藥.……!」頓了頓,猶豫一下,終究還是道:「那些丹藥是否有傷龍體?」


  盧俊忠若有所思,並無說話。


  「部堂,聖人的安危,自然是影響到夏侯家的興衰。」朱東山湊在盧俊忠身邊,輕聲道:「可是咱們刑部也是要仰仗聖人的撐腰。各部諸司衙門素來對咱們刑部畏之如虎,咱們對聖人盡忠,卻也是結下了不少仇家。其他人倒也罷了,可是公主如果掌權,咱們的處境……!」


  盧俊忠身體一震,意識到什麼,急忙問道:「東山,如果聖人真的龍體有恙,你……你覺著誰能繼承大統?」


  「先帝只留下兩位公主。」朱東山眼角微微抽動:「先帝唯一的親兄弟慶王早就不在,當年聖人更是授意咱們將李氏皇族清洗個遍。」湊近盧俊忠耳邊道:「如果聖人真的有個三長兩短,又沒有確立儲君,那麼只能是由麝月公主繼承大統。天下人只認李氏為大唐正統,有了聖人在先,麝月公主即使是女人,也能讓天下人接受她登基為帝。」


  盧俊忠細小的眼睛顯出厲色,握拳道:「麝月如果真的坐上那把椅子,咱們可就大難臨頭。」


  雖然當年是聖人授意刑部誅殺李氏皇族,但盧俊忠身先士卒,手上沾滿了皇族的鮮血,為此受到聖人的寵信加官進爵,卻也因此與李氏皇族結下了血海深仇。


  麝月是李氏皇族的血脈,一旦掌權,第一刀肯定是砍向當年屠殺李氏皇族的刑部,而盧俊忠和朱東山必然是死無葬身之地。


  「如果聖人只是閉關修仙,咱們在這時候置身事外,自然是最好的選擇。」朱東山眉宇間顯出憂慮之色:「可如果聖人真的是龍體有恙,宮中現在是麝月公主在控制,部堂,咱們可就不能視若無睹了。」


  「你覺得麝月已經控制了皇宮?」


  朱東山嘆道:「禁門之變,匪夷所思,雖然可能是宦官們藉此機會立威,讓朝臣們心生畏懼之心,但一群太監毆打一群朝廷重臣,這件事情怎麼想都是不可思議。」頓了頓,才繼續道:「屬下琢磨了好一陣子,忽然想到,那群太監是否受麝月公主指使,故意這樣做?部堂你想,公主和國相明爭暗鬥十年,雙方可說是水火不容。這次國相帶著一群大臣去請聖人上朝,那些官員大部分都是國相的人,公主心中惱怒,下令太監們用棍棒驅趕國相那幹人,這是公主有意給夏侯家一個教訓,這是不是可以解釋得通?」


  「東山,你說的有道理。」盧俊忠的神色凝重起來,道:「如果麝月真的控制了內宮,聖人一旦有事,她佔了先機,一道傳位詔書,就足以讓她名正言順地繼承皇位。」


  朱東山點頭道:「正是如此。當年先帝病重,聖人親自守在先帝身邊照顧,等到先帝駕崩,聖人也就是憑藉先帝遺詔坐上了皇位。如今麝月公主循聖人之例,從夏侯家手中重新奪回那把椅子,這也是大有可能。」


  「難道.……難道大天師和老總管就看著麝月掌權?」盧俊忠皺眉道:「大天師和老總管可都是與夏侯家淵源極深,難道在危難時候,會選擇拋棄夏侯家,而去擁立麝月?」


  「部堂,老總管雖然與夏侯家有淵源,可所謂的淵源,只是與聖人有關係,他也只是效忠聖人,並不在意夏侯家。」朱東山緩緩道:「大天師雖然當年與夏侯家淵源不淺,但袁家可是世受皇恩,先帝待大天師也是隆恩浩蕩,真要讓大天師做個選擇,他未必會選擇夏侯家。」


  盧俊忠連連點頭:「有道理,有道理。」想了一下,才道:「東山,你是覺得咱們現在應該和國相共同進退?」


  「如果公主控制了內宮,而且她想繼承皇位,咱們就只能選擇與國相站在一起。」朱東山的神情也是變得嚴肅起來,低聲道:「公主如果登基,夏侯家和刑部都將迎來滅頂之災,所以我們只能聯手,阻止公主坐上那把椅子。」頓了一頓,才繼續道:「但眼下最大的麻煩,就是不知宮中到底是個什麼狀況。如果聖人只是在閉關,咱們卻與國相走在一起,聖人知曉后,對咱們可就大大不利了。」


  刑部能夠被聖人委以重任多年,除了盧俊忠這夥人心狠手辣是把鋒利的刀刃,最重要的緣故,卻也是因為刑部自始至終只是聖人的一條狗,從不與朝中其他勢力靠近,在滿朝文武眼中,是一個陰森卻又孤立的衙門。


  聖人自然賞識盧俊忠這樣的孤臣,而盧俊忠和朱東山心裡也清楚,一旦刑部與朝中其他勢力摻合在一起,甚至捲入朝中的黨爭,刑部在聖人心中特別的地位就會一落千丈。


  「言之有理。」盧俊忠道:「當務之急,是要搞清楚宮裡到底發生了什麼。」撫須道:「咱們也認識宮裡的幾位管事太監,可是……如今皇城封鎖,沒有聖人的旨意,根本無法入宮,咱們也見不到那些人……!」


  朱東山輕笑道:「部堂錯了,宮裡的太監宮女有數萬之眾,龍鱗禁衛雖然封鎖皇城,但卻不可能盯住所有的太監,其實要與宮內聯絡,也不是沒有辦法。」


  「哦?」盧俊忠精神一震,低聲道:「怎麼講?」


  「凈事監!」朱東山道:「部堂難道忘記了,宮裡幾萬人要吃喝拉撒,那些貴人們可離不開凈事監。凈事監是宮中最卑賤之處,卻又是消息最為靈通之處,屬下一直覺得,魏總管雖然是宮中太監大總管,但有些事情,凈事監的管事太監知道,魏總管卻未必知道。」


  盧俊忠明白過來,嘿嘿笑道:「東山,你果然是聰明絕頂,我可沒有想到凈事監。」


  「不瞞部堂,屬下與凈事監魯總管私下有些交情,也給了他不少好處,知道這事兒的人不多。」朱東山道:「屬下就是提防有朝一日宮中的消息不通,可以用得上魯總管……!」見盧俊忠一雙細小的眼睛盯著自己,卻是感覺瘮得慌,後面的話卻不敢說下去。


  「你一直在打探宮裡的消息?」盧俊忠問道。


  朱東山額頭冒冷汗,低頭道:「部堂,屬下……!」


  「東山啊東山……!」盧俊忠嘆道:「我是真的沒有看錯你,你未雨綢繆,著實讓我驚喜。」


  朱東山一怔,見盧俊忠神色變得溫和起來,這才鬆了口氣,忙道:「部堂,我與魯總管的交往十分隱秘,沒有人知道,這次皇城封鎖,屬下也不敢擅作主張去找他詢問宮裡的事情。不過事到如今,屬下以為必須要弄清楚宮裡到底發生了什麼,部堂若是覺得可以,我派人去與他聯絡。凈事監每天夜裡子時開穢門,到時候讓人帶一份信函入宮交給魯總管,他可以儘力幫我們弄清楚狀況。」


  「書函?」盧俊忠精神一緊。


  「部堂放心,書函並無落款,字跡也不是屬下所寫。」朱東山自然知道盧俊忠的擔心,低聲道:「我與魯總管有秘密約定,別人看不出書函的來歷,但是他能看出記號,知道是我派人送進去。就算事情敗露,也沒有任何證據找到屬下身上,更不會連累刑部。」


  盧俊忠含笑道:「如此甚好。東山,此事便交給你,如果是聖人有恙,危在旦夕,咱們就去投靠國相,與夏侯家共進退。否則咱們置身事外,絕不可捲入進去,只等著聖人的旨意就好。」站起身,走過去重新拿起狼毫,輕鬆道:「最大的風浪,咱們只要穩若泰山,就能逢凶化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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