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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三七章 天下無刃

  諸將震驚,紛紛拔刀在手。


  麝月環顧一圈,卻是鎮定,冷冷道:「葉朝軒,你當真要反?」


  「臣下絕無此意。」葉朝軒立刻道:「公主,如今正是非常之時,凡事不得不小心。」抬手指向董承,冷聲道:「此人當著公主的面,挑撥臣與公主的關係,言辭之中直指臣要造反,由此可見,此人才是蓄意謀反。」


  董承倒也沉著,冷笑道:「葉朝軒,你賊喊捉賊。」


  「公主莫忘記,城中有京都的刺客潛伏。」葉朝軒單手背負身後,卻是鎮定自若,抬手撫須道:「刺客行蹤不明,說不準就是有人在包庇。董承家眷都在豫州,雖然投在公主麾下,但是否真心,著實可疑。臣對他一直很戒備,今日看來,此人是裡通外敵,先前只是詐降。他故意挑起臣與公主的矛盾,就是想讓徐州打亂,讓京都有機可乘。」


  葉朝軒雖然說的是董承,但胡海彪的情況與董承相同。


  胡海彪自然忍不了葉朝軒這番話,怒罵道:「姓葉的,你血口噴人。我雖然與董統領沒什麼交情,但他絕非內奸,而是誠心效忠公主。他若是沒有對李唐的忠心,當初就可以引兵會豫州,又何必跑到徐州城來向公主效忠?反倒是你,沒有公主之令,你摔杯為號,事先埋伏,竟然讓手下甲士闖進來,這是大逆不道。」


  胡海彪情緒激動,他自然是沒有想到一次軍事會議,竟然是葉朝軒設下的陷阱,而公主顯然也是被蒙在鼓裡。


  「有理不在聲高。」葉朝軒看向麝月,拱手道:「公主,臣與董承,忠奸分明,肯定有一個是奸臣,公主睿智,還請定奪!」


  麝月看了看董承,隨即瞥了葉朝軒一眼,見葉朝軒鎮定自若,顯然是底氣十足,冷笑道:「葉朝軒,你要借本宮之手懲處董統領,是否想將豫州營的兵權也直接奪取到手?」


  葉朝軒皺起眉頭。


  長孫媚兒卻已經向周圍甲士道:「公主在此,沒有公主吩咐,你們手執利器擅自入內,真的要跟隨葉朝軒謀反?還不退下!」


  但甲士們卻是神色冷漠,並不理會。


  木無名卻是哈哈笑起來,麝月蹙眉道:「你笑什麼?」


  「麝月,你自幼聰慧,怎麼年紀越大,變得越來越蠢?」木無名道:「葉大人給你台階下,只要你認定董承是內奸,這徐州城依然由你坐鎮。可是給了你台階,你卻不知道下,非要弄得大家撕破臉面才好?」搖頭嘆道:「都說識時務者為俊傑,眼下是什麼狀況,你心裡應該清楚,可是你的選擇卻實在讓人失望。」


  麝月卻是平靜道:「汪焯,你先退開!」


  汪焯往邊上移開幾步,卻依然保持戒備。


  麝月盯著木無名的眼睛,沒有再啰嗦,而是直接道:「木無名,長孫將軍被刺,可是你與葉朝軒共同謀划?」


  此言一出,諸將震驚,胡海彪駭然道:「公主,長孫將.……將軍遇刺了?」


  木無名沒有直接回答,反倒是背負雙手,凝視麝月道:「本來我還想等一等,不必太早登台,可是澹臺懸夜親自下場,這台戲你唱不了,需要換一個主角上場。」


  「什麼意思?」麝月蹙眉道。


  木無名緩步走到椅邊坐下,道:「上次我對你說過,如果你能堅守徐州,撐上一些時間,天下局勢會有變化。不過我這話只對了一半,還有一半沒有說明白。」


  麝月嘴唇微動,卻沒有出聲。


  「你有李唐血脈,這並不假。」木無名嘆道:「可是以你之名豎起李唐旗幟,這桿旗還是無法飄揚。你身體里不但有李家的血脈,還有夏侯家的血脈。夏侯與你是母女,即使兵戎相見,但血脈相連,在許多人看來,你和夏侯之爭,既是國事,又是家事。」頓了頓,才繼續道:「甚至會有人覺得,今日你與夏侯刀兵相見,說不準哪天又會握手言和,宮闈之事,可不是誰都能明白,你與夏侯的關係,也不是誰都能看清楚。」


  葉朝軒在旁也開口道:「如果在你與夏侯爭鬥之時投奔你,誰能保證你日後不會與夏侯握手言和?夏侯到時候也許會留你性命,但投奔你的人可就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葉大人老成持重,他能看明白,其實許多人也都會有這樣的顧慮。」木無名道:「你在徐州舉旗,響應者寥寥,難道僅僅是因為你目前實力不足?」搖搖頭道:「最重要的一個緣故,還是你血統不純。當年夏侯血洗李氏皇族,李氏皇族被屠戮殆盡,卻偏偏留下了你和長寧,這就讓天下人明白,你們不只是李家的人,同樣是夏侯家的人。」


  葉朝軒一唱一和道:「不錯,名不正則言不順。公主身上還流淌著夏侯家的血,卻舉旗要復興李唐,固然會有一部分人願意追隨,但更多的人卻是將信將疑。」搖頭嘆道:「至少臣下就會心存疑竇,擔心公主是否真的要與京都那邊血拚到底?是否夏侯到時候給公主一些條件,公主就會喪失鬥志?又或者真到了生死關頭,公主在意母女之情,就不忍心刀兵相見?只要你身上流淌著夏侯的血,別人就有道理存有這種懷疑。」


  麝月臉色冷峻,道:「木無名,你口中的更換主角,又是什麼意思?」


  「意思很簡單。」木無名道:「你不是澹臺懸夜的對手,除了江南,你也無法爭取到更多的力量.……!」說到這裡,搖搖頭道:「不對,也許秦逍還是能夠為你賣命。這是一局大棋,你自認為能夠與夏侯一較高下,但實際上你這桿旗的力量遠比你自己所想弱得多。要與夏侯正面對決,就需要一面真正的大旗!」


  麝月顯出狐疑之色,顯然對木無名的言辭還沒聽明白。


  胡海彪大聲道:「你到底在說什麼?什麼大旗不大旗,你到底是什麼人?」


  「胡統領,你追隨麝月的原因是什麼?」木無名看向胡海彪問道。


  胡海彪毫不猶豫道:「自然是擁護公主復興李唐。我們胡家三代人身受李唐之恩,夏侯篡權,屠戮李氏皇族,天人共憤,家父臨終前就說過,多行不義必自斃,夏侯一族遲早會為他們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木無名點點頭,竟然向胡海彪拱手道:「令尊忠於李唐,乃是大唐大大的忠臣,他的忠名,必將流芳百世!」語氣竟然頗為柔和。


  胡海彪有些疑惑,想不到此人看上去傲慢無禮,竟然會對自己行禮。


  「董統領,我記得令尊曾是宮內侍衛。」木無名看向董承道:「他曾經三次跟隨先帝狩獵,護衛左右。有一次先帝在狩獵之時興緻大發,讓麾下眾侍衛分成五隊,比比哪隊獵取的獵物最多。令尊帶領一隊,最終奪魁,先帝龍顏大悅,將自己的佩弓賞賜給了令尊,不知那張弓董家是否還保存?我記得那張弓上還刻有『天下無刃』四字,是先帝令將作監鐫刻上去,不知字跡是否還清晰?」


  董承神色本來十分冷峻,聽聞此言,先是一怔,詫異道:「你……你怎知道?」


  這已經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董家獲贈天子佩弓,此事許多人都知曉,隆恩浩蕩,可是天子佩弓上的「天下無刃」四字,知道的人卻是鳳毛麟角。


  董家對天子佩弓自然是珍惜無比,但卻十分低調,並不以此對外宣揚,而且即使是自家人,見過天子佩弓的人也是屈指可數,沒有幾個人曉得天子佩弓上的那四個字。


  此刻木無名卻一言道出,董承自然是震驚不已。


  木無名發出笑聲,道:「你先回答我問題,我再告訴你我如何知曉。」


  「那是先帝所贈。」董承道:「家父自然是珍藏,三十多年來時時擦拭,卻並無給外人觀摩。」


  木無名嘆道:「能將先帝之物細心保存,自然也是忠臣。」


  「你如何知道上面那四個字?」董承皺眉道:「知道此事的人鳳毛麟角。」


  木無名笑道:「那我也不瞞你,先帝所贈的那把寶弓,是先帝喜愛之物,製作成功之後,他有意要在佩弓上留下幾個字。當時先帝令我書寫幾個字,我奉旨寫下了『天下無刃』四字,那是希望大唐國泰民安,天下沒有刀兵之災。先帝見過之後,十分歡喜,下旨將作監立刻依照原跡鐫刻在寶弓之上。後來那把弓被先帝賜給了令尊,而贈弓之時,我也正好在旁邊伺候先帝。」


  他這番話說出,包括麝月在內,眾人都是大驚失色,不敢置信。


  這名遊俠竟然與先帝有如此淵源?


  先帝能夠用他書寫的字跡鐫刻在佩弓上,狩獵之時還讓他伺候在身側,那麼此人與先帝的關係肯定十分親密,按照木無名的說法,那很可能是先帝身邊的近臣。


  董承和胡海彪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臉上的震驚。


  「閣下到底是誰?」董承沉聲道:「你既然曾受先帝之恩,更該效忠公主才是,為何要勾結葉朝軒謀反?」


  木無名搖搖頭,道:「我沒有謀反,葉大人也沒有謀反。恰恰相反,葉大人是李唐真正的忠臣。」他抬起手,卻是緩緩摘下了臉上的面具,面具取下之後,顯出一張清瘦的面龐。


  麝月盯著木無名那張面龐,陡然間失聲道:「你……你是慶皇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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