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第210章 Chapter 17
是啊,為什麼不叫住他呢?
冷靜下來之後想想,如果當時等著他走近,四目相對,她可以微笑著打聲招呼,然後得體地全身而退,是不是才是最準確理想的重逢方式。
可是,哪怕一個人在異國他鄉歷練了六年,對誰都可以涵養的笑,對誰都可以把表面功夫做到完美,對葉清庭,她做不到。
縱然這些年,腦海里想象過,也排練過無數次和葉清庭再次遇見的畫面,是微笑著寒暄,或是裝作陌路的擦肩而過,在真的即將要面對他,幻想快成真的那一刻,她膽怯了。
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落荒而逃。
也許那個未曾謀面的女聲參與了一部分她的狼狽,更多的,是不安的不確定性。
不確定他還是不是記憶里的那個男生。
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時光荏苒里唯一存留他們為數不多共同回憶的人。
不確定他還記不記得自己。
不確定他會說些什麼。
而她最怕的,不是擦肩而過的陌路,也不是年邁模糊的記憶,而是兩兩相望,對方記得青澀歲月里所有的好感和萌動,卻只是釋然微笑地說一句,是你啊。
這個你,是那個讓他曾經特別對待的你,還是如今看兒時表白成戲言的你。
她害怕從葉清庭的嘴裡聽到這句話,卻沒想到,自己成了先說出這句話的人。
回想起剛才在校園裡裝模作樣的表演,她忽然頭疼了起來。
她這才想起,如果說自己早前已經知道他住在哪,又怎麼會認了很久才認出他來。
方才還有些沾沾自喜,覺得自己表現沒太大問題的舒暢轉眼就變成了心虛。
若是細細回想這言語里的矛盾,怎麼可能發覺不了她先前的刻意。
凌溪泉心思百轉,回過頭,男生正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她,那張令人驚嘆的臉就在眼前,就好像時間把這幅漂亮的畫又再加深描繪,才能如此的完美無瑕。
僅對視了幾秒,她就有些吃不消驟然加快的心跳,可對視的目光剛剛退怯了一點,頓時又覺得不對。
這樣一來,葉清庭不是就以為自己不敢看他,心虛嗎?
於是,遊離了一瞬的目光堅守著與男生的眼神接觸,硬著頭皮堅定地解釋道,「因為我沒有把握,那麼多年過去了,以前同學都不知道長成什麼樣了,所以只是覺得身形有些眼熟。」
良久,葉清庭都沒有說話,令人深溺其中的淺冷棕眼眸定定地望著她,好像在她的眼裡尋找著某些答案,這樣的凝視似乎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凌溪泉縱然得以保持臉上的鎮定,渾身的血液卻不受控制地倒流到了上來,而直到望著眼前女生逐漸微紅的臉,男生才收了幾分沉凝的探尋,慢慢地說,「但我一眼就認出你了。」
氣氛忽然有些微妙的曖昧。
凌溪泉心慌地錯開了目光,扳著手指認真地說,「可能是因為我變化不大吧,你不知道,我回國第一天碰到江介了,他也一眼就認出我了,江介你應該知道吧?以前三班的,經常跟在謝右的身邊,他現在在我爸公司上班,我當時還吃了一驚呢。」
人一心虛,話就變多了起來。
葉清庭望著她說話的樣子,微微垂下的睫毛撲閃撲閃的,眉眼就和以前一樣,隱隱氤氳著毫無攻擊性的恬靜與溫柔,讓人看著心情寧靜。
他的唇角微微上翹,「我知道,前段時間我們還聯繫過。」
「你和江介?」凌溪泉愣了一下,這句話似乎有些別的什麼意思,她沒有多想,只是疑惑地問,「你們當時關係好嗎?」
「還行吧,那時候經常一起打球,和謝右玩的好的幾個,和我的關係也不錯。」
她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計程車在此時停靠到了路邊,向窗外看一眼,這才發現已然到達了目的地。
兩個人沿著桂花飄香的小道走著,凌溪泉有意落後了小半個身位,悄悄朝目不斜視的男生瞄了一眼。
橘色的陽光絲絲縷縷地落下,就好像光和影在他身上灑下了最美的姿態,不知不覺再仰望,他已經比自己高了差不多一個頭,那些年的清冷變成了記憶里曇花一現的錯覺,也許,他是真的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樣什麼都不在意,所以懂得收起那一份疏離,變成了現在的溫潤隨和,又也許,只有極為親密的人,才能明白這樣沒有鋒芒的溫和下,究竟隱藏著怎樣的情感。
拐了彎,遠遠望見一個穿著艷紅色及膝裙的長發女生站在庭院的小道邊,向他們所在的方向眺望。
那不是葉清庭的家嗎?
這個女生……是不是就是那天聽到的那一個?
她就是……女朋友嗎?
凌溪泉下意識地看向前面的葉清庭,他也看到了那個女生,並且敏銳地發現,他漂亮的眸子微微眯了眯。
這下,她抱著資料夾的雙臂緊了緊,開口喊他,「你先回去吧,我忘記去超市買零食了。」
男生回頭,「我陪你去。」
陪她去?
女朋友就在前面看著,他怎麼就不怕人家誤會呢?
還是……他只是客氣一下?
想到這裡,她果斷搖了搖頭,「不用了,不麻煩你了,我自己去吧。」
葉清庭蹙了蹙眉,竟然和她較真了起來,「哪裡麻煩了?」
哪裡麻煩?
哪裡都麻煩。
凌溪泉餘光一瞟,瞥見遠處的女生朝他們快步走了過來,一顆心忽然慌亂了起來,賭氣似的留下一句「你和我一起走,我男朋友會誤會的」,也不等男生的反應,轉身就朝剛剛進來的小區大門方向跑去,然後幾乎是拼盡全力跑出小區大門,在警衛和保安怪異的打探下,她又跑了好一會兒,直到跑得再也跑不動了,她累得拖著腳一步一步走向馬路邊的長椅,伸手撐著椅背,一撩頭髮,露出了滿臉通紅的疲憊。
不記得有多少年沒這麼拚命地跑過了。
也忘記了這樣的舉動有多麼唐突失禮。
葉清庭會不會被她突然的舉動嚇到?
她不知道。
反正她骨子裡也不是真的淑女。
可是,為什麼要跑呢?
是害怕看到那個女生和他並肩站在一起,暖心地說一句「你回來了」,然後兩個人旁若無人地耳鬢廝磨,還是害怕自己只能形單影隻地站在那裡,看別人做著自己做不到的事。
她輕輕擦了擦額頭溢出的一層薄汗,也不管長椅上有某些腐朽污濁的痕迹,跌坐了上去,雙眼茫然地看著馬路上的川流不息,自言自語地自嘲,「凌溪泉啊凌溪泉,你就作吧。」
她低下頭。
一瞬間措手不及的慌亂打亂了理智。
只是突然,心就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