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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野心

  其實商澤晉想的也不算有誤,但商澤睿站得比他更高,有他更深的考量。


  “澤憶氣運來自白鹿城一脈相傳的心火,不算在那五人之列。白鹿城的心火得曆任城主不斷加持,氣運綿長,雖他此時境界大跌,但仍有機會再入通明。”


  “至於林子萱,她想借澤憶來完納情劫,朕實際也和她一般算計,要用她來打磨澤憶,使他破而後立能重回通明。朕與你一直所為,都是助他恢複,隻有回到通明境的澤憶才算是真正的白鹿城主,能以一城駐守四方,於我們的計劃才真正有用。”


  確實如商澤睿所說,商澤憶能否恢複通明境對於他們兩人的計劃影響巨大,不然商澤晉也不會故意將長眠古燈送到商澤憶身邊,而商澤睿的一年不得離開金樓的約定,實際更是拿商國氣運滋養商澤憶,助他體內已盡熄滅的白鹿城心火得以重燃。


  代價如此之大,可見兩人圖謀能有多大。


  兩相對比取其重,即使商澤睿這樣說,商澤晉的擔心仍沒有散去,他不屈不撓說“老四恢複境界還有其他辦法,但林子萱我始終認為不該讓她這麽輕易尋著通明的機緣。”


  對於林子萱,商澤晉不似商澤睿那麽放心,始終擔心她會成為商國的大敵。


  商澤睿卻有另外一層的考量。


  “林子萱能入通明境是遲早的事,就算被我們阻攔,也僅僅阻她一時,仍舊要被動等著她晉入通明。既是如此,何不化被動為主動,將她放在眼皮底下,起碼局勢能由你我掌握。”


  “況且聯姻是林子期這隻小狐狸設下的圈套,是他也看到了要取天下必要先取白鹿城,故而才想用林子萱的美人計吸引澤憶。”


  “是陷阱,亦是機會。那兩人本就是天下最般配的一對,林子萱吸引澤憶的時候,澤憶也正在吸引她,最後你說是澤憶會成了齊國的姑爺,還是林子期丟了夫人又折兵,使林子萱成了商國的媳婦?”


  “都是一半一半的機會,林子期敢去試,若朕連這點魄力都沒有,如何還能稱君者霸道,與他爭這天下?”


  商澤睿俯視望天,霸氣回道。


  在商澤睿講到將林子萱放到眼前提防的時候,商澤晉已經被他說服,後麵的話是商澤睿讓他更見了自己的抱負,連最後一點懷疑都沒了。


  “是我愚鈍了。”商澤晉放下堅持,慚愧道。


  在商國的兄弟正談論如何處理林子萱的時候,遠在齊國的王城厲陽,商澤睿一生的宿敵林子期站在城頭,遠眺著一人離開厲陽向南而去。


  那是了一名寡言的男子,是林子期為了李家和他的計劃,特地從門客中選出的一名怪才。


  萬君可,在四國中從未有過名聲,卻是謀略心智連林子期都覺恐怖的年輕人。


  因為行事隱秘,沒人送行,萬君可將身體掩在鬥篷下,他獨自上馬,直直望著天空。


  陽光並不狠毒,卻與當時一般刺眼,萬君可閉起了眼睛,記憶回轉。


  誰說眾生平等!


  烈日豔陽,光落進大地,是溫暖過了頭,幾似要蒸幹地上的每一分的水分。


  頂著烈日,一個年幼的男孩在田地裏幫著父親除草施肥。


  雖然隻有八歲,他已是極其懂事的。父親農耕事忙,他也懂得心疼父親,年且尚幼便拖著瘦小的身體下了田地。


  有風吹來,也是熱熱的燙。幾畝田地之間,一個健碩的漢子光著黝黑的皮膚忙碌,汗無止盡地從他身上散落下來,剛離開身體便消散在空氣中。似乎是要帶走每一分的熱氣。在他的身後,一個瘦小的身影學著他那般除草施肥,雖然步履蹣跚,氣喘籲籲,卻還是緊緊咬著牙,跟著身前高大的父親,小心地將長出的雜草割掉。


  健碩的漢子偶爾地回過頭看著趔趄欲倒的兒子,眼裏雖蠻是心疼,卻隻有歎了口氣——誰讓他生做一個農奴的兒子。


  “爹,今天陳老爺派人來收租了。”男孩說,猛烈的太陽曬得他嘴唇開裂,他舔了舔,卻發現舌頭也是幹的,分不出一點水分。


  漢子沒有回答,隻是默默幹著活。


  “那人說,這次要再交不出田租,便要我當奴仆來償還。”男孩繼續說著,眼裏卻不是害怕與不甘,仿佛隻是在等待,等待他的父親能說什麽。


  然,父親擰了下嘴唇,欲言又止,許久許久隻是吐出個“唉”。


  一直在田耕回來,他的父親再沒有說一個字,隻是留給他一個背影,高大卻渺小的背影。在很多年後,他回憶起父親的臉,卻怎麽也記不清,隻是空白的一片黝黑,唯獨那個背影卻牢牢鎖著,終不能忘記。


  誰讓他生做農奴的兒子。男孩自嘲地笑。


  那晚,母親殺了家中唯一一隻的母雞,看著他全部吃完。每吃一口,他便看到母親的淚便流了出來,待到全部吃完,眼淚已經沾濕了母親的布衣。


  他微笑著看著母親,喝下了最後一口湯。


  父親坐在門檻上,“巴拉巴拉”地抽著旱煙。白色的煙自父親的嘴中大口大口地吐出,幾乎將他淹沒在煙海中。


  此夜,一家無眠。男孩看著虛空中的黑暗,那雙黑色得眼睛亮得連夜晚也無法掩蓋。他不恨父親的無能,卻恨父親的毫無野心,毫無建樹,隻是這樣平平淡淡過完一生,即使是被壓迫欺詐也生不出一點的反抗的勇氣。


  一想到那種愚昧無知不帶一點追求的生活他便全身顫抖,即使小小年紀一無所有,他那小小的身體便卻不屈於這樣的生活,這樣的執拗,便是野心吧。


  除了野心,他已一無所有。


  第二日,陳老爺的人便來了。一輛裝稻草的牛車,隨手便將他扔了上去,猶如牲畜,母親哭得死去活來,父親轉過了頭,似乎不忍看見。


  車上有很多跟他差不多年紀的小孩,都是稚氣未脫的臉,都是哭喊著要回家,卻沒有人敢走下牛車半步。


  男孩冷漠地看著,不吵也不鬧,更沒朝父母看去渴望的眼睛,隻是閉了起來,任由這些人將自己猶如牲口般拖走。


  那一年,他八歲。


  睜開眼睛,野心浩瀚吞天,萬君可張狂笑著。


  是啊,從來沒有眾生平等,人有貴賤,所以他絕不為賤,他要做貴人,要一步一步爬到人臣巔峰。


  他不是農奴的兒子,他是太子府謀士萬君可。


  現在,他要去南方,替齊國掀開一番風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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