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6.心疼多過心酸
夜半,房間裏隻剩兩人,相對默然。
猶豫許久,徐子若還是開口說道:“畫哥哥,對不起……”
“你我之間,不必說對不起,我都是心甘情願的,和他們不一樣,我要的不是單純的男歡女愛,隻是想讓你一生都幸福罷了。”畫梵總是那樣,淡若清風,好似無欲無求。
徐子若抬眸,滿目愧疚,“不該用你做擋箭牌的……”
“真的擋箭也未嚐不可,”畫梵揚唇淺笑,“不必愧疚,以後有任何事需要我,我還會義無反顧地幫你!”
隻有他自己知道,多少年了,心中可容萬千事,納百川,隻有一願未了,總不能釋懷。淡淡一笑中含著千年愛戀,幾千年之前也曾傷她,也許正是致命一傷,讓他歉疚幾千年,也發現自己痛失所愛。
他本是修仙道之人,遇上她是他的劫,他們說,那叫情劫,過去了,便得道升仙,可偏偏他過不去,以至於墜落凡間千年尋覓。
他不求男歡女愛,有亦可,沒有也無礙,隻想看她一生安然。
“多謝!”徐子若輕聲道。
“你我之間,不必言謝。為了你的安全,暫時我們還像之前那樣,直到回京。”
“那樣太麻煩你……”徐子若垂眸,不是過河拆橋,而是真心覺得一個大男人圍著自己轉,屬實耽誤人家的工作。
“不麻煩,我本來就懶散慣了,沒有固定工作,這倒是不錯,管吃管住,還能天天見著你……”
撩也無妨,撩也無用,反正她心裏是滿的,就是得知蒼宇婚訊的時候也容不下別人。
她略帶尷尬,之前還總覺得兩人像是朋友,可這話一出,就有點曖昧了。
許是看出她的尷尬,畫梵又說:“開玩笑的,就還像之前吧,他應該是相信你的吧。”
當然,即便看到那麽一幕,他都還能冷靜地分析,找出破綻,若不是深愛,怎麽會這樣?
徐子若點點頭,像那段時間一樣,默默走進裏間。
手機已經開了,微信裏有蒼宇的留言:馬上上飛機,我想你。
下麵還有一條:到了,新維泰,獨守空房。
配著一張照片,正是他性冷淡風的臥室。
忽然想起他身上那些印記,又聯想到他這幾天跟馬悠在一起的情形,心裏難免有些酸澀。這種事,說不在意,那是假的。
突然一下體會到了蒼鬆的情緒,雖然自己不會像他那麽極端,但小小的失落總還是有的。
失落中,視頻來襲,往常他們很少像普通情侶那樣整天煲電話粥或者視頻的,大概是想著好久不見,蒼宇竟也像小孩一樣黏人起來。
“很想你。”他說。
她知道,他是在向自己證明,他在新維泰,一個人。
“我也很想你。”她露出笑容。多少小說裏都是,總裁身邊鶯鶯燕燕環繞成群,可他竟因為擔心自己父母做了那樣的事,卑微到塵埃裏。
心疼多過心酸。
“我好像失眠了。”他說。
“那我陪你聊天。”她說。
突然間變得溫暖起來,像是那種本該屬於青春懵懂的初戀,或許從前兩人並沒有過,此時補上,剛剛好。
“你不在的這段時間,周森家裏出事了。”為了避開禁忌話題,蒼宇開啟了八卦模式。
徐子若笑笑說道:“是我疏忽了,都沒有關心他們,也忘了問聶安最近怎麽樣。出了什麽事?”
“周林去賭博了,欠了幾十萬,而且這段時間他開著公司的車,冒充有錢人包養了一個女學生。”
“都是他爸媽慣的!”徐子若一臉不滿,“就這樣還讓周森養著他!後來怎麽處理了?”
“錢的事周森幫他解決了,女學生懷孕了,以為他是有錢人,去他家鬧了一場,然後賠錢了事。他父母聽了周森的話,讓周林搬出去了,但夫妻兩個在因為這事鬧離婚。”
家長裏短,格外溫暖。
幾年下來,徐子若感到他從高冷自負霸道大總裁,慢慢變成了一個凡間的人,他懂了同理心,他放低了身段,變成了一個食人間煙火的尋常男子。
其實霸道總裁,隻是在書中看著拉風,一個事事都以他自己意誌為中心的人,在生活中相處起來,並沒有演繹的那般溫暖,而現在的他,才有了人間煙火氣,更溫暖。
“然後呢?”她問。
“周家父母搬回去了,並且許諾以後不再插手周森和聶安的事,隻是聶家依然不同意,想讓聶安找個門當戶對的人。”說到這裏,蒼宇又是小心翼翼。許是怕她想起他們也不算門當戶對。
每當他露出這種訊息,她總會很心疼,但卻不能明著安慰,那件事是兩人之間的禁區,絕不允許提及。
“聶湛沒有起好作用,他這哥哥不合格!”說到哥哥,徐子若突然想起什麽,憤然說道,“對了,有沒有見羅詩?箽江沅那個混球,又把她給傷了。”
“沒有,最近沒時間……”蒼宇黯然,像個受委屈的小媳婦。
可惜沒有一條法律是保護男性權益的,刑法隻是這樣寫“以暴力、脅迫或者其他手段強奸婦女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
好像說錯話了,徐子若很困,但卻不敢主動結束通話,生怕他誤解,畢竟此刻他心中某處脆弱敏感正暴露在空氣中。
她忙轉移話題,“最後一場在雅典,一直說想去愛琴海,可一直都沒有去成,好遺憾。”
去了又怎麽樣?反正結婚這事還很遙遠,至少得一年吧,又不知道會有什麽變數……
蒼宇的眼眸忽然亮了,“到時去雅典找你好不好?就怕你家人不願意讓你見我。”
“國外的幾場他們就不跟著了,路途太遠,時間太趕了。”
畢竟華國是主場,國外沒幾場,趕上場地協調等原因,安排得很緊湊,除了趕路睡覺,就是演出,老人家怕是承受不住。
“那就這麽說定了!”蒼宇神采奕奕起來,看著昏昏欲睡的徐子若,輕聲道,“你早點休息吧。”
“你不是睡不著嗎?我陪你聊天!”徐子若強撐著精神。
“好想抱著你睡……”
“我也好想……”
蒼宇安靜了,靜靜看著畫麵裏漸漸合上眼眸的徐子若,不舍得掛斷,拿著手機從床上起來,桌邊坐下,找出紙筆,開始畫什麽……
他時而畫幾筆,時而抬頭看看手機,直到手機畫麵變成了天花板,才依依不舍地按下了掛斷。
夜闌人靜,他獨坐燈下,畫完手中一張,又冒著傻氣一般把之前的手稿拿出來,在上麵細描慢畫,畫中人纖細的身體泛著華光一般,並不是人們眼中那種豐乳肥.臀的誘惑美,也不是標準的網紅臉,可就是讓他愛到欲罷不能。
我愛你,無關身材,無關樣貌,隻是愛你俏皮的靈,可愛的魂。
有人歡喜,必然有人憂。
燈下也有人徹夜未眠,不是畫梵,卻是聶湛。
嫁誰都一樣,他曾對聶安這樣說。
娶誰都一樣,他對自己這樣說。
可真的娶了,就知道,怎麽會一樣?
愛的人隻要看著她就像在飲蜜,抱著她更是如上雲霄,可不愛的,望之如飲水,清寡無味,即便是歡愛過後,卻是一場虛空。
婚禮是同一天,他憤懣,卻也慶幸。憤懣的是,他和馬悠同一天結婚,但卻站在不同的人身邊。慶幸的是,如果不是同一天,自己不知道能不能控製自己,不去攪局。
他愛馬悠,不知從什麽時候起,竟然一直揮之不去,愛她以前的清純,也愛她現在的火辣,愛她的每一麵。
那天,她是想要嫁給自己的,他感受到了。可他終究是個男人,背負著一座大山,不能為了愛情奮不顧身。
他得償所願,京都被蒼宇壓製,聶湛怕是永遠不得染指,但宋部長非常滿意他這個女婿,動用關係在外省給他批了最好的地皮。
宋曉瑤再沒有提過那件事,隻是像個小嬌妻一樣,跟他濃情蜜意。孕期原來有那麽多的小情緒,有時會吐到連清水都喝不下,有時甚至會吐到膽汁都出來,他也會撫慰她,在她夜半想吃什麽的時候開車出去買。
可他真正心疼的那個,卻是馬悠,她幾次住院,不知道那個人會不會像自己一樣,守著她抱著她。
悠悠,你也算如願以償了吧,這麽多年,你想嫁給你的宇哥哥,終成所願,隻是不知道他會不會像我對宋曉瑤一樣,雖然沒有深愛,卻也能恪守本分,至少要盡一個丈夫應盡的義務吧……
“怎麽還沒睡?”宋曉瑤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問道。
“有些文件沒有看完,打擾你了嗎?我去書房。”聶湛攏起桌麵上並沒有打開的文件。
“我餓了……”宋曉瑤撒嬌。
“想吃什麽?我去給你買。”聶湛走過去,語氣淡而暖。
“想吃城東那家小店的海鮮麵。”宋曉瑤起身攬著他的腰。
“孕期吃海鮮不好,發寒,”聶湛摸摸她的頭,“改牛肉麵好不好?”
就好像他對宋曉瑤溫柔以待,蒼宇就會這樣對待馬悠一樣,至少他心裏是這樣想的,他希望馬悠同樣被溫柔以待。愛情久了,不都是這樣的嗎?
“聞見肉味就想吐,不嘛,我就想吃海鮮麵!”宋曉瑤摸了摸還沒隆起的小腹,“是你兒子想吃……”
“那好!我去買!”
那家小店也是可以點外賣的,可點過一次之後,宋曉瑤說送餐員太慢,麵粘了不好吃。
這就意味著開車去的聶湛全程不能停不能找個地方神遊,絕不能慢過送餐員。
悠悠她此刻在做什麽?是不是也像宋曉瑤一樣,躺在床上等著夜半買宵夜歸來的丈夫?
丈夫……這兩個字刺痛了聶湛的心,他現在是丈夫了,卻不是她的。她是妻子,卻也不是他的……
怎麽會有聶湛想得那麽美好?馬悠獨自在病房裏,陪著她的,隻有護工而已。她也在吃麵,但卻是宋曉瑤所嫌棄的那種粘了的麵。
她纏了蒼宇三天,可他自製力太強,並沒傷到她。她還記得聶湛在那種時候都喜歡睜著眼睛,看著她滿含愛意,可蒼宇卻始終閉著眼睛,壓根不願意看她一眼,像是低等動物的交.配一樣。就連本該溫柔的愛撫,也顯得那麽敷衍。
傷到她的,不是他的人,而是她的心。
醫生說:“從此刻到生產,你必須全程留院觀察。”
白天,還有家人來陪她,晚上,卻隻有木訥的護工和冰冷的點滴。
值嗎,馬悠?她問自己。
沒有人回答她,她哭了,淚落進麵前的碗裏。
得到了,卻不如求而不得。
放棄嗎,馬悠?她又問。
腹中那個小家夥又動了動,怎麽放棄呢?她已經騎虎難下。
還愛他嗎,馬悠?
她眼前浮起聶湛的臉,沒有蒼宇帥氣,沒有蒼宇高大,沒有蒼宇成功,可……為什麽從前沒發現,他竟然不知什麽時候走進了自己的心。
愛蒼宇,是執念,十幾年,她不願意白白揮霍。
聶湛走了,她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