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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5.第242章 二四九章:要記的,要記得(中

  攻擊監獄的機甲只有二十台,戰鬥中優勢卻比軍營那邊更大。因為監獄終究只是監獄,哪怕與軍營挨在一起,哪怕很多看守事實上就是軍人;即使世界上最森嚴的監獄也只是防範人.……而不是、也不應該在戰場上攻城拔寨的機甲! 

  當劫獄者用機關炮清理道路,用導彈轟擊圍牆,揮舞著離子光刀劈向那些「堅固」的鐵門與柵欄,所謂埋伏、準備、陷阱全都變成笑話,在對方狂風暴雨的攻擊面前,氣急敗壞的明二長官一邊拚命向軍營求援,一邊號召手下發揮武士精神.……在他忙活這些的時候,獨狼卻在一旁看清局勢,暗裡大罵明二愚蠢。 

  「如果軍營能夠抽出兵力,對方怎麼敢這樣明目張胆?不用想也知道那邊壓力比這邊的更大.……該死,究竟哪裡來的這麼多機甲!」 

  想著這些,獨狼心中五味雜陳,意外、憤怒,又覺得無比憋悶。以他的性情智慧,若在外面的世界有個好出身,當有機會成長為名將,建功立業;然而在星盜的世界,獨狼只能隨波逐流,掙扎追求一塊安身之地。千辛萬苦熬到今天,當面對人生最重要的關口,看起來已經犯錯。 

  這又怎麼能怪他?換作任何人,把好望角的局勢擺出來細細研究,結論恐怕一樣:星盜與兩大帝國聯軍之後,佔據天時地利人和,華龍聯邦敗局無改。非要找個對己方不利的地方,大約就是三巨頭之間貌合神離,聯盟贏得勝利之後也會勢力大減。而這正是獨狼以往苦苦追求的機會,如果沒有外力可借,他便沒有翻身成為第四巨頭、或者獨大的那一天。 

  人生最怕的不是風險,而是連搏一下的機會都沒有,危難時不下注,莫非要等到時局平定后見風使舵,以毫無尊嚴的投降換來苟且? 

  獨狼不甘心而且羞於做那樣的事,因而力推三方聯盟,一舉將好望角的戰略態勢徹底翻轉。正如其事先預料的那樣,事態的發展難以阻擋,凜冬突來,連戰連捷的華龍聯邦瞬間進入絕境,三方聯盟組建聯軍,只要收割掉勝利果實,他就將以推動者的身份獲得必然會到來的權利與榮耀,甚至會載入史冊! 

  對一個星盜頭子而言,這是做夢都會笑醒過來的偉業! 

  誰能想到,鬼見愁一役使得局勢再度變得複雜,沒等人回過味來,緊接著一連串匪夷所思的事情,令人目不暇接。因忙於調和聯盟方關係以便將來得到最大利益,獨狼眼睜睜看著大好局面走向崩潰,內心之失望與憤怒可想而知。 

  即便這個時候,獨狼心裡仍抱著力挽狂瀾的念頭,況且已經上車的人沒那麼容易掉頭,他是聯盟的主要推動者,恐怕早已經上了華龍聯邦的必須清除名單。眼下狀況雖不如意,但他判斷大勢上未改,比如聯邦大軍依舊面臨著難以克服的難題,創造奇迹的那支裝甲部隊只能在城外遊盪,相比之下,三方聯盟依舊控制著索沃爾,並且有幾萬大軍、以及值得期待的帝國援軍。 

  大廈將傾而未傾,要以決死的勇氣,壯士斷腕,奮而反搏,情況依舊能夠扭轉。事後,自己的地位會更高,聲望更隆。 

  權衡後下注,籌謀並且堅決執行,獨狼自問已經做到最好.……忽然間神兵天降,夢境瞬間破碎如殘花。 

  對對手的誤判從來都是戰場大忌,看到敵方機甲的那個瞬間,獨狼意識到大事不妙,隨後又從種種跡象中判斷對手還用更強大的手段捆住己方手腳,內心差不多已經絕望。最終,他從那些機甲進攻時展現出來的操作水準看到層次上的超越,最後最後一絲幻想徹底破滅。 

  危牆之下,獨狼當機立斷,撇開明二,帶領親信到獄中提人。 

  對手既然分兵進攻監獄,這批戰俘就是他們勢在必得的人,敵之所求即是我之說需,意味著他們可以成為護身籌碼。而且在獨狼看來,不僅當下需要他們的掩護,將來還可以拿來做些謀划,避免輸到一無所有。 

  具體該怎麼做.……將來再說,目前最重要的是帶人離開,去更保險的地方安頓。不能不提到一點,獨狼早就考慮過遇「劫獄」時可能發生的最壞狀況,不僅做了多手準備,還把重要人犯換地、集中關押。從目前發生的狀況看,攻進來的機甲極有可能掌握著那些人犯之前的關押地點,如果沒有這次調整,興許已經得手。 

  總而言之,他什麼都算到了,唯獨沒想到對方會用機甲強攻! 

  誰都算不到會這樣……所以,非戰之罪。 

  想著這些,獨狼心裡稍稍好過,往日臨危不亂的樣子於是恢復,並且大聲催促手下。 

  「.……快!只帶重要的人。」 

  獄中疑為戰俘的人犯數百,比成功渡河的聯邦軍人總數還多,獨狼知道其中大部分人是「公報私仇」的產物,從未當做指望。他命令親信只挑確定的、且有可能是軍官的人,最後拉出十二個,加上王小六湊齊十三太保。 

  數字不是現在考慮的事情,就在找人、提人的這點時間,監獄里戰鬥的喧囂不斷朝這邊逼近,引擎的轟鳴,能量炮的怒吼,還有機甲衝破牆壁與玻璃震碎的雜音與狂躁,聽著這些代表死亡或者解放的音符不斷朝身邊而來,周圍看守面無人色,戰俘們則都振奮莫名,一些開始用力掙扎。 

  「制住他們.……地下,快!」 

  群體的情緒要失控,獨狼甚至不得不親自上手,乾脆利索地一拳將那個掙扎最為兇猛的戰俘打暈過去,隨後率領眾人一窩蜂般沖向地下。 

  身後,明二的氣急敗壞的厲喝隱約可聞,看來是意識無法固守、援兵做不得指望,只好把目光也轉向戰俘尋求自救。這個時候,獨狼已決心與帝國割裂,自也不會回去像明二證明自己有先見之明。他一邊催促部下快走,一邊在心裡祈禱明二多抵抗些時候,幾乎念著懷著時不我待的心情沖向那條保全之路。 

  片刻后,監獄西北方向一處早已廢棄的哨卡,咆哮般的轟鳴突然響起,六七輛渾身漆黑的裝甲車如同地獄爬出來魔鬼一樣竄出。本該威猛的車隊顯得有些倉惶,身上掛著碎石亂木,碾碎雜物,撞開風雪,最後在幾名無家可歸的流浪漢們獃滯的目光注視下遠去,駛入沉沉黑暗之中。 ……

  「快,再快一點。」 

  索沃爾監獄的地下不僅建有車庫,配備有足以抵抗槍彈和擁有強大火力的裝甲車輛,還修有極為隱秘的專用逃生通道,遇到緊急情況的時候,如果逃生者願意,甚至能通過這裡直達軍營從而得到最為強大的庇護。只不過,今天獨狼不打算那樣做,當他率領部下成功擺脫地面喧囂,進入到鋼鐵的的守護后,毫不猶豫決定徹底脫離這塊地方。 

  「實心堡,快!」 

  索沃爾三大標誌性建築,分別住著三個權力最大的人,少君夫人擁有觀星塔,泰坦住在帝王大廈,鐵騎常住的地方就是實心堡。那裡不僅防範嚴密,更重要的是人員純粹,從上到下幾乎個個經過鐵騎親自挑選,鐵杆中的鐵杆。危難之際,獨狼寧可甩掉擁有強大軍力的帝國也要去實心堡,除了安全方面的考慮,還為了以後長遠著想。 

  在索沃爾,像他這種層次的星盜頭子才知道,之所以三巨頭的地位無法撼動,一部分原因在於經營長久,根基穩固,更大的原因在於他們每個人都有星際線路,有著更加遙遠、但也更加隱秘而可靠的生存根本。相比之下,其他如獨狼之流、還有欒平這類黑道頭子,雖然也頂著星盜的名頭,偶爾也能在太空幹上一票兩票,但若真的脫離地面,要不了多久便會被那些更兇殘的同行無情吞沒,淪為附庸、屬下,或者乾脆死去。 

  換句話說,三巨頭即使今日事敗,包括孤山的後路也被斷掉,但只要他們能活著出去,仍然有辦法在太空立足,甚至東山再起。比如鐵騎,他與藍色海大佬紅孩兒存在關聯,只要能夠逃出去,最不濟也有地方投靠,分到一兩條航道的開採權。 

  開採是星盜對劫掠的美稱,凡能擁有穩定航道的星盜勢力,通常意味著較為穩定的收入,實力、影響不是那些零散、只能依靠偷偷摸摸打獵過日子的勢力所能比。 

  獨狼缺少這種資本,他在好望角算得上一方人物,但若到了太空,就如同沙灘上的一個貝殼,充其量比別的顏色鮮艷一些。 

  當前這個時期非常特殊,一方面索沃爾要變天,三巨頭不可避免地迎來巨大轉折;另外獨狼知道,鐵騎身邊雙星已死,軍權被姬鵬人奪走,眼下最是需要幫手的時候。以自己的能力和帶去的籌碼,理應得到重用、不,理應有資格成為其真正意義上的夥伴。到那個時候,自己便觸及星盜頂層,借鐵騎的力量發展自身。 

  畢竟現在的鐵騎,除去太空里的底蘊以外,和自己沒有太多區別,甚至於.……反過來將其吞併,也不是絕對沒有可能! 

  想到這裡,獨狼情不自禁想起福生.……那個有著清秀面孔、實則狠毒決然的年輕人。以星盜的標準衡量,那絕對是個難得的人才,但也正因為如此,自己才不能放心使用,所防範的正是自己如今打算要去做的事情。 

  聽說雙星死在福生手裡,他是怎麼做到的?不過還是要感謝他,若不然,自己即便能在鐵騎身邊立足,也絕對觸及不到核心,更別說以「夥伴」的身份出現。如今這樣,倒也說得上因果循環,自己栽培福生一場,他雖然背叛,但以這種形式做了報答。 ……

  只是這個叫老六的傢伙.…… 

  偏過頭來看看王小六,獨狼眼睛里閃過厲色,並有些殺意難以遏制。 

  「.……如果不是他,這一切或許都不會發生,福生也應該不會做這樣的事情,依舊死心塌地跟為自己做事……」 

  「那樣的話,我與姬鵬帝國合作,將來有取代三巨頭的機會。」 

  「.……現在,雖說還是有機會,但是需要先找到鐵騎,和他一道像狗一樣逃出去。」 

  只不過,和那幫姬鵬鬼子相處一陣后,獨狼發覺似乎還是星盜更自在些。 

  「究竟哪種結果比較好?」 

  正在胡思亂想,忽聽遠處驚天動地的巨響,一股狂潮般的氣息橫掃而來,大地好似波紋般蕩漾開來,沉重的裝甲車彷彿樹葉般起伏。 

  「軍營,軍營炸了!」 

  有人發出驚呼,聲音卻被什麼東西生生堵在口中無法傳出,而在遠方,一股極其巨大火雲衝上天空,黑夜中如此耀眼,而且如同即將倒塌的山峰,充滿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軍火庫!一定是軍火庫!」 

  終於有人發出聲音,所講的與獨狼心中的猜測不謀而合,偏偏這個時候,他還留意到戰俘臉上的狂喜,連那個老六的眼裡都流出欣然的神情,彷彿在為襲擊者取得的巨大成就感到歡欣鼓舞。 

  看著他的樣子,獨狼忽然體會到一種幾乎不可能產生的情緒.……嫉妒! 

  這是為什麼? 

  自己怎麼會這樣? 

  他厭煩這種感覺,偏偏怎麼都難以遏制,越是想下去,內心的厭煩越是濃重,望著老六時眼裡的紗衣越是真實。 

  「你很高興?」他忽然把老六提過來,漠然說道:「你要快死了知不知道?」 

  「.……呃.……」 

  老六顯得沒有準備,神情茫然片刻。 

  獨狼說道:「進攻的兵力不夠,軍營沒那麼容易被擊敗,我估計,他們最終還是會撤退,不,是肯定會撤。」 

  老六疑惑地望著獨狼,問道:「那你為什麼.……」 

  獨狼漠然解釋道:「不敗並不等於贏。軍營被打成這樣,連軍火庫都被炸了,除非今晚把所有進攻的機甲全部摧毀,人全部擊斃或者捉住,否則到了明天,城內大部分人、包括三巨頭在內,多半都會轉向聯邦。」 

  稍稍沉默片刻,獨狼繼續說道:「戰為不戰,不戰為戰勝。他們做的和昨天一樣,展示力量爭取更多人,最終不戰而屈人之兵。」 

  「哦……」王小六臉上的黑痣跳了跳,忽然說道:「這麼說,牛犇很厲害呀?」 

  「牛犇?呃.……」獨狼楞了一下,片刻后才反應過來,輕輕嘆息道:「如果這些都是他有意做的,是很厲害。不過這與你沒有關係,不敢最終結果如何,你都會死。」 

  「.……只有我會死嗎?他們呢?」王小六這樣問著。 

  「他們還不知道。你一定會死。」獨狼的回答極為坦誠。 

  「.……」王小六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道:「你呀,也挺可憐的。」 

  獨狼陰冷的眼神看著他,神色淡淡絲毫不為所動。 

  「不是嗎?」也許是豁出去了,也許是真的無畏,王小六平淡的聲音道:「帶著我,是覺得牛犇會顧忌我,你想用我保自己的命。可是你又擔心牛犇太顧忌我,會不惜代價追殺並且取你的命。所以你才會像現在這樣,既要拿我盾牌,又不敢真的把我當籌碼用。你得找個兩全的法子……呵,這種法子可不太好找。」 

  獨狼沒有否認這點,譏諷的聲音道:「你不是很怕死的嗎?我看得出來,你是真的怕死。」 

  王小六長長嘆了口氣,說道:「你活夠了嗎?」 

  獨狼沒有回答,因為用不著。 

  「六哥我已經活夠了。真的。」 

  刻意強調的口吻,充滿驕傲的姿態,王小六看著獨狼的眼睛認真說道:「就是剛才,六哥才發現自己活得值,所以,現在六哥已經……」 

  獨狼打斷他的話,輕蔑而嘲弄的語氣問道:「別裝樣了,人活的越值當,就越是想活下去。」 

  「你說的對,活得值更想活得長,可要是實在活不長,也不會覺得多遺憾。」 

  王小六神色異常平靜,望著獨狼的目光讓人聯想到一種名為憐憫的東西,很是古怪。「你就不同了。」他微微笑著說道:「你又自私,又多疑,想要的得不到,不想要的推不掉;你有幾分本事,偏偏沒地方施展,到處抱大腿,結果大腿一個個倒掉。所以呀,你活得累而且不值得,恨不得重新再活一次。所以,你雖然覺得軍營今晚上不會輸,還是提前逃跑。看起來是有遠見,其實是因為……你比誰都更怕死。」 

  你、比、誰、都、更、怕、死。 

  獨狼默默看著王小六,這個他曾經不屑一顧的黑道混混,耳邊聽著那段刺耳刺心的話,怎麼都無法將它與眼前這個醜陋猥瑣而且重傷的人聯繫到一起。 

  「你……」他看著老六,想說幾句有力量的話,哪怕狠毒也無所謂,然而不知道為什麼,此刻那張醜陋面孔上流露出來的平靜有一股別樣的力量,生生令獨狼鼓不起勇氣。 

  這是多麼詭異的現象! 

  這是多麼可怕的詭異! 

  車輛疾行,身後是不斷響起的爆炸與火光,前方是粘稠而濃密的黑,彷彿能夠切下來裝到盤子里,不知出於何種緣故,闖蕩半生、月黑風高時干過無數勾當的獨狼忽然有些心悸,居然對這種歷來被看成掩護乃至保護的黑色產生畏懼。 

  就在這個時候,前方再度傳來驚呼,令獨狼的心猛的一沉。 

  「壞了,實心堡起火!」 

  「在打仗,是在打仗!」 

  什麼?有沒有弄錯! 

  剛想喝令部下不要杯弓蛇影,一連串急剎,裝甲車輛陡然間停頓,使得獨狼的身體失控前撲。 

  隨後,獨狼聽到一個堅定沉穩、一個蒼老隨和,但都令他如墜深淵的聲音。 

  準確地講,那是兩三句簡單的交談,只是沒有避諱的意思。 

  「你們的情報很准。」 

  「師座滿意就好。」 

  「請轉告東家,我會履行承諾。」 

  「謝謝師座,再見。」 

  「再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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