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57章 Chapter 37
她的心緒萬千,步履卻是出奇一致地跟在葉清庭的身後,男生下一階樓梯,她也下一階樓梯,不知不覺,兩層樓走到了盡頭。
她隨著他邁下了最後一層階梯,走在前面的男生突然停住了腳步,回過頭,對上女生迷茫紛雜的明眸,他的目光飄忽了一瞬,出聲問道:「凌溪泉,你要跟我出校門嗎?」
他的聲音裡帶著幾分無奈,凌溪泉緩過了神,這才驚覺自己竟然快要跟著葉清庭走出教學樓了。
他不會以為她是故意跟著的吧?
她有點窘迫,努力想裝出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可面對眼前的這個男生,自以為傲的自控力直線下降為零,在對方的凝視下,她感受著臉部逐漸上升的溫度,有點挫敗地說:「我不知道在哪找他們。」
「你去那邊找一下吧,校運會那麼多人,他們不會走遠的。」葉清庭把她的沮喪看在眼裡,好心地指了指靠近醫務室那側的出口,看到女生隨之投去的視線后,目光在她微紅的耳尖上停留了一會,不知想到了什麼,他的唇角勾了幾分,轉瞬又恢復如常。
「嗯好。」凌溪泉順著他示意的方向看了眼,點了點頭,作勢往那邊邁出了一步,瞥見了男生同時轉身的身影。
她頓時止住了步伐,站在那裡,遙遙望著他走出教學樓,愈行愈遠的背影,忽然就有了一個念頭,如果他走著走著回頭看見自己,發現了一直追隨的目光,她該用怎樣的表情去面對。
這麼想著,她兀自扯開了一抹淡而無味的笑意。
這麼寡淡清冷的人,目光永遠是放在前方,走路永遠是目不斜視,怕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回頭看的吧。
她和葉清庭私下的交談少得可憐,連剛才的對話也算是少的可憐中的一次,可偏偏每次這樣的對話,總會讓她生出一種錯覺。
就好像男生每次對她說話的時候,都會比平日里多了几絲輕柔,隱隱叫她感到一種不易察覺的溫情。
她不敢想,這個在她狼狽,在她需要關心時遞上紙巾的,忽而輕柔,忽而疏離的清冷少年,接過她遞予的礦泉水,是否就意味著她的與眾不同。
葉清庭的背影早已走遠,她杵了一會,放下了忽然而至的憂傷,轉而向他所指的側門走了過去,走了一段距離,果然聽到了從食堂附近傳來的說話聲。
校運會這天,食堂是不開門的,學生也不會興起想到來食堂逛一圈,因此此時,她隔了老遠,就聽見了謝右的聲音。
她下意識地放輕了腳步,往食堂那邊的香樟樹靠了過去。
「所以,就這樣?」男生的語氣平淡得好似捕捉不到的微風,根本聽不出分毫憤怒、冷漠、不滿,或是其他諸如此類的負面情緒。
那邊,呂熙寧的聲音遲遲沒有響起,凌溪泉暗自疑慮著,男生沒有得到回答,沉默了一會,冷淡的話語卻是再次傳了過來:「呂熙寧,既然你是這麼看我的,以後你也不用躲著我了,我,謝右,不會再來找你。」
他的話音剛落,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從那邊傳了過來,顯然是男生準備離開了。
凌溪泉一驚,暗說了句怎麼這麼快,她左右張望了一眼,貓著腰,躡手躡腳地移動到了大樹旁側的食堂大門,剛鬆了一口氣,就聽呂熙寧慌亂而大聲的話語響了起來:「謝右!這樣最好!記住你說的話!」
男生離開的腳步稍緩,就在凌溪泉以為他還會再說些什麼的時候,腳步聲卻又響了起來,不緊不慢,不慌不忙。
她幾乎可以想象謝右此刻冷冽倨傲,目空一切的神態。
隨著男生越來越遠,呂熙寧有點倉亂的腳步聲也傳了過來,凌溪泉心裡一定,剛想出去喊她,手臂卻忽然被一道猛力拉了回來。
這裡還有人?
凌溪泉被突如其來的力道狠狠嚇了一跳,與此同時,她一個趔趄,眼看就要摔倒,驚慌之中,原先抓著她手臂的手順勢下滑,扣住了她纖細的手腕,而後,強有力地穩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子。
她終於站穩,心底卻是一陣發虛,抬頭一看,聶斯赫半倚在門上,一手插著口袋,一手握著她的手腕,一半的臉沉浸在陰影里晦暗不明,那雙淺褐色的桃花眼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她,忽明忽滅中,沉迷的光芒里沒有了以往的漫不經心,隱約只能看到他眉眼間流露著的,高高在上的冰冷。
聽著不遠處的腳步聲漸漸跑遠,凌溪泉不由朝外面的方向望了眼,一邊驚魂未定地想拍拍胸口,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手還被對方握在的手裡。
她與聶斯赫對視了片刻,極美的桃花眼裡此時冰冷一片,似乎並沒有因為她險些的摔倒有絲毫的動容,她不由擰起了眉,語氣帶著不快:「鬆手。」
聶斯赫不置可否地放開了手,直起身,緩緩從陰影里走了出來。
或許是此刻,他們之間的距離有些近,身高的差距讓男生往外走的步調帶有隱隱的壓迫之意,凌溪泉在他側身經過的時候,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
聶斯赫注意到了她的不自然,頓了頓,注視著眼前的女生,毫不留情地嗤笑出聲:「不要多想,我只是想找你聊一聊。」
他的神情傲慢驕橫,說出來的語調也是極致輕慢,與凌溪泉的感知發生了輕微的衝撞——
也許是以前從未有過機會,這是頭一回,這個男生是在真真切切地和她說話,然而,他對她,甚至還不及那時他對林笑琪,至少,除了冰冷和不耐,他未曾流露過和對肖順一樣的輕蔑和高傲。
又也許是潛意識裡,尹竣玉和謝右都和她提到過這個男生,從隻字片語里,她雖然沒有過分想象,卻默認了這個男生從誤把湯碗灑到她身上之後,就關注著她,甚至對她是有點好感的這種想法。
因此,她對聶斯赫,除了一開始的避而遠之,其實還有那麼一絲不可言喻的奇妙感覺。
不是喜歡,也算不上好感,只是一種她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一種她一直知道對方存在,卻互相默契不言的感覺。
可如今,這種有些意味不明的感覺被徹底碾得粉碎,一種會錯意的落差感,讓她的心底莫名就浮現了自作多情后的難堪感。
她沒有露出分毫,臉色卻慢慢冷了下去,清亮如水的明眸也少了幾分恬謐的光芒,幽幽的,像四月天里朦朧的雨霧,悄然模糊了下來,她回望著男生的臉,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問他:「你想要聊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