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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大富有心

  「有狀況!」 

  心裡猛地一驚,一跳,再一沉,上官英雄猛伸手,將上官飛燕拽到身後。 

  商場如戰場,上官英雄不止與人勾心鬥角,也經歷過真正的風險,若不然,張強也不會來到其身邊;他知道張強不是社會上隨隨便便可以找到的人,即使在軍中、甚至特種部隊里,也應該是一把好手。正因為如此,當看到張強如臨大敵,上官英雄才覺得震驚。 

  究竟發生什麼情況,強子竟連一聲警告都不發,就已經擺出戰鬥姿態? 

  可是不對啊.…… 

  「荒唐!」 

  猛地想起什麼來,上官英雄忍不住罵了聲娘,懸到嗓子眼的心落回實處。 

  現在是光天、化日! 

  這裡是大庭、廣眾! 

  當面是會展中心,是神國遺物展覽地的大門口! 

  周圍警察隨處可見,人群里不知多少便衣,看看入場的地方,查門票的都有八個人。 

  誰敢在這裡、這時候撒野! 

  「爸爸?」身後,上官飛燕被父親的舉動嚇了一跳。 

  「沒事兒,爸爸手抽筋。」 

  心內有了底,上官英雄在極短時間內調整好情緒,一面安撫受到驚嚇的女兒,一面扭過頭去,順著張強的目光去看。 

  「強子,幹什麼呢,咦……」 

  此刻才發現那張美麗、漠然的面孔,與面孔上那副寬大得過分的眼鏡,上官英雄覺得她簡直是從地下冒出來,心頭狂跳、同時覺得無比荒唐。 

  張強變成那樣,就是因為她? 

  「這位是.……」 

  看著梅姑娘,上官英雄的感覺難以言表,就像站在懸崖邊欣賞絕世美景,恨不能投身其中,同時要小心別滑了腳,否則一定摔死。 

  梅姑娘也在看著什麼,不是對她流露極大戒心、敵意的張強,而是街道對面的某個事物;其神情偶爾會有小小波動,瞬間便又恢復到漠然無視的樣子。 

  她又在看什麼呢? 

  不知不覺,上官英雄再次扭頭,順著梅姑娘的視線看向對面……除了走來走去的行人,便只有一座橫卧如牛的巨大建築。 

  那是五牛體育館,今天這個時候,裡面應該什麼都沒有。 

  「劉老師,這位是.……」 

  不明白這兩個人搞什麼名堂,上官英雄搖了搖頭。 

  「梅姑娘的脾氣,不太愛說話。」 

  回答他的是牛一刀,一句不像解釋的解釋過後,再用極快語速說道:「不好意思,我們的票從顧老那裡來,他會親自帶我們看展,所以.……怕是不能同路了。」 

  言罷連起碼的禮貌都不講,牛一刀推一把妻子,順手扯著兒子就這麼要走;旁邊,劉一手竟也依著他的意思,朝上官英雄一家歉意點頭,去拽梅姑娘。 

  「呃……」 

  一家人就這麼走了,身後被撂下的幾個人不知所謂,恍惚中上官英雄似有不甘,朝牛一刀的背影大喊。 

  「哪個顧老?」 

  「那個!」已走出老遠的牛一刀指向前方。 

  所指處,入口邊,一名鬚髮皆白的老人正與幾名西裝革履的人握手寒暄,聽到牛一刀的聲音時轉頭,笑著揮手。 

  「一刀啊,來來來,給你介紹幾位朋友。」 

  ******************** 

  「顧言章?」 

  遠遠認出老者身份,上官英雄不禁搖頭。 

  「怎麼可能呢?」 

  說起顧言章這個名字,五牛城知其名者屈指可數,但若該提為「博物館老顧」的話,怕會引來不少議論。此老出身大有來歷,傳聞在京都也有不小名望,不知什麼原因跑到五牛這種偏僻地方,現任歷史博物館館長。 

  除了挖礦,五牛城哪有什麼歷史?分明是發配,要麼就是「看厭了塵世變幻尋找清修之地」。 

  這類人很少,但是總會有。 

  京都名人到五牛定居,好壞都會引來一番震動,有心人試圖與之結交——其中就包括上官英雄,結果無一例外,吃到閉門羹;老頭誰的面子都不給,誰的禮都不受,據說市長親自去拜訪,也只是禮節性的問候,聊幾句白話而已。 

  其實這樣也好,顧老爺子清心寡欲,起碼不擔心招待不周,只要他別挑三揀四,朝京都遞壞話便好。 

  值得一提的是,神國巡展來到孟非星,之所以在五牛設站、且是最後一站,顧言章出過大力。 

  「這事兒我知道一點。」看出上官英雄的疑惑,盈盈低聲說道:「顧老是神國迷,還是一個國際性組織,那什麼.……神國文明研究會的資深會員。」 

  輔助上官英雄有段時間,盈盈上路極快,對這些「偏門」名人,有用沒用都會先記下來,顯得很熟悉。 

  「那幾個就是研究會的人,領頭戴眼鏡的叫艾倫,顧老熟人,是個副會長呢。」 

  「哦。」上官英雄點頭、隨即又皺起眉,百思不得其解,「老傢伙油鹽不進.……牛一刀什麼時候和他認識,還這麼親密?」 

  「和你一樣啊!」盈盈聽得笑起來,附耳低低的聲音解釋:「聽說前陣子,顧老身上長了個東西。」 

  「長個東西?什麼東西?」 

  「不是什麼好東西,蠻嚴重的.……最後牛老師主刀。」 

  「醫生還真是個好職業。」這回上官英雄徹底明白了,有些感慨:「可惜.……」 

  「可惜什麼?」 

  「入京遇著幾道卡子,非打通不可。」稍做遲疑,上官英雄最終說道:「難在沒什麼東西適合出手。叫人打聽過,可巧家裡都有病人,本想著給牛家夫婦撮合撮合。」 

  「治病救人是醫生天職,用得著撮合?」盈盈「噗!」地笑出來,「病人帶來就是了,能不給治?」 

  「不賺個情分,我又何苦操那份兒心。」上官英雄揮手說道:「也不僅僅是看病,嗯,僅僅醫患關聯可不夠。」 

  盈盈大概明明了,眨眨眼睛說道:「我倒有個辦法。」 

  「什麼辦法?」 

  「他們家兒子。」 

  「嗯?」 

  「他想學機甲,叫強子多收個徒弟就是了,剛好讓燕子有個伴兒。」 

  「牛犇?」 

  遠望那個依在母親身邊的男孩,上官英雄若有所思。 

  「性格好像弱了點,天賦不知怎麼樣,還有……」 

  「討個歡喜罷了,又不是非得學到什麼樣。」盈盈微微一笑。 

  「老闆,聽我一句勸。」 

  「哦,什麼?」 

  突如其來的話打斷思緒,上官英雄扭過頭去看,大吃一驚。 

  「強子!」 

  視線中的張強眼眶微紅,額頭帶汗,身體搖搖晃晃,彷彿喝醉了酒,又像是經歷連番苦戰,神色很是疲憊;直到現在,他的視線仍不時追著那位梅姑娘的身影,游移不定。 

  「怎麼了這是?病了?」從未見過張強變成這樣,聯想到剛才的情形,上官英雄有些著急。 

  「叫人把車開過來,先去醫院!」 

  「我沒事兒,真沒事兒……一會兒就好,謝謝老闆。」 

  望著上官英雄有些焦慮的樣子,張強咧開嘴笑了笑,隨即收斂神情,鄭重說道:「打從我來,老闆待我一直不錯。」 

  上官英雄微楞,擺手說道:「應該的,這有什麼.……」 

  「那我就實話實說了。」 

  「嗯?」 

  「別去打擾那家人。」 

  「什麼?」上官英雄一頭霧水。「那家人?哪家人?」 

  「就是牛一刀那家人。」張強先看盈盈一眼,加重語氣說道:「甭管因為什麼事,想到什麼手法,都盡量不要去打擾那家人。」 

  聽到這句話,盈盈表情變得有些難看,上官英雄也終於明白意思,面色微沉。 

  「打擾?呵呵,打擾.……強子,你到底在說什麼?」 

  「我很明白。」 

  確如張強自己說的,才這麼會兒功夫,他的身體狀況已經好很多,呼吸、氣色都已平穩,目光也比剛才更堅定。 

  「有些事情,也許您覺得是善意,然而對有些人來說,是打擾。」 

  這不是一名保鏢應該說的話。 

  「是嗎?」 

  沒急著反駁,上官英雄揮了揮手:「盈盈,帶燕子先走。」 

  待盈盈牽著女兒走出一段,他才又回頭望著張強的眼睛說道:「強子啊,你倒是說說,為什麼我不能打擾他們?」 

  以禮相待被說成打擾,上官英雄不理解這是什麼道理,他說「打擾」,並不意味著承認打擾,而是內心有些惱火,語氣不知不覺變得嚴厲起來。 

  「就憑他們有一手好醫術?憑他們認識顧言章?神國研究會,和那個人模人樣的副會長?」 

  幼時家貧,小時候上官英雄沒讀過什麼書,道間巷內聽過不少英雄求賢的故事,為之深深著迷;後來他有了事業,漸漸體會到財富的巨大威力,對當初故事裡人物感覺就淡了;到了現在,上官英雄習慣了權利,內心對諸如「風骨」,「隱士」之類的感覺早已不像小時候那樣純粹。 

  在他看來,自己的行為和打擾完全不沾邊,即便真的對別人的生活造成某些影響,也應該換成別的詞。 

  比如說,禮賢下士。 

  是打擾還是禮賢下士,看的不是態度,而是有沒有與之相襯的實力,今天的風雲集團老總,有能力用規則內的手段實現規則以外的目標,碰到如牛一刀、顧言章這樣的專家、學者,上官英雄會保持尊敬,但在必要的時候,他也有足夠的力量與手段令其低頭。 

  強子直言不諱,上官英雄喜歡這樣的態度,但不喜歡話的內容,尤其當他發現,在和自己說著那些話的時候,張強雖然刻意掩飾,仍會流露出來少許不屑。 

  這不是惡意,而是專業與非專業間的固有差異,好比大師對著不懂深淺的門外漢講道一樣,想表達尊重都無從借力。 

  「呵呵,強子啊.……」 

  「憑那位姑娘。」張強終於開口,神情不怎麼情願。 

  「姑娘?」上官英雄摸不著頭腦:「哪個姑娘.……梅姑娘?」 

  「嗯。」 

  「你認識她?」上官英雄皺起眉頭:「她什麼來歷?她.……」 

  「您問的,我一點都答不上來。」像是回憶起什麼極其可怕的事情,強子嘴角抽搐幾次,顯得心有餘悸。 

  「我只知道一點,剛才因為誤會,我差點死在她手裡。」 

  「什麼叫死在她手裡.……你們又沒交過手。」上官英雄難以置信。 

  「嗯。」不知經歷過什麼,強子異常肯定:「不用交手我就能知道,而且我估計,如果她想殺我,我不會有出手的機會。」 

  「.……好吧我明白了,梅姑娘是個超級厲害的……人。」 

  有些吃力地點頭,上官英雄放棄在這方面刨根問底,但是依舊不能相信強子的話。 

  「可是她敢殺人?這裡?你弄錯了吧強子,這裡是.……」 

  「老闆,我肯定她敢。」 

  「.……」 

  能殺與敢殺,表達的是能力與意志,上官英雄深知強子是什麼樣的人,能殺他的人不是沒有,但不會太多,敢殺的就更少了,敢在這裡因為一點誤會就取其性命,他想象不出來。 

  「那麼,你覺得她是什麼人?聯邦逃犯?」 

  「逃犯?逃犯哪會這樣。」張強聞之失笑:「絕無可能。」 

  「那有沒有可能是……」上官英雄目光閃爍,想到某種可能。 

  「老闆,您問的我都答不出,答得出也不會說。」 

  張強揮手打斷他,誠懇說道:「您現在的身份應該知道,世界上有些事、有些人,不該沾,不該知道,不應該好奇打聽。我和您說這些,並非因為知道梅姑娘身上有什麼,而是我斷定,她這樣的人身上不可能什麼都沒有,而無論她身上有什麼故事.……您最好別去碰。」 

  停下來想了想,張強自己苦笑起來,他發現自己的話沒什麼有用的東西,但又沒什麼可以補充。 

  「抱歉,我只能和您說這麼多。」 

  「.……知道了。」 

  不太理解這番話的意思,但從強子的語氣和表情中,上官英雄感受到足夠誠意,沒再追問下去。 

  他轉頭去,遠遠望著那家「不能被打擾」的人,默默沉吟。 

  最終,他的目光仍落在那個男孩兒身上。 

  「.……牛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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