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章 夜談
龍隼看著遠方燈火輝煌的地方，所有來自各個宗派和家族的精英都聚集在這龍家最大最空曠的殿宇之中，享受著對於每個人來說都有可能的最後一餐。
沒有人知道明天會怎麽樣，麵對動起真格真正要毀滅一切的屍王和妖皇，沒有人知道自己是否還能活下來。
他們在用各自的方式下定最後的決心。
當然，也有不少人並沒有去宴會，而是一個人躲在房間裏麵，躺在床上用被子蓋住身體不住的發抖，即使一把歲數，經曆了那麽多風風雨雨，好些都已經古稀之年，他們卻仍然控製不住自己，明天對於他們來說，就像是死亡倒計時一般，他們對於即將發生的事情，對於死亡異常的恐懼，恐懼到再也無法思索其他。
實際上，這才是一個正常人的反應，對於死亡，人們都是畏懼的，誰也不想自己的生命就這樣結束。
有人為了大義，為了天下蒼生甘願付出自己的生命，有些人破釜沉舟，為了自己一家妻兒老小不得不去戰鬥，而更多的卻是這樣對死亡恐懼到了極點的。
“林麒，你怕死嗎？”半晌，龍隼緩緩問道。
看向漆黑的夜空，林麒先是點了點頭，而後又搖了搖頭：“每個人都會怕死，我又怎能例外。就算是狂妄和自信也要看對手是誰，麵對屍王和妖皇，又有誰敢說自己絕對不會死呢？
可是，我出生自林家，這個世代都與妖皇和屍王做著對抗的家族，我有屬於自己的榮耀，就像你們龍家一樣，我有這個責任和義務為了拯救天下蒼生而戰，這是我的宿命。”
龍隼喝了一大口酒，微微一笑：“榮耀和宿命嗎？真像是你會說出來的話，以自己的家族為榮，本應該是很理所當然的事情吧？可我卻從來沒有這麽想過，我從來不以身為龍家人為驕傲，不是因為我有偏見，而是這個外表光鮮繁榮的家族其實早已經腐朽肮髒得不成樣子了。”
“也許每個人的情況和想法都不同吧……”
林麒沉默了片刻，這樣說道。
對於龍隼的事情，他也知道一些，而像是這樣的大家族，有腐朽和黑暗的一麵也是難以避免的事情，就像是根深葉茂的大樹也難免會有蟲蛀腐爛的枝幹一樣。
雖然他說的話總是那麽理想主義，但他也真的是為了改變這些現狀並且實現自己所說的話而做了很多努力。
可正如他所說的，每一個人的情況和想法都有所不同，被他視為榮耀比生命還重要的家族也許對於龍隼來說卻是避如蛇蠍無比厭惡的毒瘤。
“我沒有否定你想法的意思，我知道也許在別人眼裏，你是個滿口空話的理想主義者，這一點和老林倒是很像。”
龍隼聚起壇子與林麒碰了碰，這樣說道。
“切，誰和他像了，我和他根本一點都不一樣。”林麒撇了撇嘴，立刻反駁道。
龍隼微微一笑，看了看夜空，而後閉上雙眼：“其實我也怕死，一想到明天起就要直麵認真起來的妖皇和屍王我心頭就有些發毛，可是正如來到這裏的很多修士一樣，我不得不去戰鬥，如果不去，這個世界就毀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正因為有珍視的人，不想看到他們死去，所以即使恐懼，他們和我都仍舊站到了這裏，可是，最後能夠活著回去見到那些自己珍視的人的，又能有幾個呢？
我還記得小的時候，我們應家中長輩要求都拜入那個廣收天下門生的講武堂學習。
當時有人嫉妒你的天賦和實力，用你去世的母親來侮辱你，說你們林家的人都注定短命，注定會死在妖族手上，你卻並不生氣，當時你具體說了些什麽，我已經記不太清了。
大概意思就是你母親是為了保護蒼生而死，即使是宿命也是光榮的，如果沒有她的犧牲，那個出言侮辱你的家夥那樣膽小無能的鼠輩，全家都已經到奈何橋報道去了，當時把那家夥說的啞口無言，結果從第二天開始，他就再也不敢來講武堂了。”
林麒喝了口酒，長舒了一口氣：“我倒是沒想到，那麽久的事情了，你都還記得。”
“我這個人的記性還是很不錯的，而且我與你的交集也隻有那幾年而已，之後就很長時間都沒有見過了，說起來，有些事情說不定還真是命中注定的，如果我早見過長大後的你，第一次見到老林的時候，說不定就會因為你們樣貌的相似而有所收斂，之後的事情也就都不會發生了……”
林麒又灌了一大口酒，扔給龍隼一包花生：“這世上有些事情是說不清楚的，盡管我並不相信什麽天命，很前後矛盾吧？明明不相信所謂的天命，卻要說保護天下蒼生是自己的宿命，我的母親，我的爺爺，我的太爺爺，還有林家一代一代不知多少的人都是在與妖族和邪道的戰爭中死去的，老一輩人總告訴我們，這是身為林家子弟的宿命，可實際上，我很討厭這種宿命。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刻苦修煉，為的卻是長大以後上戰場赴死，這算是哪門子的宿命？我隻希望，到我這一代，一切都可以就此結束，隻要沒有了屍王和妖皇，沒有了妖族和邪道，一切都會在這一代終結！”
林麒的眼中劃過一抹堅決，舉起酒壇子一飲而盡。
而龍隼則看向夜空，沉默了好半晌，方才緩緩開口：“是啊，如果一切的腐朽和黑暗都在這一代終結就好了，我們正是為了這個而努力的，如果下一代能夠不再知道戰爭是什麽就好了……”
林麒轉向龍隼，深吸了一口氣，臉上泛起一絲猶豫，片刻後，他還是將自己想說的話說出了口：“龍隼，本來家主叫我不要多管閑事，可是我卻覺得不能不提醒你一下，明天的伏魔大會你千萬要多加小心，人心永遠都沒有那麽簡單，我們一心隻想伏魔，可有些人卻想借這次機會除掉自己的眼中釘或者達成自己的一些目的，這一次，無論是你還是林子衿，都很有可能成為眾矢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