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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不入通明

  當幾個人趕到城外的時候,藥王江與衣輕裘正打得不可開交。


  藥王江氣衣輕裘阻了自己,也是動了真火,一身毒氣遮天蔽日,襯得他唇紅齒白宛如滅世的魔子。


  衣輕裘對上這樣狀態的藥王江也不能輕描淡寫,不得已使用了真手段,衣家絕學於他手上再現。


  “白衣拂劍。”


  衣家絕學,白衣三劍中威力最大的一式,亦是衣輕裘的本家功夫。


  白衣提劍,十步一殺。


  就見衣輕求盡身能量入一劍,腳踏流星長驅直入,人隨劍走,眨眼就過九步,十步一出,頓時劍出龍鳴。


  如瞬間入冬,寒芒刺骨,一劍破開了所有暖意,仿佛將世間一切冰凍,然後粉碎。


  那是冰凍世界的寒意,與遮天蔽日的毒功分庭抗禮。


  所幸是在城外,四周早已經沒有人,要是在金樓之內由他們這樣折騰,非得拆幾座房子死一批人不可。


  “老薑塊、衣輕裘,別打了。”


  兩個都打出了真火,再由著他們繼續打下去,誰都占不著便宜,商澤憶關心藥王江,立刻提聲阻止。


  藥王江一聽是商澤憶的聲音,知道他並未出事,他雖還氣衣輕裘,卻一向最聽商澤憶的話,於是散了毒功,對衣輕裘冷哼一聲回到他身側。


  那邊衣輕裘也收劍回手,他知道自己是被藥王江記恨上了,並未在意瀟灑來到眾人身前。


  他與商澤憶久別重逢,又曾同為白鹿城的城主左相,情誼深厚,即使分開很多年,見麵他仍是毫不生分之感,寒暄道“姓商的,就這麽歡迎老朋友的?果然有錢人家脾氣都大,當上王爺派頭都不一樣了。”


  他們打招呼的方式與常人有所不同,看著是相互譏諷,骨子裏卻沒有惡意。


  滿嘴的調侃,在胡八刀死後,已經很久沒人跟商澤憶這樣說話了。


  藥王江跟他勝似親人,親則親矣,但性子太悶,崩不出幾句話來,聊天也都是一本正經的,比不上與衣輕裘相處那麽有趣。


  與衣輕裘重逢,商澤憶仿佛又重回初入江湖那會無憂無慮無所顧忌的年紀,他樂嗬嗬道“朋友來了有好酒,豺狼來了有刀劍,很多事情,平日裏多照照鏡子就明白了。”


  他也不甘示弱,調侃衣輕裘是豺狼,衣輕裘抬腿作勢要走,假惺惺道“得,我千裏迢迢來找你,倒變成豺狼了。”


  衣輕裘也就抬抬腿,沒有真走,商澤憶露出一口白牙,留客笑道“都在我府裏住下,今天酒管夠。”


  不由分說,他扯著衣輕裘就往府裏回去,其他人也都跟著去了商澤憶的府邸。


  林子萱與楊落羽還是不對付,一路上相互都沒有好臉色,而藥王江始終沉著臉並不開心,顯然他並不同意讓這麽多人都住到府裏。


  隻有南柯夢表情淡然,一路上他腳不著地又飄逸出塵如神仙中人,被許多迷信的婦人看到驚呼神仙下凡。


  回了商澤憶府裏,由於沒有丫鬟下人伺候,酒菜都靠商澤憶自己張羅。


  這麽多人,他還沒勤勞到要做一桌子酒菜的地步,但商澤憶山人自有妙計,回去途中經過馬家的時候,就請吳老潮讓馬家的廚子幫忙做些酒菜,給送到他的府裏去。


  商澤憶對馬家有大恩,吳老潮也想替馬夜雪攀上商澤憶這層關係,這點小事他想也沒想一口就答案了。


  馬甲的廚子是從江南道請來的名廚,善於精致的菜色,吳老潮不知道商澤憶口味,於是讓大廚做了八小盤十大盤,葷素冷熱都有,又讓府裏的丫鬟們給送到商澤憶府中一一擺好。


  等菜色齊全的時候已經快入夜了,所有人都被商澤憶拉著上桌喝酒吃菜,觥籌交錯已經到深夜了。


  這幾人都是熟人,又都是當代俊傑,真有誰瞧不上誰也不是,其實都是英雄惺惺相惜,隻不過嘴巴上不承認而已。


  幾杯清酒下肚,氣氛其實已經熱起來了,又有商澤憶、衣輕裘這樣的人來熟在中間活絡,所有人都不由得多喝了幾杯。


  此情此景就如同當年所有人還年輕時候那般,大家不由都有些緬懷,都約好般地不用能量以抗酒勁,所以像楊落羽、藥王江這幾個酒力差的沒幾杯就醉了。


  有了醉態的楊落羽更不拘小節,一直拉著林子萱要較量比試,看看女子中誰是最強,藥王江更是直接,趴在桌上就睡了。


  衣輕裘喝了不少,但他酒量不錯,此時也隻微醉而已。


  “走走?”衣輕裘起身對商澤憶說。


  商澤憶本來在照看醉了的藥王江,聽衣輕裘這樣講知道他是有事,便將藥王江托給南柯夢照顧,自己與衣輕裘在院子裏結伴在院子裏走著。


  商澤睿賜給商澤憶的院子不算太大,走了幾步就到頭了,兩人便蹬地騰空,提著一壺酒就上了屋頂。


  “特地把我叫出來,不會就為了陪你賞月喝酒吧?那樣你還是換楊落羽來,畢竟我對與男人賞月這種事情不算太友好。”商澤憶揶揄道。


  衣輕裘這次沒與他玩笑,灌了一口酒歎氣問道“你可知道我當初為何離開白鹿城?”


  這是當年的懸案,左相衣輕裘突然出走白鹿城,一點征兆都沒。


  商澤憶到現在仍不清楚緣由,他隻隱隱覺得與衣家一門全然赴死,從白海愁到衣浩邈盡數死在源頭有關。


  衣家是白鹿城名門,卻在源頭一役中隻存他一人,近乎滅族。


  或許是因此衣輕裘灰心喪氣,對白鹿城失望透頂,所以才會選擇離開這片傷心地。


  “衣家近乎滅族,你也因此對白鹿城失望透頂?”這本是不好開口的話題,商澤憶刻意避過,但既然衣輕裘自己提起,商澤憶也不再壓抑自己的好奇心,接著他的話道。


  衣輕裘搖頭,他抬頭望月悵然道“我衣家既是白鹿城大族,自有玉碎瓦全之誌,從叔叔到爺爺再到父親,皆為一個目標滿門坦然死在源頭,我雖是傷心,更多卻是自豪,若說有遺憾,便是恨不能與他們同死,成全我滿門的壯闊。”


  “一門如此,是我衣家的選擇,若因此對白鹿城失望,便是辱了我衣衣滿門鮮血。”


  商澤憶更是疑惑,他又問道“即是如此,那你離開白鹿城又是為何?”


  衣輕裘沒有馬上回答,他低頭看廳內,楊落羽還仍抓著林子萱的手不放,一個勁要比個高下,他看著楊落羽,又指著自己的心口的位置道“是因為楊落羽,也因為我自己。”


  商澤憶越發疑惑,他也看了眼楊落羽,又看衣輕裘道“你說是為楊落羽我能理解,畢竟多少英雄一怒為紅顏,但是為你,此話從何講起?”


  衣輕裘提壺飲了一口酒,然後遞給商澤憶,在商澤憶也大大飲了一口後,他才說“當初我叔叔白海愁之所以不殺你,而是轉念去毀去源頭,你應當也知道原因吧?”


  當年商澤憶初入白鹿城求藥,被白海愁與白鹿城神獸老白鹿一眼看穿他身藏源頭鑰匙,那時白海愁想要殺了商澤憶,被林子萱所阻勸解過後,白海愁才生起毀去源頭之意。


  其實商澤憶後來有曾想過,會否是白海愁很早便有毀去源頭的想法,當初要殺他,僅僅是試他心意。


  問及往事曆曆在目,商澤憶點頭道“我那時是打開源頭的鑰匙,隻要我活著各方勢力打開源頭的陰謀便不會斷,但鑰匙不能毀滅隻會不斷托生,殺了我隻能阻源頭現世一時,而隻有毀去源頭,才能結束白鹿城世代把守源頭的宿命,給白鹿城另一個可能。”


  “白海愁最初曾對我動過殺心,後來放我生路轉換了念頭,是為了將白鹿城從世代禁錮中掙脫出來,還這座城市自由。”


  衣輕裘將酒輕輕放在屋簷上,扭頭看著商澤憶說“你說得沒錯,衣家一門也是為了白鹿城的自由才甘願赴死,我們不願生生世世永遠是禁錮源頭的守衛,毀去源頭是為城之自由,也是為人之自由。”


  “於是那之後我便忽然明白,左相衣輕裘,是白鹿城未得自由之前必須鞠躬盡瘁的衣輕裘,而在白鹿城已得自由之後,衣家使命已了。”


  “就像白鹿城不該被源頭束縛一樣,衣輕裘也不該被一座城市永遠束縛,應該有他自己的人生。”


  “所以你的人生就是楊落羽?”商澤憶問道。


  衣輕裘肯定道“是,源頭一役之前的衣輕裘願意為白鹿城死,而源頭一役後的衣輕裘想為楊落羽活著。”


  對衣輕裘離開他困惑多年,今日得知原因,商澤憶能理解但無法釋懷,對衣輕裘他始終有被拋棄了的錯覺,在他境界已破,白鹿城沒有無敵城主守護的時候,左相衣輕裘一走了之。


  但衣家為白鹿城付出太多,他知道自己沒資格要求衣輕裘什麽,於是商澤憶抓起屋簷上的酒壺狠狠灌了一口,道“明白,所以你約我聊聊,就是想告訴我你離開白鹿城的原因?”


  衣輕裘搖頭眼裏有歉意,更多卻是堅定,他搖頭,然後鄭重道“我希望你永遠不要讓楊落羽尋得通明機緣。”


  “或者說,在我搞清楚某件事之前,不要讓她得入通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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