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劍前的故事之商韜戰白海愁
楊落羽一手握刀柄,一手擋心猿,分身乏術,再無其他能擋隱刀手段,這時候隱刀發作,確實是陰險至極。
隱刀目標始終是楊落羽心晶,這是所有人的弱點,更危險的時楊落羽根本沒有防禦的手段了。
除非是她提前拔刀。
但按現在情形來看,她只能是提前拔刀,除非她真的不要命了。
商澤憶心無旁騖,手中心猿重壓,心念操控隱刀,直衝楊落羽心晶。
「你輸了。」商澤憶冷酷道。
以現在情況看確實是,若楊落羽拔刀,三息的氣勢自然會斷,而她再精力第三次醞釀起拔刀術的戰意,沒有了拔刀術,已經是內外受創的她必然不是氣息在巔峰的商澤憶對手。
若她不拔刀,隱刀將會直接擊碎她的心晶,不說擂台勝利,甚至連性命也將難保。
所以,無論拔刀與否,楊落羽是輸定了。
事實看來就是如此。
面對現實,楊落羽忽然露出了一個決然的笑。
她正抵抗重刀的手忽然放開了,任由心猿狠狠得砸在了她的肩膀上,能聽到「咯吱」的聲音,顯然是她的肩膀骨頭碎了,同時她空出的手擋在了胸前,在千鈞一髮之際抓住了隱刀,猛一用力連掙扎的時間都不給它,直接將它捏成了光華。
「三息。」楊落羽木訥道,忍耐許久終於到了三息。
再沒有任何躲藏的空間,她拔刀出鞘,宛如天地只剩下一道光芒,穿過近在咫尺的距離,然後悉數落在了商澤憶的身體里。
有光從商澤憶的身體中出來,他的皮膚開始裂開,鮮血順著裂痕湧出來,裂痕越來越多,鮮血也越來越多,商澤憶渾身上下距離疼痛,比這更痛苦的是即將失去自由,他苦笑,機關算盡,終究還是輸了。
藥王江的已經在台下著急地幾乎要衝上來了,他肩上的藥箱,他手中的銀針,都是為商澤憶準備的吧。
是啊,他輸了,不會死,但會失去了自由。
真是不甘心,就差了最後一點,明明差一點就贏了。
若他再強一點,就能擋在這一刀了,就差一點。
力量啊….他不由嘆息。
「你需要力量嗎?」
在他幾乎認輸的時候,意識中驀然接收到了一道聲音,這道聲音他聽見過,是夢中曾無比熟悉的聲音,是那道被剝去了人皮,滿是血色人影的聲音。
是商韜嗎?
「你是~~皇叔?」在自我的意識里,他遲疑地問。
這道聲音溫厚中正,不似他第一次感受到小世界時的暴戾,商澤憶感到有莫名的親切。
對於商澤憶的問題,那道聲音沒有著急回答,而是等了片刻才開口:「你可以這麼稱呼我,雖然我從未見過你,我的侄兒。」
這可正好!商澤憶一肚子的疑惑想要問他,好不容易逮到本人,連擂台都不管了,趕緊問個痛快:「我說皇叔,這是怎麼回事,你老人家不是仙逝幾十年了嗎?怎麼在我的意識里?」
他說話沒大沒小毫無對長輩的尊重,商韜倒不在意,生前他也不是也在意禮節的人,聽到後輩與他脾氣如出一轍,倒是勾起以往的回憶,便換了語氣假模假樣地鄭重其事道:「這事可說來話長。」
「那就長話多說。」商澤憶毫不客氣地回道。
如果能看到表情,商韜此刻一定是滿臉黑線,這個晚輩實在是太沒分寸了,沒看到自己是推脫之詞嗎,還學會得寸進尺了啊,他咳嗽了一聲再次強調,也順道岔開了話題:「要不要力量?」
「要,幹嘛不要。但要之前皇叔你要告訴我,為什麼你會在我的意識里。」商澤憶一口一個皇叔叫著親熱,卻是死咬問題不放,完全沒有晚輩的謙恭。
這個問題商韜本來也就沒想瞞著商澤憶,只不過現在時間緊迫,他蘇醒過來有時間限制,有重要的事必須藉助商澤憶的身體處理,沒時間跟他詳談,只得花費了些能量,將一段記憶碎片引入了商澤憶的神識中。
一片光華落到商澤憶額頭,然後融進了其中,光華散開,投射出一段畫畫,那是年輕時候的商帝,正面無表情地將手按在一個與商澤憶極像的男子頭上,不知在汲取什麼。
他眼神漠然,片刻后將手從那名男子頭上抬起,他手裡仍是空噹噹,卻又似乎小心捧著什麼,而原本就無動靜的男子,此刻就像被抽走了靈魂,真正變成了毫無生命的死物。
觀樣貌,那名男子應該就是商韜,跟自己真是像啊!
商澤憶還在感嘆,畫面一轉,是一個嬰孩無聲墮地,嬰孩神色木訥好似沒有靈魂,產婆驚恐地將嬰孩抱到了商帝的面前。對著嬰海商帝面色凝重,毫無遲疑他小心地從自己心口抽出什麼,然後從天靈中貫入了嬰海體內,那嬰孩眨了下眼睛哭了起來,原本毫無神色的眼睛在下一刻便充滿了靈氣。
商澤憶心有所感,還想看仔細,畫面卻戛然而止。
「那個嬰孩是我?」商澤憶不敢置信地問道。
商韜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給了個謎語似的答案,語帶玄妙:「我是你,但你不是我。」
商澤憶陷入思索,那邊商韜卻沒時間等他思考,他其實時候都沉睡在商澤憶的身體里靜養,蘇醒不易,這次是因為商澤憶體內能量耗盡,而又接近源頭,受源頭力量影響,才能醒來,過了這次,下次不知道要什麼時候了。
這次醒來在他預料之中,是他計劃中重要一環,必須趁在白鹿城的時候藉助商澤憶的身體做些事情,他打斷商澤憶的思考,有些焦急道:「先別想了,我蘇醒不易,現在需要你的身體做一件事,為此我會幫你在擂台取勝,給還是不給,你快點決定。」
商澤憶沒有直接答應他,他現在心中還有疑惑,或者是說對商韜的懷疑,換任何人,知道身體中還有另外一個人潛伏,都不能泰然處之。
商澤憶亦不能,他滿心疑惑,問道:「您指引我來到北方,究竟是為了什麼?」
「為了什麼?」商韜遲疑自問,他沉寂片刻似在深思,而後篤定道,「為了結束源頭的悲劇,也為了粉碎我皇兄你父皇的陰謀。」
「為了當年的悲劇不再發生,為了報仇,也為了親人朋友。」
「所以,我需要藉助你的身體。」商韜誠摯地說。
商澤憶將信將疑,他對商韜提出幫他贏得擂台的條件很心動,況且也想通過商韜他能知道更多內情。
但為了防止商韜背地裡給自己下套,商澤憶還是留下了條件:「藉助我的身體可以,但我不想眼睛一閉什麼都不知道,我至少要知道我的這具身體到底做了什麼。」
這個條件商韜表示贊同:「可以,使用身體的時候我會保留你的意識。」
連討價還價都沒有,商澤憶不知道商韜這麼好說話,早知道他該再要點什麼,現在木已成舟,他也不好再厚著臉皮再談條件,只得問道:「那我需要怎麼做?閉上眼睛放空精神,然後把身體讓給你?」
他裝模作樣地還閉上了眼睛,哪知道商韜根本不需要他做什麼:「什麼都不用做,我直接就能越過你的意識操控你的身體,之所以要你同意這是對主人家的禮貌,畢竟身體是你的。」
雖然是在神識中,但商澤憶臉上還是火辣辣的,自己還想拿這個身體跟人家談條件呢,哪知道人家壓根不需要他做什麼,直接就能操控他的身體,之所以一直跟他叨叨只不過是有禮貌而已。
所幸是在神識中看不出來。
「皇叔啊,我們就打個比方,萬一我堅持就是不答應你會怎麼做?」即使大概是猜到了答案,商澤憶還是舔著臉去問,給自己找不自在。
「先用了再說。」商韜輕巧地說。
商澤憶又一記刀子戳心,果然是自己想太多了,他皇叔是誰,二十年前風華絕代的超級高手,怎麼會受他脅迫。他還在感慨,忽然間就從神識空間中出來了,放眼看去又回到了擂台上。
在神識空間中說了這麼久的話,但實際在現實中連一個呼吸都還沒過。
所以擂台還在繼續,他仍保持在中了楊落羽驚天一刀的狀態。
他能看見自己的身體正在裂開,血如噴泉湧出來,他想抬手捂住傷口,卻發現根本無法操控自己的身體,有另外一股意識操控著身體重新站了起來。
這種感覺就是看戲一般,但自己的身體成了戲中人,而意識卻成了看戲的觀眾。
在其他人的眼裡,則是受了重傷快倒下的商澤憶又重新站了起來,他只用力呼吸了幾口空氣,原本噴涌的血就止住了,連裂開的傷口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癒合。
楊落羽驚訝商澤憶正面受了拔刀術一擊,竟然還能站起來,更甚至傷口還能自己癒合,卻不想更驚訝的還在後頭。
商澤憶起身沒有動作,后只朝她看了一眼,她便七孔流血,連發生了什麼都不知道,就直直倒了下去。
這便是最強幻術師的力量,他認為你重傷,你便傷了,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前一刻楊落羽還佔盡優勢,怎麼一眨眼就倒下了,全場鴉雀無聲,連胡八刀這樣的高手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最先發現不尋常的是林子萱,因為她見過不一樣的商澤憶,靈羽山上那個異常強大商澤憶始終刻在她的記憶里,看著擂台上的商澤憶,那種異常的熟悉感又再次出現,她就知道,另外那個商澤憶回來了。
擊敗楊落羽還不止,商澤憶背手而立,眼神挑釁地轉向白海愁,當眾邀戰:「白海愁,可敢上天一戰!」
不待白海愁應答,商澤憶就腳踏虛空,彷彿神仙中人,衣袂飄飄蕩蕩,扶搖直上了九天。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這還是傳聞中廢物的那個商澤憶嗎,不僅邀戰他們無敵的城主,還漫步雲端一樣地上了天,真是已經成仙了啊。
原本看不起他的人現在啞口無言,以前無論商澤憶做了什麼事情都堵不住他們奚落的嘴,就是以看廢物的眼神看她,現在終於是狠狠地甩了他們一巴掌,還是左右兩邊臉「啪啪」作響,特別是那些遊俠們,整日對商澤憶喊打喊殺,無非是依仗自己僅有的武力,現在人家都要成仙了,以他們那微薄的武力,拿來給商澤憶當螞蟻捏死都算抬舉了。
不少遊俠羅圈似的小腿往出門多邁了幾步,出了演武場又再多了幾步就跟做賊似地逃出了白鹿城。
被邀戰的白海愁是所有人關注的另一個主人公,自然是沒人認為白海愁會懼怕商澤憶,更沒人擔心他會輸給商澤憶,但他們還是將目光聚焦在白海愁身上,畢竟商澤憶此時展現出來的能為已經超出所有人想象,無敵了那麼久的或許會因他出手。
萬眾期待,白鹿城主已經很久沒有在人前展現過實力了,這可是難得一見的大事。
在白鹿城居民灼熱的目光中,白海愁從位置上站了起來,他面無表情地抬頭望天,雙腳踏地,將半座演武場踩得稀碎,借著巨大作用力飛身穿雲而上。
整座白鹿城因為他跺腳震動,沉寂片刻,整座白鹿城都沸騰起來,所有人都仰著脖子朝天上看,雖然大多數人連片衣袖都沒看到。
真正能看到模糊兩個小黑點的只有寥寥數人。
典獄司司尊江玉離未抬頭,他低頭蹙眉,此情此景讓他想起了一個厭惡的人,就是那個人在二十二年前將白鹿城搞得一團糟,現在又要再來一次了?
「真是使人討厭的氣息。」話盡,在帝辛崇敬的目光中,江玉離亦踏步而上,直追天上兩人。
此時拔空而起的還有其它幾道人影,胡八刀、衣浩邈、錢泉耀,都是入了道藏的頂尖高手,各有不同的登天手段,這場曠世之戰,也就只有他們才配做那兩人的觀眾。
「就憑你們臭雞蛋爛番薯也配看我出手!」人剛飛起,天上就傳下商澤憶散漫聲音,繼而一股無匹威壓自上而下,迫得幾名飛起的頂尖高手重新落在了地上。
他們正好落到了藥王江附近。
剛落地,衣浩邈老爺子就破口大罵:「混賬小子,幾十年沒見對老頭子我還是那麼不客氣,半分尊老的氣度都沒有!」
江玉離則冷然地看一眼天,拂袖而去,白鹿城今日必會大亂,他的典獄司需要提早做好準備。
錢泉耀默不作聲,不知在想什麼,他抱著圓滾滾的肚子長久呆立,忽然嘆了口氣。
胡八刀身邊是藥王江,楊落羽早被衣輕裘救下,現在也被藥王江醫治,她只不過是能量耗損過大,傷勢並沒表面看起來那麼嚇人,休息一陣就好。
衣輕裘緊張地護著她,對從天而降的這麼多高手毫無在意,連天上的曠世之戰也不看一眼。
藥王江心底緊張商澤憶,此時狀況過於詭異,他一個八歲的孩子早就搞不清楚是狀況了,見到胡八刀忙上去問道:「魷魚乾他是怎麼了?」
胡八刀也不知道,但他聽衣浩邈說的話,似乎是知道什麼內情,便直接問他:「衣老頭,你知道是怎麼回事?」
衣浩邈還憋著氣,怒氣沖沖道:「還能怎麼回事,商韜這個小子回來了。」
胡八刀不可置信:「你說商澤憶是商韜,他不是已經死了嗎?這怎麼可能?」
胡八刀沒有實際接觸過商韜,不知道商韜實力,衣浩邈這些老一輩的人對他能為卻再清楚不過了,借體重生對於他根本不算難事。
「對於那個小子,沒什麼不可能的。二十二年前能將天下幻術師的氣數都能吸盡,斷了幻術師一脈,現在借體復活有什麼難的。」衣浩邈輕蔑地說,他對於借了商澤憶身體的商韜不讓自己看這場大戰耿耿余淮,越想越生氣,不由得火冒三丈,「這小子,這是太沒禮數了,這場曠世之戰居然不讓我觀戰。」
見衣浩邈如此神情,他已經相信老爺子說的,他正為商澤憶擔心,藥王江扯了扯他的衣袖,關切問道:「魷魚乾不會有事吧。」
胡八刀還沒回答,原本受了重傷看著快死一樣的南柯夢撐起身體,突然開口:「他不會有事的。」
「你又知道什麼?」胡八刀問道,雖然他一直瞧不上萬法府這些大小神棍,但現在對南柯夢還是有一絲期待。
他以為南柯夢會知道什麼,畢竟張龍虎這個老神棍還是有些道行的,會算出什麼也說不定,但南柯夢卻搖頭道:「我只知道他會幫我找到竊天技的機緣,現在機緣未至,所以他定然不會有事。」
胡八刀一臉黑線,萬法府的這些大小神棍一個個果然都沒什麼用,算個屁出來,現在他也只能希望張龍虎這個老神棍的話定要成真。
他與藥王江同時看天,他不知道藥王江能看見什麼,但以他的修為,竟也只能看到兩個模糊小點。
可見兩人所處之地離他們有多遠了。
九天上雲霧皚皚,罡風呼嘯。
商韜四平八穩立在雲端,靜侯白海愁到來。
意識中的商澤憶第一次上到九天之上,腳下遠離地面萬里遠,目之所至大地成了縮小的地圖,一個不慎要是掉下去,人都能給摔成肉泥。
他無可避免地感覺刺激,同時對自己皇叔不由得崇拜至極,居然敢上天邀戰白海愁,果然不愧是前一代頂尖的高手,真是帥呆了。
等了片刻,白海愁衝破雲霄也立在虛空中,他看著商韜感興趣道:「你能復活我能高興。二十二年前未能與你一戰,始終是我的遺憾,今日遺憾終於可以彌補了。」
面對白海愁的認真,商韜搖頭晃腦語氣輕浮:「裝什麼大尾巴狼,我現在就一縷殘魂,怎麼可能打得過你,有本事把我在源頭的大半魂魄給放回來,我們再痛痛快快打一場。」
商韜的大半殘魂在源頭之內,白海愁是不可能為他打開源頭的,即使打開也無法將他殘魂從源頭中拉出來。
白海愁不為所動,從身側抓過一朵巨大雲彩,隨意一捏就成了滴凝實的水珠,他手指輕彈,輕柔地像彈走早晨的露珠,卻傳來一陣悶雷聲響,水珠宛如銀河直落,朝他商韜而來。
「姓白的,玩真的啊。」商韜哇哇大叫,扭頭就跑。
雲朵是由水汽組成的,這滴水珠凝實了一朵雲彩,宛如重水其質不可估計,又以白海愁彈指助威,其威力不會小於道藏境全力一擊。
若商韜全盛時必是不懼的,但他現在只是一縷殘魂,能為不足全盛時的十分之一,雖也是能擋下這滴水珠,卻沒那必要。
他邀白海愁上天是有事情要談,又不是真的跟他打架。
商韜繞著雲端跑了一圈,水珠像長了眼睛始終在他身後緊追不捨,商韜知道這滴水珠是白海愁操控的,他被追得煩了當下煩躁,轉身雙手合十,猛然一拍就將水珠拍成了水霧,水霧落下,頓成地面的傾盆大雨。
「謙虛一下還真當我怕你不成,來來,正好爺爺我好久動手了,手癢得不行,就跟你打個痛快,誰慫誰就是孫子!」
商韜張揚叫囂,說完他雙手舉天,彷彿頂天立地拔高了無限,他雙手在空中胡亂畫圓,引得氣流周轉,漸漸在他手中形成了一個巨大颶風。
「剛你讓我嘗了銀河重水,現在我也送你嘗嘗九天罡風的滋味。」颶風成型,商韜吹了口氣將風推向白海愁,得意道。
白海愁巍然不動,淡然回應:「這些小手段沒意思,平白丟了你的身份。」
他扯過身旁白雲,猛然砸在颶風上,頓時風消雲散,迸生出粗壯閃電與轟鳴雷聲,在下界看來真是電閃雷鳴,配合猶如漏了天河的瓢潑大雨,真猶如天帝發怒。
對於白海愁這個強到可怕的怪胎,商韜其實也沒全勝把握。
當年他吸盡天下幻術師的氣運與一身,才堪堪險勝那時的城主白雲山,也造成了白雲山始終抱傷在身,後來敗於十三歲的衣海愁身上,說是他成就了白海愁也不為過。
若十三歲的白海愁與初戰白雲山的他比較,必然是他勝白海愁敗,但一個十三歲就能勝白雲山的人,怎麼會是個止步不前的常人,即便白雲山當時有傷在身,亦仍是天下第一的強者。
這些年白海愁境界始終在穩步提升,二十歲時就超過了無傷在身的白雲山,二十五歲時即使商韜以全盛之身應對,勝負也是五五之數,直到現在過了而立之年,早已不知道走到什麼程度了。
商韜完全復活都不敢言勝,更別說他現在借著商澤憶身體,只是個連魂魄都不完全的孤魂野鬼。
話雖如此,若敵強我弱就輕易言敗,就不是商韜了。
「白海愁,我有一劍當年勝白雲山,今你敢不敢接?」
白海愁背手而立,淡然道:「求之不得。」
商韜手握心猿,卻在感慨他之配劍雪清,自他身死就忽然崩碎,有劍剛烈忠貞至此,使他掛懷。
手中無劍,心猿也稍能湊活,商韜自諷笑笑,世人只記得他是最強幻術師,卻始終遺忘,在劍仙李照清之前,是他商韜絕塵劍道,風流了整個時代。
「我有一劍。」商韜朗聲。
他單手握心猿,以刀作劍比了個劍決。手指向地,劍指向天,人在中間,正是天地人之相。他在九天之上,往上是天外之天,往下是芸芸眾生,他便是劍中神仙,天地全在劍上。
「吾向天地借一劍,名為天地道。」商澤憶聲音傳透三界,落在天上人間。
九天之上的天外天雲霧散開,霞光披萬道,古往今來無數的風流劍意從天下應詔而來,有質無形,這裡每股劍意都代表著先逝的絕代劍者與其名劍,劍意洶湧至此,竟是死後都不散去。
而地上正焦急抬頭看天的人,忽感自己腰間陣陣顫動,那是長伴身側的配劍,正感應號召,居然要衝天而去。
「借。」衣輕裘放開禁錮,腰中碧柔不待片刻,直向九天而去。
其它劍客沒有衣輕裘這麼高的手段,能夠禁制自己的佩劍,早壓制不住,只能看著劍離身而去。
於是白鹿城人們見到了此生不能忘記的震撼景象,萬千把劍爭先恐後向天而去,密密麻麻將整座白鹿城掩得如同黑暗,與身披霞光的風流劍意融合在一起,有形無質加上有質無形,竟使原本平平無奇的劍都變得如傳世神劍一般。
商韜拋出心猿,有最後一股凌厲的劍意附在了其中,感受這股熟悉的感覺,他感慨道:「老友,又到了我們並肩作戰的時候了,你我現在都是殘魂,算是同病相憐,以半縷殘魂對敵天下第一,此等霸氣才不枉費你我威名。」
被雪清劍意附體,心猿發出了愉悅的鳴聲,頓時戰意洶洶。
商韜御劍當頭,直指白海愁,無數劍意皆指白海愁,古往今來萬千劍道風流,由商韜作引,與當世最強一戰。
「注意了。」商韜一聲注意,醞釀了許久的戰鬥終於開始,他一馬當先,無數名劍與他並排同行。
白海愁如巍峨大山,不退亦不擋,他手中無劍只有一對拳頭,到他這樣的境界返璞歸真,真沒有什麼能比得上自己的拳頭好用,看似病弱的他,隨手一拳便是至極之招,將大半的劍意擊了個粉碎。
商韜面上毫無波動,他速度更快,在白海愁出下一拳之前就到他身側,手指並劍,割向白海愁脖頸,腳下雪清繞了一圈,從他后心刺入。
兩面夾擊,且都是逼命之招,白海愁卻連眼皮都不抬,再次一拳砸向萬千劍陣,將那另外一半也砸成了碎片。
商韜趁機也指劍與雪清同時下殺手,卻在白海愁身側受到了阻礙,有一指厚的無形能量護住他全身,連一絲空隙都沒有,使他們的殺招寸步難進。
「若你全盛,可能刺破這層能量,但可惜你只是一縷殘魂。」商韜一招失利,白海愁並未趁機出手,他退了一步,背手而立要看商韜后招。
天地道當然並沒有那麼容易結束,向天地所借之劍如果這麼簡單就被擊潰,當年也不可能勝過白雲山。
滿天之劍都成了碎片,漂浮在空中,忽然其中有一抹碧色閃動光芒,格外顯眼。那是碧柔,衣輕裘的佩劍,前幾代絕世劍者凌落虹的佩劍,亦是少數受了白海愁一拳還保持完好的劍。
好幾代的前的故事早已被人遺忘,沒人知道碧柔與雪清本都是凌落虹的佩劍,所以他們是兄弟,亦是袍澤。
兄弟最懂兄弟,袍澤生死相托,所以當商韜使出天地道的時候碧柔會這麼積極,因為他感覺到了雪清的氣息,因為兄弟袍澤需要它。
受了白海愁一拳后,碧柔其實受傷亦不輕,雖然看不到,但它劍身內部已經有了些微裂痕,它劍鳴怒吼,雪清同受召喚飛到它兩側,當年的袍澤,今日並肩而戰。
以碧柔與雪清為引,被擊碎的劍意與劍的碎片被重新喚起,聚攏在它們身側,不屈的戰意再次組成了一把天地可見的巨劍。
這才是天地道真正的殺招。
白海愁目光凝重起來,少有地露出了重視的表情,當年白雲山就是敗在此招之下,此時的他雖比白雲山青出於藍,卻也不敢小覷。
巨劍一往無前,以萬古風流為一劍,即使白海愁人間無敵,又怎堪劍道千秋來掃。
他首次退了一步,繼而又進一步,一退暫避鋒芒,一進蓄勢而發,一退一進合乎大道,心無忌憚,便以人間至強戰上千古風流。
他仍只出一拳,與那一劍碰在一起,一乃當世至強,一乃萬古風流,都有履險如夷的傲骨,誰也不願退一步。
相持之下,人劍皆巍然不動。
兩者都不好過。
首先看到的是一劍崩潰,從劍柄開始從后至前,不斷有成了碎片的劍被兩者相衝的巨大之力碾成塵埃,繼而消散在天地之間。
雪清與碧柔發出悲鳴,雖只一次同仇敵愾,但它們與這些劍已經是並肩的袍澤,袍澤身死,為的是換它們的勝利,如何不悲壯。
因悲壯之氣,一往無前,一點一點突破白海愁的護身能量,從后至前巨劍雖不斷化為粉塵散去,但劍意卻逐漸濃縮,融到劍鋒之中。
當整把巨劍消失殆盡,白海愁的護身能量終於被割得成了碎片,他素衣輕飄,雖未受傷,卻已再無屏障。
「好招。」白海愁讚揚道,他不再限制能為,雙手往左右一推,彷彿推開了什麼束縛,百倍於先前的氣勢從他身上爆發,衝擊得商韜衣袂亂舞。
「那是自然,吾雖不傳於江湖許久,但只要吾願意,江湖永遠會有吾的傳說。」商韜手握心猿,安心定志,他身後還漂浮著碧柔及其它八把劍,這些都是受了白海愁一擊沒有崩碎的名劍,又被無窮劍意貫入內部,此刻真如天上神劍一般,不懼全力形態的白海愁。
白海愁點頭:「你當得此名。」
他白皙的手掌用力一握,頓時能量激蕩,撼天之能自身上爆發,他一腳踏出,幾乎將整個天空踩得掉落人間,強悍一拳轟向商韜。
商韜十劍於前,以心猿為主,再起名陣,十劍之力融於一體,更以幾何倍數上升,有此奇效,正是葬劍府的羅天劍陣。
一拳一劍陣,各為至極,兩相強悍再遇,震碎虛空。
白鹿城,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