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50章 色鬼(四)
我趕忙道:「錢的事你不用擔心,有我呢。」
洪亮爸爸嘆了口氣:「打了官司又能怎麼樣呢?孩子還能在哪兒上學嗎?我們又哪有能力再給他找個好學校啊?況且……況且校長給了十萬塊錢,還承諾保送亮亮上重點中學。我們實在是,柯老師,對不住你!」
我的心徹底涼了:「陳默家呢?也是這樣嗎?」
洪亮爸爸不敢與我對視,點點頭:「是,柯老師,讓你費心了。這件事,以後你就別管了,拜託!」
他居然拜託我和他一起包庇猥褻他兒子的人,我的三觀都顛覆了,我把洪亮從懷裡放下,孩子哭道:「老師,我不想去上學!」
洪亮爸爸一巴掌甩在孩子後腦上:「再說這樣的話,打斷你的腿!」
孩子的哭聲,父母的斥責聲,被我全都甩到身後。我獃獃的往前走著,完全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果然是我一個人多管閑事嗎?所有人都在顧全大局,而孩子的感受和利益卻成了天平上的籌碼,這和賣兒賣女又有什麼區別?
殷衡道:「死心了?」
我點點頭:「死心了,但不甘心。」
「還是我來解決吧。」
「不,我能處理好。」
殷衡嘆了口氣:「你這麼倔,像誰?」
「像我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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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我寄出舉報信已經有一周了,但是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開學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最近殷衡好像生我的氣似的,很少在家,問他去哪兒了也不說,我自然也沒什麼心思去管他,滿心都是陳默和洪亮的事兒。
這天殷衡又不在家,我正打掃衛生,蘇瑤到我家來了。
我和蘇瑤的關係說不上好,我平時不太喜歡她磨磨唧唧有話說一半的性格,太不爽快了,她幾乎沒有來過我家,所以對他的到來我是有點吃驚的。
我趕緊招呼她進來坐,她站在門口,神色尷尬,猶猶豫豫不知如何開口的樣子:「文娜,跟你說個事兒,你別多想啊,主要是校領導今天上午開了個會,集體作出的決定。我沒有參加會議,是傳達領導的意思,領導說反正我要回家屬院,不如順便給你帶個話兒。」
我打斷她:「有話直說,你都把我繞暈了。」
她深吸一口氣,小聲道:「下午的基層走訪,領導安排你去。」
我就知道沒好事,這大熱的天往鄉下跑,擱一般人非中暑不行,不過我現在不畏寒暑,去就去吧。
我點點頭:「行啊,還有誰?」
「就……你。」
「啊?」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這就過分了吧?哪回不是五六個人一起去的?」
蘇瑤往後縮了縮:「這,是領導開會商量的,我也不清楚怎麼回事。一共十戶,文娜,你還是趕緊上路吧,不然今天真跑不完。」
我一肚子火也沒法對她撒,只好忍著怒氣道:「知道了。」
送走了蘇瑤,我撥通了殷衡的手機,這往山裡頭跑,好多地方還不通公路,必須得混元幫忙啊。
嘟嘟嘟嘟,無人應答,接著又打了幾次,始終無人應答。
我氣的在屋子裡亂轉,賭氣道:「我自己去,離了你我還不能活了?!」
說完背著雙肩包就出門了。
這一下午,可把我折騰壞了,來來回回坐了五六趟班車,翻山越嶺跑了一下午,才去了四家農戶,沒轍剩下的只能等明天了。
雖然我是神仙之體,體能上佳,而且百毒不侵,並未受到蚊蟲叮咬,但這心理的疲憊煩躁,依然不能倖免。
我慢慢的挪進家屬院的時候,天已經半黑了,只剩山後的一抹紅霞。我抬頭看看我家的窗戶,正亮著橘黃色的光,心裡稍稍寧靜,抬腿爬上台階。
進門我就喊開了:「總算回來了!累死我了!都是那個該死的老頭,故意整我!我找你也找不到!手機是用來接電話的,不是用來當沙袋負重跑的!你今天去哪兒了?」
魔君大人衣衫整潔,好整以暇的坐在沙發上,一臉嚴肅,顯然是在等我。
他的長發規規矩矩的在腦後梳攏,穿著淡藍色的棉布襯衫,領子的紐扣一直扣到最上面,下身穿著深灰色的休閑西褲,腳上是同色的系帶皮鞋,一改平時背心短褲拖鞋的室內裝扮。
我十分不適應,訝然道:「幹嘛呀?這麼嚴肅認真,要跟我談判啊?」
他看著我,眼神複雜,有些愧疚,有些心疼,還有些居高臨下的憐憫,他揚揚下巴:「坐,有事跟你說。」
葫蘆里賣的什麼葯?我警惕的看著他,坐在了他的對面。
殷衡遞過來一張紙,我要拿起來看,他卻按著不鬆手。
「不是給我看的嗎?」
殷衡道:「文娜,你看之前我希望你能明白,這不是你的責任。」
我心中湧起不祥的預感,卻不願意往那裡深想:「幹什麼神神秘秘的,什麼我的責任啊!」說著搶過了那張紙。
解聘書,三個大字映入了我的眼帘,我慌忙去看解聘人的姓名,分明寫著:柯文娜。
學校居然要解聘我。
我懵了,半天不知如何反應,嘴裡顛三倒四的說著:「解聘我?怎麼會?憑什麼?我不同意,我不同意,我去找他們。」
殷衡道:「娜娜,你冷靜點,這只是一份工作。」
我大聲道:「他們說解聘就解聘了?!我不同意!」
殷衡的音量不比我小:「我同意了。」
「你說什麼?」
殷衡一字一句地說:「下午你校長送解聘書的時候,我同意了。」
我猛的站起身將解聘書扔出去,雖然很大力,無奈它還是輕飄飄的在空氣里飄蕩,我指著殷衡喊道:「你算老幾?你以什麼身份同意我的事情?」
殷衡仍然坐著,抬起眼皮直視著我:「你鬧也好哭也好,事情已成定局。」
我徹底崩潰了,這些天的壓抑痛苦,理想的毀滅像火山一樣爆發出來:「殷衡,你憑什麼替我答應?你憑什麼?你是我什麼人啊?就算你是我爹,你也沒資格替我做這個主!我有我的想法,這是我的工作,我有選擇人生道路的權利!」
我喊的頭痛,喘著粗氣,按著太陽穴,滾燙的眼淚順著臉頰流到下巴上,再流到t血上:「從小我就想當老師,從五歲開始!上大學的時候我可以上更好的學校,可是我選擇去讀師範,因為我想做老師!你知道我為了考這個崗位,我付出了多少嗎?!我上各種培訓班,每天只睡五六個小時,我除了吃飯睡覺就是看書,我連廁所都不敢去上!我這輩子就沒想過干別的!你同意我離職,你有什麼資格,你懂我的感受嗎?你考慮過嗎?!你是不是覺得你救過我的命,我這條命就屬於你了?你就可以插手我的人生,控制我,替我做這樣那樣的決定?在你眼裡,我就是你的一條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