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一柒章 去而復返
吉平城內,為了避免影響城中百姓,宇文承朝在城中的一片空闊處下令暫時紮營。
騎兵們長途奔襲,抵達到城外都還攢著一口氣,待得敵方撤軍,將士們終是感到倦意襲來,許多人甚至沒來得及吃完飯,倒頭就睡。
宇文承朝能夠體諒將士們的辛勞,也知道遼東軍那頭肯定不會甘心就此放棄吉平,這邊很可能還會有一戰,當下還是要讓將士們儘快恢復體力和精力。
趙勝泰帶人繼續防守,暫時也正好趁機讓騎兵們好好休息一夜。
宇文承朝與軍士們一同食用乾糧,並沒有搞特殊。
實際上大唐的軍中等級森嚴,各級將官的飲食都是不同。
但在龍銳軍中,並沒有軍士受苦而將領享受的情況,也正因如此,將領和軍士們的關係相處的都很和諧,以宇文承朝為首的大部分將領都得到軍士們的敬畏。
這些騎兵大半是龍鱗禁軍,龍鱗禁軍駐守皇城,在京都時候的待遇自然是極好,但即使如此,將領和軍事的待遇也是有極大差別,像澹臺懸夜那些高級將領,都是食用小灶。
此次奔襲,禁軍們都是攜帶乾糧在身,這樣的艱苦,其實許多人多年來都不曾體會過,甚至有人在懷疑自己選擇投入龍銳軍是否正確。
不過看到宇文承朝與大家一起共患難,吃的也是乾糧,喝的也是水袋子里的水,心中的懷疑也就釋然,連將領都能吃這樣的苦,作為軍士,這些艱苦也就自然而然能夠忍受。
而且秦逍之前的承諾也兌現,此次奔襲之前,每人都分到了兩匹純正的真羽馬。
寶刀配英雄。
對騎兵來說,一匹極品戰馬的誘惑無與倫比。
真羽馬甲天下,天底下每一名騎兵都希望擁有一批真羽馬。
只不過真羽部歷來控制真羽馬的外流,大唐想要得到真羽馬那是比登天還難。
如今眾人能夠獲得真羽馬,心中的激動,自然是難以言喻。
「貴姓?」宇文承朝拿著水袋子,一屁股坐在幾名禁軍邊上,看著整大口吃乾糧的一名禁軍,含笑問道。
那人急忙放下乾糧,正要起身行禮,宇文承朝擺手道:「坐下說話,不要拘禮。」
「小的聶老本,是禁軍司戈。」
「聶老本?」宇文承朝笑道:「這名字好,有老本在身,怎麼都輸不了。」
此言一出,邊上幾人都是笑起來。
聶老本摸摸頭,笑道:「郡尉大人,你這話,和……和大將軍說的一樣。」
「哦?」
「大將軍也說我名字取得好,不管怎麼折騰,老本都在。」聶老本笑道。
宇文承朝也是笑起來,道:「看來我和大將軍所見略同了。」看了看其他幾人,微笑道:「你們剛剛投身龍銳軍,立刻就讓你們出戰,可是辛苦你們了。」「當兵就要保家衛國。」聶老本立刻道:「郡尉大人,不瞞你說,其實咱們在京都的時候,就聽過遼東軍的所作所為。這幫雜種,在東北胡作非為,魚肉百姓,聽說他們的許多將領還在東北大肆圈地,視大唐軍法如無物,這樣的敗類,就不配稱為唐軍。」
「不錯。」又有一人道:「郡尉,小的有一個遠方親戚就在遼東,幾代人積下百來畝田產,日子過得也是殷實。可後來那些田產硬是被遼東軍給佔了去,一家人實在沒有辦法,入關投奔。他們說遼東軍威逼利誘,為了奪取田地什麼都幹得出來。」
其他人也都是紛紛斥責遼東軍無惡不作。
聶老本道:「想當初,遼東軍威震天下,那也是我唐軍的榮耀。他們鎮守東北,周邊蠻夷都是小心翼翼。可是近些年來,渤海人蠢蠢欲動,已經不將遼東軍放在眼裡。」搖搖頭,嘆道:「想當初武宗皇帝東征渤海,渤海人跪地乞和,此後對我大唐恭順無比。但上次渤海使團入京,那可是囂張跋扈,那個渤海世子竟然狂妄到在京都擺擂,視我大唐無人。如果不是大將軍斬了那狗賊,我大唐的威名必將受挫。」
「是啊,渤海人在京都囂張跋扈,不就是遼東軍無能?」邊上有人嘆道:「遼東軍如今只知道貪圖享樂,連渤海小國都瞧不起。如果遼東軍還是從前的遼東軍,渤海小丑怎敢如此?」
「這幫傢伙就該早早除掉。」有人握拳道:「他們在東北為非作歹,比賊寇都不如,如今大將軍要剷除這幫賊寇,那是再好不過。郡尉大人,不瞞你說,咱們在京都一談起遼東軍這幫雜碎,就恨不得提刀殺到東北來。當時只覺得不可能有機會,只有心裡生悶氣,誰成想如今竟然有機會親上前線,追隨大將軍蕩平賊寇,說句真心話,就算真的死在這裡,那也是心甘情願。」
其他人都是紛紛表示贊同。
宇文承朝看在眼裡,心中也是欣慰,這些禁軍血性猶在,確實是一支精銳之師。
「大家放心,大將軍和我們對大唐忠心耿耿。」宇文承朝道:「只要我等蕩平賊寇,朝廷勵精圖治,大唐依然可以恢復從前的榮光。」又道:「大家用過乾糧后,都好好歇息,以後有的是為國立功的機會。」起身來,拍了拍身邊兵士的肩頭,以示鼓勵。
他自己也是有些疲累,找了個地方,準備好好歇息一晚,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忽聽得耳邊有人叫喚,條件反射般坐起來,見到一名兵士正在身邊,那人臉上滿是焦急之色,抬頭看了一下天色,見得兀自昏黑,皺眉問道:「什麼事?」
「郡尉大人,他們又回來了!」軍士道:「趙校尉讓小的趕緊過來稟報。」
宇文承朝一時還沒反應過來,疑惑道:「回來?誰回來?」
「遼東軍。」軍士道:「他們去而復返,而且……而且兵力比之前多得多,如今已經兵臨城下。」
宇文承朝一怔,隨即有些吃驚道:「這麼快?」
他猜到遼東軍肯定不甘就此失去吉平,很可能還會調兵前來,但想著錢思益剛剛領兵撤走,即使皇甫雲昭那邊再有動作,肯定也要時間準備籌劃,孰知這錢思益前腳剛走,卻又迅速折回。
「現在什麼時辰?」
「丑時剛過。」軍士道:「已是寅時!」
宇文承朝心知不能耽擱,立時傳令讓將士們起身,又迅速調動人手,一部分去南門增援布防,主力則是迅速趕往城北。
雖然天還沒亮,但大部分將士也都還是睡了兩三個時辰,體力也是略有恢復,宇文承朝下令之後,將士們倒也是迅速行動起來。
宇文承朝率先來到城北,登上城頭,趙勝泰此刻正在城頭,見到宇文承朝過來,立刻道:「郡尉,他們去而復返,兵力增加不少,應該是半道上碰到了遼東軍的援兵,所以調轉回來。」
尚未天明,天色依舊昏暗,宇文承朝依稀看到城外已經是黑壓壓的一片,遼東軍還真是大兵壓境。
「援兵來得倒是不慢。」宇文承朝冷笑一聲。
趙勝泰道:「應該是皇甫雲昭知道郡尉會率兵來援,所以也立刻增派援兵。」
「不是。」宇文承朝搖頭道:「援兵絕不可能是從順錦城調過來。」
趙勝泰一怔,宇文承朝皺眉道:「顧將軍手裡有近萬人馬,草場距離順錦城不過百里之地,皇甫雲昭要提防顧將軍那邊的壓力,必須保障城中有足夠兵力守衛。」頓了頓,才道:「你看,他們的援兵至少也有兩三千人,兩部兵馬合流,也就是四五千人。皇甫雲昭是率兵八千進駐順錦,上次死傷的兵士加上歸順我軍的除去,最多也就六千多人,這五千人調出來,城中豈不是無人守衛?」
「不錯。」趙勝泰也明白過來,「就算加上城中原有的駐軍,皇甫雲昭如果敢調出五千人來打吉平,那麼順錦最多也就三千人,順錦城不比吉平,四面都有城門,如此一來,每面部署的守軍甚至不到一千人,這.……這肯定是兵力不足。」
宇文承朝見得敵軍尚在布陣,並能沒有立刻發起攻擊,眉頭鎖起。
「郡尉,如果不是順錦的兵,難道是從遼東調來?」趙勝泰想了一下,更是感覺吃驚:「吉平被我們拿下的消息,即使傳到遼東,也要時間,汪興朝得到消息后再調兵遣將,然後增援過來,前前後後沒有五六天時間根本不可能做到。這支援兵難道是從遼東飛過來的?」
宇文承朝雙手搭在城垛上,皺起眉頭,沉默片刻,才道:「不對勁,老趙,這.……這中間好像不太對勁。」
其實趙勝泰也已經感覺到其中有蹊蹺,但一時還想不明白,看著宇文承朝道:「郡尉,遼東軍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我也覺得這中間很不對勁,可是……說不上來到底哪不對勁。」
「你趕緊安排幾個人,立刻從南門出去。」宇文承朝道:「讓他們以最快的速度去向大將軍稟報,告知當下的情勢。讓他們稟報大將軍,遼東軍此番很可能設下了什麼圈套,讓他們一定要小心謹慎。」頓了頓,目光如刀,緩緩道:「也許援兵不只有這一支,汪興朝很可能還安排了其他兵馬,只是其他援兵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