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五八章 悟道心
麝月看著袁鳳鏡眼睛,那雙深邃的眼眸中滿是愛憐之色。
「這不是.……不是真的!」麝月搖頭,掙開袁鳳鏡的手,後退道:「你們都在胡說,你們都在騙我!」
聖人笑道:「麝月,你連死都不怕,難道卻沒有承認自己父親的勇氣?我們沒有說謊,他確實是你的父親,事到如今,又何必隱瞞你?」
「為什麼會這樣?」麝月美眸之中顯出怒色,「你們到底做了什麼?」
袁鳳鏡輕嘆道:「孩子,從前發生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你只要知道,自今而後,我會陪伴在你身邊,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天為止。」
「我為什麼要你陪?你憑什麼陪在我身邊?」麝月花容因為憤怒而扭曲,厲聲道:「你只是御天台的老道士,和我沒有任何關係。」
袁鳳鏡雙手背負身後,抬頭看向夜空,長嘆一聲。
這一聲長嘆,包含了無窮的悔恨和自責。
長孫媚兒臉色慘白。
如此秘辛,當然是非同小可。
在場僅有四人,只有自己是外人。
這樣的秘辛,聖人可以說出來,但任何外人都不能聽進去。
她當然知道,此等事情,聖人也是絕不可能讓人泄露出去,如此一來,作為唯一知道此等秘辛的外人,就可能又被滅口之災。
「鳳鏡,我知道這些年你確實受了委屈。」聖人語氣變得溫和起來,輕嘆道:「你苦等我近三十年,我心中難道不知你的真情?」
袁鳳鏡問道:「你願意跟我走?」
「能與你遠離喧囂,返璞歸真,本就是我心中之願。」聖人凝視袁鳳鏡,平靜道:「當年你助我登位,我對你有過承諾,只等到天下大定,有了後繼之君擔下這萬斤重擔,時機成熟,自會與你遠離紅塵。」
「那現在如何?」
「我知道在你眼中,紅塵中的榮華權勢不值一提。」聖人苦笑道:「可是我擁有這江山近二十年,總要有始有終。即使要和你走,也要走的安心。」
袁鳳鏡也是嘆道:「你依然執著。」頓了頓,才問道:「你想怎樣?」
「你再幫我一次。」聖人看著袁鳳鏡,眸中帶著一絲懇求。
袁鳳鏡道:「你想讓我幫你再坐上那把椅子?」
聖人點點頭,還沒說話,袁鳳鏡便已經搖頭道:「我這一生犯下的最大錯誤,就是當年送你坐上了那把椅子。只是大錯鑄成,無法改變。既然已經錯了,難道還能一錯再錯?」
「我並非留戀那把椅子。」聖人輕嘆道:「我一生要強,要離開這裡,也要風風光光。」
「我不明白!」
「澹臺懸夜陰險狡詐,此人若是把持朝政,生靈塗炭。」聖人道:「鳳鏡,我不想看到離開之後,此人禍亂天下。」
袁鳳鏡蹙眉道:「你想讓我殺了他?」
「麝月,此次大婚,你可以不出現。」聖人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麝月公主,緩緩道:「但大婚必須如期進行,我可以讓人替代。」
麝月冷哼一聲,並不理會。
「旨意已經頒下,一旦有變,天下人都會知道朝堂巨變,後果不堪設想。」聖人道:「所以要保住天子威嚴,大婚必須進行。」這才看向袁鳳鏡道:「大婚過後,朕會冊立皇太孫,昭告天下之後,御天台便可協助朕剷除宮中奸黨,控制皇城。」
袁鳳鏡神色淡然,只是看著聖人,並不說話。
「袁鳳鏡如今的修為了得,手下黨羽眾多,鳳鏡,事到如今,只有你能幫朕.……幫我剪除奸黨。」聖人的語氣明顯軟了很多,「御天台助我平定叛亂,事成之後,我會召開朝會,頒布傳位詔書,將皇位傳於皇太孫……!」
「孩子剛剛生下,不足兩個月,你要讓他坐上那把椅子?」袁鳳鏡嘆道:「你既然說是為了天下黎民,難道不知這樣做的後果,更會讓天下動蕩?」
聖人道:「夏侯家還在,國相也還活著。我會召回國相,由他輔佐新君!」
「讓澹臺懸夜的野種登基,由夏侯家掌握朝政……!」麝月諷刺道:「母親真是好安排。」
聖人瞥了麝月一眼,道:「你是否覺得如此安排,江山再不屬於李家?你本就不是李家的人,難道還在想著復興李唐?朕這樣安排,依然保留了李家的名號,你????????????????難道不該謝朕?」
麝月冷笑一聲,並不理會。
「待一切安排妥當之後,我便隨你一起遠離紅塵。」聖人看著袁鳳鏡,聲音溫和道:「鳳鏡,你能否再幫我這一次?以你的實力,只要出手,必然成功。當年令狐長樂都阻攔不了我們,何況區區澹臺懸夜?」
袁鳳鏡聞言,嘴角抽動了一下。
他雙手背負身後,抬起頭,望向夜空,夜風微拂,他雪白的髮絲輕輕飄動,整個人顯得出塵脫俗。
聖人卻是直直看著袁鳳鏡,一臉期待。
「世人皆說,權勢就是毒藥,一旦沾染上這種毒藥,會慢慢腐爛,卻又偏偏離不開。」袁鳳鏡看向聖人,平靜道:「你病入膏肓,我早就有預料,我只是奇怪,為何我會因為你而耗費三十載!」唇角泛起嘲諷笑意,一字一句道:「今日我道心終悟,拜你所賜,也算沒有白費這幾十年。」抬起一隻手,遞向麝月道:「孩子,咱們走!」
聖人聞言,卻如遭雷擊,身體劇震,失聲道:「鳳鏡,你.……你要走?」
麝月看了一眼聖人,又看向袁鳳鏡,低下頭,微一沉吟,終是伸出手,任由袁鳳鏡握住。
袁鳳鏡牽著麝月的手,便要離開,聖人卻已經厲聲道:「袁鳳鏡,你……你要去哪裡?」
大天師卻似乎聽不到她的話,甚至不看一眼。
麝月瞥見跪在地上的長孫媚兒,微蹙眉頭,隨即看向大天師,袁鳳鏡看在眼裡,只是微微頷首,麝月立時伸出手,向長孫媚兒道:「媚兒,跟我走!」
她心中很清楚,長孫媚兒今夜聽到的秘辛,足以讓她粉身碎骨。
聖人為了權勢,心狠手辣,對任何人都不會手軟。
如若今夜之事傳揚出去,對聖人之名自然是造成摧毀性的打擊,所以聖人絕不可能讓人將此事泄露出去,而要保住秘密,最好的辦法,當然是讓知道內情的人永遠開不了口。
長孫媚兒雖然侍奉在聖人身邊多年,是聖人心腹,但麝月很清楚,聖人一旦狠起來,根本不會在意多年的情分。
長孫媚兒俏臉蒼白,跪在地上,抬頭看向麝月,見麝月向自己伸出手,卻沒有立刻抬手過去,而是看向聖人。
聖人顯然正在盛怒之下,本是風韻猶存的面龐,此時顯得頗有些猙獰。
「所有人都在背叛朕。」聖人笑聲刺耳,「長孫媚兒,你也要背叛朕?」
麝月瞥了聖人一眼,冷冷道:「是你背叛了大唐,背叛了天下人!」直接伸手過去,握住了長孫媚兒的手腕,道:「走!」
長孫媚兒被麝月拉起身,眼淚卻已經滾落下來,掙開了麝月的手,面向聖人再次跪下,叩首道:「聖人,媚兒絕不敢背叛您。只是澹臺懸夜以媚兒為人質,迫使家兄為他驅使。澹臺懸夜乃大唐國賊,如果家兄因為媚兒助紂為虐,長孫一族必將遺臭萬年。」咬了一下嘴唇,似乎下定決心,道:「媚兒只想見到家兄,如此家兄才能懸崖勒馬。」
「伶牙俐齒,說得很好聽。」聖人冷笑道:「你無非是擔心朕因為今夜之事砍了你的腦袋,所以才會急著逃竄。長孫媚兒,你對朕的忠心,朕也算明白了。」再次看向袁鳳鏡,道:「鳳鏡,你真的要丟下我不管?我們幾十年的情分,你就想一朝斷絕?」
袁鳳鏡卻根本不廢話,牽著麝月的手????????????????,抬步便走,麝月再次握住長孫媚兒的手,將她帶了過去。
眼見得袁鳳鏡三人走出一段路,聖人卻顯出苦澀之色,加快步子,似乎要追上去,但只跑出幾步,卻停下腳步,抬起手,向前抓去,似乎想要抓住一些什麼,但終究只是頹然落下。
七星海岸邊,澹臺懸夜卻是遠遠望著紫雲島。
他雖然功力深厚,已經達到七品大天境,但這片七星海委實不小,那紫雲島處於七星海中央,距離頗遠,雖然能夠看到島上燈火明亮,但卻根本不可能聽到島上的聲音。
「侯爺,她已經登島多時,會不會生出事端?」澹臺懸夜身後跟著一名粗壯的武將,不但是澹臺懸夜的親信,更是同族。
此人名叫澹臺章岳,一直在武川鎮效命。
澹臺父子在武川鎮根深蒂固,澹臺千軍死後,澹臺懸夜一度成為武川鎮的主心骨,而澹臺千軍在世之時,武川鎮就有不少澹臺族人極其鄉眷。
澹臺懸夜被調入京都之前,在武川鎮也是部署了大批的親信,澹臺的族人和鄉黨始終牢牢把控著武川鎮。
澹臺章岳勇武過人,深得澹臺懸夜信任和器重,控制京都后,澹臺懸夜從邊軍中調來大批親信,這澹臺章岳便是其中之一。
而且澹臺懸夜更是將澹臺章岳安排到聖人身邊,名為保護,實際上澹臺章岳一直都帶人監視著聖人的一舉一動。
聖人如今一直住在七星海,所以宮中御花園也就成了澹臺章岳的衛戍之地。
澹臺懸夜神色冷峻,他當然知曉麝月見到聖人之後大概會說些什麼,更加知道聖人肯定會從麝月口中知道一些之前並不知情的真相。
但他骨子裡並不在乎。
整個京都都已經在他的手中,他根本不擔心聖人會跳出他的手掌心。
只是麝月登島已經過去許久,澹臺懸夜心中竟然隱隱生出一股不安之感。
「帶尚衣局的人登島,請公主試衣!」
澹臺章岳一拱手,明白澹臺懸夜的意思,立時讓人將那幾名尚衣局的宮人找了過來,又領了六名甲胄武士,帶著宮人們一起登上了宮船,在澹臺懸夜的注視下,駛向紫雲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