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41章 一掌砍出分離事
「滴……」
也許是因為之前的氣氛過於凝重,鈴聲顯得格外急促而響亮,聽到的人紛紛回頭。
局長助理朝周圍歉意地笑了笑,但他隨後發現,大家只看了眼就把視線回到戰場,生怕錯過一絲細節。
這麼會兒功夫,那個給這裡帶來許多驚嚇的少年匪徒第二次被擊倒,看著他狼狽的樣子,人們把心放回到肚子里,以欣賞的姿態觀看接下來戰鬥。
「是特警到了嗎?」
周局長隨口問了句,同時為看到的景象叫了聲好,用力揮舞著拳頭。
特警來不來已經無所謂,本該帶來安慰的電話鈴聲變成打擾,甚至惹來不快。
「叫他們準備接收人犯。」擦一把頭上的汗,副市長扶了扶腰身,開始整理表情與心情,籌備一會兒要說的話。
助理意識到大家並不關注這邊,笑容有些尷尬,他把電話放到耳邊,按開接聽鍵,聽到裡面傳來的聲音,尷尬的表情頓時凝固在臉上,眼神漸漸獃滯。
「局長,電,電話……」
「嗯?」周局長頭也不回,擺了擺手。「你和他們說就好。」
「不,不不是,這是您,您的電話。」雙手捧著電話送到周局長面前,助理嘴唇發青,手臂顫抖,彷彿拿著的不是電話,而是一根燒紅的烙鐵。
精力集中在戰場,周局長沒注意到他的表情,有些不耐。
「多大事情,非得我親自接……喂?」
這個時候,人群爆發出歡呼,場內牛犇第三次跌倒,摔出數米。
他的傷勢沉重,體力已耗盡,左臂幾乎無法抬起,右手使用起來也不是很靈光,一隻眼睛腫起老高,視線模糊不清。以這樣的狀態進行搏鬥,牛犇毫無還手之力,一上去就被擊倒,而這無形中印證了之前程慕雲的話:他一直都在手下留情。
但也正因為如此,上尉失去了在激烈搏鬥中「失手」的機會,不好公然將其殺死。
「蓬!」
一記重拳擊中腰腹,巨大的力量讓牛犇連彎腰表達痛苦的機會都沒有,身體直接跌飛。
第四次擊倒對手,程慕雲停下來。
他看著對方撐著地面,緩慢而艱難地再次爬起。
「還不放棄?」
年輕的上尉輕輕皺眉,目光朝上官飛燕那邊看了看。
「放開我!你放開我!」
上官飛燕拚命從霍青鋒手裡掙脫,大哭著朝這邊跑。
牛犇終於爬了起來,喘息著抹了抹眼睛上的血,再次衝出。
只看衝出去的那一瞬,他依舊充滿了力量,動作甚至比剛開始戰鬥的時候還要迅猛,然而只要雙方交手,他就像突然失去了和搏鬥有關的記憶,笨拙,痴獃,徹徹底底變成沙包。幾次看到類似的場景,人們知道這個頑強而兇狠的歹徒再也不可能翻盤,放心之餘,不禁要為之生出感慨。
他為什麼還要打?
他為什麼還要站起來?
他為什麼還能站起來?
沒有人能夠回答這些問題,包括牛犇自己都說不上來,說出來也沒人相信。現在,他的身體里數十個位置腫脹、滾燙、劇痛,彷彿藏著幾十桶沸油,讓人不堪忍受。但在同時,痛苦給他帶來額外的力量,當有外力擊打的時候,那些滾燙的位置會傳出熱流,緩解傷痛,讓他變得舒服一些,相比之下,擊中帶來的痛苦反而成了次要的事情,只要不致命就沒事。
每一次站起來,牛犇都覺得自己比之前強大,那些熱流蘊含的力量如此充沛,那樣狂暴,根本不像是肌肉能具有的能力;驚喜之餘,牛犇懷疑自己是否感覺錯了,迫不及待地想要更多證據。
戰鬥是最好的驗證方式,戰鬥中他發現,自己很難控制那些力量,只要與對手發生碰撞,它們就會亂成一團,瞬間讓身體變得不聽使喚。
牛犇不明白這是為什麼,但他知道自己能夠堅持下去,身體的變化與內心的不甘,讓他對戰鬥、對贏得戰鬥充滿渴望,心情激蕩著,忍不住要大叫出來。
「啊!啊啊啊啊!」
他大叫著衝上戰場,被擊倒,爬起來,衝過去,再次摔倒,又爬起來,這副樣子就像被打蒙了一樣,主動送上門。
看著他僵硬呆笨的樣子,程慕雲皺緊眉頭,感覺有些疲累。
明明每次都輕鬆打倒對手,心裡不安卻漸漸加重,他發現對方的身體似乎變硬了,擊打時反挫越來越強,手腕也被震的酸麻;另外他發現,對方的抗擊能力遠遠超出正常人的範圍,彷彿沒有極限。
每次擊倒,他都覺得這次應該是終點,然而對方總會站起來繼續發起衝鋒,三番五次下來,程慕云為之感到懊惱,到欽佩,再到疑惑,如今已慢慢變成警惕,甚至有些害怕。
勝利者的恐懼,很多時候比失敗的時候更可怕,一次次擊倒不斷重複,程慕雲不像周圍觀眾那樣歡欣鼓舞,而是在擔心,自己會不會被他活活累垮。
視線中,牛犇又一次發起衝鋒,姿態靈活,動作迅猛,每個細胞都充滿力量。眨眼間,他衝過兩人間的距離,忽然間暴喝一聲,高高躍起。
他跳的很高,身體舒展的很開,姿態就像球員扣籃時的模樣,單臂揮舞,就像一把戰斧。
看著對方的姿態,程慕雲深深吸了口氣。
「那麼,好吧。」
這樣的攻擊,只要一個側步就能避開,然而程慕雲不準備那樣做。他知道這是假象,只要擋住第一擊,牛犇就會變成呆笨的木偶,任由自己為所欲為。
他將雙手交叉,舉起,準備好格擋對方,同時他的腰腹發力,右腿迎空,直指對方心口。
蹬腳時,程慕雲的心情有些遺憾,眼神帶著憐憫的意味,朝牛犇說了句話。
「別怪我心狠,是你逼得我沒退路。」
牛犇沒有聽到這句話,聽到也當做沒聽到,此時此刻,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控制上,調集全部精力,把那些熱流迸發出來的力量整合到一起,再通過手臂送入手掌。
掌,刀,向,下,揮,砍!
空氣中充滿凌厲的氣息,視線中,那隻手掌的邊緣泛出紅色的光,沿途撕開一條清晰可見的通道,發出的聲音也不是呼呼的風,而是類同與劈開戰甲。
尚未臨頭,勁風撲面,吹在臉上如刀割般疼痛;本能的危機感油然而生,程慕雲表情為之大變,雙唇顫動,情不自禁一聲驚叫。
「你假裝不.……」
你什麼?不什麼?
不知道。
這個時候,周圍幾件事情正在發生,沒有誰聽到他的呼喊,縱然聽到,也不明白意思。
「不要啊!不要再打了啊!」
周局長突然衝出來,揮舞著雙手拚命叫喊,身後,副市長第二次丟掉電話,保養極好的面孔變得煞白;聽到局長的喊聲,他猛然間明白了什麼,身體顫抖了一下,緊隨其後沖向戰場。
「停手,程上尉,快停手!」
不親眼見到,絕沒有人相信所看到的一幕,不僅年入花甲的周局長跑的飛快,肥胖的市長竟也變成百米健將,衝刺般.……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上。
終究只是假象,他不是真正的百米健將,而是一個行動不便的胖子。這一摔,不僅讓他在公眾面前顏面盡失,還因為肚皮高挺而衝撞到頭,鼻子險些被摔爛,牙齒磕飛幾個。
即便摔成這樣,市長依舊沒有忘記自己的使命,嘴裡嗚咽般的聲音大喊著。
「住手!程上尉,我命令你住手!」
歡呼的聲音陡然停滯,周圍人獃獃地看著這一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師兄!」遠方,一名戴眼鏡的青年飛奔而來,看似瘦弱的身軀和疾風賽跑。
「牛牛!」
「牛哥!」
上官飛燕姐弟倆哭喊著衝上來,眼睜睜看著打鬥的雙方肢體相接,如刀斧般相遇。
咔嚓!
轟!
不像是肉體碰撞,更像是一場爆炸,骨斷的聲音淹沒其中,人影在慘嚎與怒吼聲中分離。
「啊……」
雙臂齊斷,依舊阻擋不了那凌厲一「刀」,手臂回頭撞上頭顱,效果彷如重鎚夯打;巨力無匹,程慕雲身體倒飛出去,在地上滾動幾周后,一動都不再動。
力是相互的.……強大的反挫,牛犇的樣子就像撞上一堵牆,先落地,一路翻滾,跌出更遠。有些奇怪的是,他翻滾的樣子並非完全失控,可以看到,途中他曾幾度嘗試停下來,甚至差點站起來;感覺就有有一股持續的力量一直推著他,跌跌撞撞,翻翻滾滾,經二十餘米、才被上官飛燕攔下來。
看樣子,假如沒有人阻擋,他似乎會這樣一直跌跌不休.……直接逃掉了。
還有人能摔成這樣?
除了車禍,誰都沒見過有人跌出這麼遠,出於驚訝,人們一時沒能意識到發生什麼事,直到牛犇停頓,上官飛燕姐弟衝過去、攔住他、三個人摔成一團,大家才轟的一聲,紛紛大喊。
「別讓他跑了!」
「他是殺人犯!」
「程上尉被他打死了.……嗯?」
叫喊的人突然楞住,恍惚間覺得什麼事情不對,隨後獃獃地問身邊的人。
「程長官敗了?」
「廢話,人都躺在那裡……嗯?」
和提問的人一樣,被問的人此刻才意識到事情發生轉折,那個年輕的匪徒浴火重生,比之前更加可怕。
「程上尉敗了?」
一個接一個人明悟過來,人們表情凝固,目光獃滯,全都傻乎乎地望著場內,看著周局長衝到牛犇面前,拚命大喊。
「別打,別打了.……小兄弟你沒事吧?」
看到這一幕,剛剛有點清醒的人再度迷茫,一些人認為自己在做夢,揉著眼睛再度去看,結果看到更加荒謬的景象。
市長瘸著腿跑過去,神情更加關切,問的是同樣的話。
「你沒事吧兄弟.……千萬不能有事啊!」
此時此刻,滿場百餘觀眾,視線全部集中到這邊,只剩下一個人關心考察官的安危。
作為全場最清醒的人,思達老闆不明白事情為何發生這麼的轉折,但他明確一點:考察官不能發生意外,絕對不能!
所以,只有他沒有關注牛犇那邊,而是帶著幾個人跑到程慕雲身邊,粗粗查看后吩咐。
「快,快,快點送醫院,趕緊搶救!」 ……
宛如夢中醒來的感覺。
望著周圍一張張面孔,牛犇用手撓了撓頭,問道:「發生什麼了?」
這不是裝。一擊之後,他的腦子出現停頓,記憶彷彿被攪渾的泥沙,出現片刻錯亂與空白。問話的同時,混亂的思緒快速沉澱,一幅幅畫面隨之閃爍、拼接、連貫,隨之而來的,身體的感覺一道恢復,無數個地方傳來劇痛。
「呃……」
忍不住發出呻吟,牛犇抬起目光想看看對手的情況,然而視線受阻,只從人縫裡看到幾條身影匆匆離去,似乎還抬著一個。
「他怎麼樣?」轉回頭,他問上關飛燕:「沒死吧?」
「他怎麼樣?你還管他怎麼樣!」看到牛犇能說能動,上官飛燕懸在嗓眼的心稍稍放下,抱住他的手大聲哭喊:「你該問問你自己,你怎麼樣了!」
「嘶!」全身皆痛,牛犇忍不住皺眉。
「啊!」
上官飛燕趕緊鬆手,眼淚流的更多。
「快,趕緊去醫院。」
「對,趕緊去醫院。」想著這會兒不適合說什麼,周局長連忙揮手:「叫車,快叫車!」
「我自己有車!」上官飛燕怒氣沖沖。
「等一下。」
牛犇歪了歪身子,變換姿態讓自己稍微舒服點,轉回頭,疑惑而警惕地看著周局長。
「你們什麼意思?」
周局長不知如何開口,求助的眼神望著市長。
「異常誤會,異常誤會。」市長的鼻子不停流血,說話時發音不正,表情痛苦不堪。
牛犇皺了皺眉,略想了想,決定先不要追根究底。
「意思是,我沒事了?」
「當然。」周局長大聲回應。
「對,沒事了。」市長隨後跟上,神情忸怩:「都是誤會,小兄弟放心,政府一定做出補償,並且嚴懲兇徒……不是說你。」
「呃。」牛犇對此一頭霧水,視線轉向上官飛燕。
「走吧,離開這裡再說。」回答的是弟弟上官遠望,一邊說著,男孩兒不停朝牛犇和姐姐使眼色,提醒大家當務之急是脫離險境,不然,萬一這些人反悔可就糟了。
「趕緊走。」上官飛燕醒悟過來,連聲催促。「你能不能動?」
「能動。」早就在暗中嘗試,牛犇轉頭看向別處,擺了擺手:「先等等。」
「還等什麼.……他是誰?」
留意到牛犇的神情變化,上官飛燕猛地轉過身,隨即看到徑直跑過來的眼鏡青年。
「站住,別過來!」
「呃?」望著她兇狠的樣子,眼鏡青年愣愣地停住腳步。
「那是我師弟,小博。」牛犇開口介紹。
「訓練營的人?」上官飛燕表情驚詫,心想明明他要大很多,怎麼成了師弟。
「嗯。」牛犇應了聲,問小博道:「你怎麼在這裡?」
「師兄,朗師讓我和你說.……」看看周圍,小博猶豫說道:「你畢業了。」
「什麼?」牛犇呆了一下,覺得莫名其妙。
小博認真說道:「朗師說,他不可能出一道比今天這件事情更難的題目,所以,你畢業了。」
聽了這番話,牛犇輕挑刀眉,神情困惑不解。
「他,一直在看著這裡?」
「嗯。」不敢正對牛犇的視線,小博指指對面那座居民樓,說道:「剛才大家都在那邊,師兄,其實我們想……」
「我知道了。」牛犇的樣子很是疲憊,淡淡問道:「還有別的事情?」
「有是有的,不過……」小博斷斷續續說道:「朗師讓我們回去開會,今天就下發最終題目,只要能做好就能畢業,然後就會送回到各自來的地方,將來恐怕.……見不著了。」
牛犇再次呆住,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
小博望著他,猶豫說道:「朗師的習慣你也知道……要不,師兄這幾天去山裡住?」
「他要治傷!」上官飛燕大聲抗議。
牛犇朝她擺手,扭頭說道:「我會去的。你先回去吧,好好準備考核……小心點,他出的題不會好過。」
「知道了師兄。」
現成例子就在眼前,小博明白這句話的意思,興奮答應著轉身離去。
才走出幾步,他突然又轉回頭,急匆匆跑回來。
「差點忘了,還有個事情。」
「哦?」大家看著他,心想安排人辦事可不能要這種,恁糊塗。
「也不是什麼大事,不對不對,是大事。」小博自己也很慚愧,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條,交到牛犇手裡:「朗師說你這次的表現很好,他決定要給你獎勵,雖然不貴重,師兄卻一定喜歡,而且會感謝他。」
說著不禁有些好奇,小博湊過來問道:「我沒敢偷看,是什麼.……師兄你怎麼了?」
不等他的話說完,牛犇已經站、不,是跳起來。
「車借給我用。」
伸手去找上官飛燕,牛犇臉色鐵青,聲音充滿寒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