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第82章 小白兔白又白(四)
一路顛簸歡笑,終於到了莫日格勒河。我打開天窗,將身子探出去,看到廣袤無盡的草原。
這裡的陽光是幾近透明的淡白色,一輪紅日斜斜躺在山坡上,就快要落下去了。微風輕拂著我的身體,半人高的綠草肥茂豐盛,像一片綠海包裹著越野車,而在海上馳騁的是我們,到處都是路,彷彿站在了世界的中心,可以向任何你想要去的方向奔跑。
我胸中暢快,忍不住大喊起來,這時我才發現自己的嗓音是多麼細小,在廣闊的天地間,很快就被風吹散了。
羅純的聲音里透著興奮:「準備好了嗎?」
忽然加大了馬力,越野車嗡的一聲順著四十五度的斜坡疾馳,我有一種坐過山車的感覺,這是一個有著極佳視野和風景的過山車。
叫著笑著,我們到了山坡之上,忽然大家都安靜下來。
山坡之下是閃著金光的莫日格勒河,它蜿蜒著安靜的流淌著,像一條黃金色的絲帶,又像一塊精心雕琢的巨大黃水晶。
它像一條金蛇,以三百六十度的彎度轉了六道彎。
風聲,水流聲,人跡罕至,一群白色水鳥貼著水面徐徐飛向青天,那低低的天邊浮著一片片棉花糖一樣的白雲。
莫日格勒河以這樣美麗的模樣,嫻雅的姿態,彷彿靜靜等了我們幾千年。
我終於笑起來,拍著車頂:「走呀!走呀!去河邊呀!」
羅純笑道:「走你!」車往下俯衝,有一種失重的感覺,我尖叫著,風吹掉了脖子上的絲巾。
莫日格勒河看起來近在眼前,可是開車過去卻用了二十多分鐘。
車子一停穩,我就迫不及待的蹦了下來,向著河邊奔跑。
可是草實在是太茂盛了,我要不停地撥開身前的綠草才能前行,走著走著,互讓有人從我背後握著我的腰將我舉了起來,把我放在他的肩膀上坐著。
我低下頭是殷衡微笑的臉,我想親吻他,可惜夠不到,於是在掌心吻了一吻,印在他的唇上,兩人都傻兮兮的笑起來。
我一拍他的頭頂,威風凜凜:「殷將軍,出發!」
殷衡很配合:「得令!」
要不說魔比凡人厲害呢,殷衡扛著我猶如風馳電掣,不一會就到河邊了。
我跳進河裡來回奔跑了好幾趟,羅純和豆豆才來跟我們匯合。
我攆著那些水鳥,攆的它們到處飛,每次看到它們呼啦啦飛起來我都高興的哈哈大笑。
羅純一副牙疼的樣子碰碰殷衡的胳膊:「沒看出來啊,嫂子這麼熊呢?」
殷衡微微一笑:「我慣的。」
羅純立刻不想和他說話,轉身走開了。
豆豆小心翼翼蹲在河邊,用手撩起一縷河水,詫異的看著我:「冰涼的,娜娜姐你不冷嗎?」
哈哈,怎麼會,我是神仙啊。不過這個可不能告訴她:「不冷啊,挺涼快的。」
殷衡沖我招手:「玩夠了吧?回來。」
我想起了牛奶,這一路我們都弄一個拖箱把它帶在越野車後面。我忙不迭的說道:「對了,牛奶牛奶,快把它放出來,它到老家了!」
殷衡一把撈起跑到身邊的我,一路公主抱把我帶到拖車旁邊。
羅純的抱怨聲遠遠傳過來:「這倆人有完沒完,真是受不了!」
還沒打開門,就聽牛奶急吼吼的一直在踏蹄,低聲嘶鳴著。
一站到地面上更是興奮的搖頭擺尾,我都快抓不住它的韁繩了,這孩子急著要舒展筋骨,那就成全你。
我翻身上馬,一拉韁繩,殷衡會意的坐在了我的身後,接過了韁繩,兩腳輕輕一夾牛奶的肚子。
牛奶高興的一聲長嘶,舉蹄飛奔,它從小被養在城市的馬場,哪裡見過這麼廣袤的草原,一跑起來就停不住,很快就將羅純和豆豆遠遠甩在身後幾乎看不到了。
在太陽完全落下山去,只剩橙紅色的晚霞的時候,牛奶總算跑夠了,慢慢溜達著,一邊心滿意足的吃著草。
殷衡下了馬,在旁邊慢慢跟著,我看著他挺直的鼻樑,和在陽光下白得幾近透明的皮膚。
小聲說:「阿衡,我想要親親你。」
殷衡笑了:「這裡又沒有人,你還害羞了?」
我低著頭:「就是太安靜,才害羞啊。」說著俯下身,殷衡捧住我的臉,吻住了我的嘴。
他的吻一向是霸道的,掠奪性啊,總是讓我窒息。而今天的他卻非常溫柔而緩慢,似乎生怕嚇到我弄疼了我。
舌尖纏繞著,指尖糾纏著,我被他的愛包裹著,天啊,我怎麼這麼愛他。
忽然一個快樂又爽朗的聲音傳了過來:「小夥子!你們看到一輛車沒有?」
我大窘,立刻坐直了身體,臉頰耳後燒了起來。
偷偷斜眼看去,是一個滿面紅光穿著蒙古袍的大叔,他帶著尖尖的黑帽子,騎著一匹黑色的馬,身後還跟著一個托著巨大包袱的白色駿馬。
殷衡答道:「您是找羅純嗎?」
大叔哈哈笑道:「是的是的,羅純,找他!你們是他的朋友嗎?」
殷衡道:「是,他就在前面,我帶你去。」
說著翻身上馬,牛奶見了同類,似乎激發了爭強好勝之心,遠遠的跑在前面。大叔也不甘落後,很快趕了上來一直緊緊跟在身後,笑道:「年輕人,你的馬不錯!」
殷衡道:「還可以。」
大叔十分熱情,不等我們問就說出了自己和羅純的關係:「我叫那日松,和羅純的父母是朋友,他小時候呢,在我家住過一年!那小子,淘氣著呢!這回他說要回來,我和我老婆高興壞了!我先騎馬過來了,老婆和兩個小孩騎著摩托在後面,一會兒就到了!你是羅純的朋友嘛!也就是我們的孩子,一會支上蒙古包,我和老婆給你們做好吃的!絕對把你們喂得飽飽的,誒,你們漢人吃的太素了。你看羅純在我家的時候,長的多壯嘛!現在像個瘦弱的小母羊!」
這個比方真有趣,我噗的笑起來。
那日松注意到了我,揶揄的笑道:「姑娘,你是他老婆吧?」說著豎起了大拇指:「真漂亮,漢人女孩子都長的嬌嫩。」
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糾正道:「叔叔,我是他的女朋友。」
那日松哈哈大笑:「一樣的!一樣的!」
這大叔,哪裡一樣啦?!
再次見到羅純,夜幕已經降臨,河邊支起了一個火堆,羅純和豆豆兩人用樹棍挑著魚正烤魚吃呢。
我跑過去:「羅純你不仗義,趁我們出去玩偷吃好吃的!」
羅純道:「我還沒說你倆呢,跑得那叫一個快,還沒有等敵人嚴刑拷打,就頭也不回的拋棄我們了!」說著抬起頭看到了那日松,一下子跳了起來,飛跑著抱住了那日松,嘴裡喊著:「阿布!阿布!」
遠遠的傳來了突突突的摩托聲,一個充滿期盼的女聲響了起來:「純!純!孩子!是你嗎?!」
羅純放開那日松,拽過那日送的黑馬翻身騎上,往三輪摩托車的方向跑去,大聲喊著:「額吉!是我!我回來啦!」
夕陽收盡最後一絲紅色,母親晶瑩的淚光流淌在眼睛深深的皺紋里,她期盼的孩子正如草原上的雄鷹,騎著駿馬向她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