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雪葬
「盈盈?」
聽到這個名字,慕容拓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在顧無雙回來以前倒是時常見到的,而且她對三哥的野心也是人盡皆知,可自從顧無雙回來之後還真是一次都沒見過,而今,她突然出現在這裡,其背後肯定有什麼陰謀。
「對,盈盈姑娘進來也不過就是一盞茶的功夫,隨後,奴婢就看到王妃沖了出去。」
說完,夏兒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六爺,十三爺,你們可要為我們家小姐做主啊。」
「盈盈現在什麼地方?」
慕容拓沉聲說道,薄唇微抿,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呃?」
聽到他的話,夏兒下意識的環顧四周,這才發現屋子裡哪裡還有盈盈的影子。
「人呢?」
一邊說著,慕容念也站了起來。
「奴……奴婢不知道,剛剛奴婢只顧著去追我家小姐了,沒留意,可那之前她還一直呆在這屋子裡的。」
夏兒一臉狐疑的說道,隨後更加堅定了問題肯定出在盈盈的身上。
薄唇微抿,慕容拓沒再說話。
「把人照顧好」
許久,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他轉身走了出去,見狀,慕容念也跟了出去。
此時,就在離賢親王府不遠處,一輛馬車靜靜的停靠在那裡,車頂上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雪,很顯然已經等候了很久。
就在這時,遠處急匆匆的走過來一個人,頭戴面紗,一直走到馬車前停了下來。
「爺,事情已經按照您的吩咐辦妥了,請問我娘可以放了嗎?」
來人低聲說道,那刻意壓低的聲音隱隱的帶著一絲沙啞。
「人在城南寺」
下一刻,車內傳來了一道低沉的嗓音。
「多謝爺」
說完,躬身行禮,來人再次急匆匆的向遠處走去。
在肆虐的暴風雪中,那身子歪歪扭扭的,似乎隨時都可能摔倒一樣。
「剩下的事情你們自己做吧,記住,一定要神不知鬼不覺。」
話音剛落,便看見幾道灰色的影子隨著那個單薄的身影而去。
「我們走吧」
又是一道聲音傳來,隨後馬車艱難地向前行去,當行至賢親王府門前時,車廂窗帘的一角被掀開了,露出了一襲淺藍色的衣袍,只一瞬,車簾再次落下。
床上,顧無雙依舊在沉沉的睡著,昏天暗地,即使在睡夢中,那眉頭仍是緊緊的擰成一團,似在極力的承受著什麼。
黑暗中,似乎有誰的目光深凝,帶著一絲心疼和不舍。
似是感應到了那道目光,她努力地想要睜開眼睛,最後仍是徒勞,只能任由黑暗將自己拉向那無窮無盡的漩渦。
三天了,距離那一天整整過去了三天。
雪依舊在沸沸揚揚的下著,整個世界都是白雪皚皚,銀裝素裹,分外妖嬈,好似誓要把一切的黑暗和骯髒都埋葬似的,那聖潔的雪光即使在黑暗中依然褶褶發亮。
在第三天的夜裡,那一夜的狂風異常的肆虐,呼嘯的風聲吹的外面的樹都東倒西歪的,那樣的響聲讓聽的人都不禁毛骨悚然。
就在這時,坐在床上的顧無雙一骨碌坐了起來,眼睛怔怔的看著前方,一滴淚就這樣順著眼角悄然滑落。
炭盆里的火燒的很旺,燭火明明滅滅,偶爾暴起一陣燈花,屋子在短暫的明亮過後重新回歸昏暗。
許久許久,她就那樣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任由眼角的淚在臉頰上蜿蜒成兩道清澈的小溪。
當東方出現第一道魚肚白的時候,屋外的大雪終於停止了。
夏兒在外面的椅子上靠著,迷迷糊糊地一個轉身,當看到床上的人時,渾身一激靈,下一刻,她骨碌一下從上面掉了下來。
「小……小姐」
顧不得身上的疼,她連滾帶爬的來到了床邊,當看到那張淚跡斑斑的臉時,眼眶也不由得紅了起來。
「你醒了,怎麼也叫奴婢一聲啊?」
說話間,她已經快速的轉身,將手爐里添上了幾塊炭趕緊給她捧過來塞到了手中。
顧無雙依然怔怔的看著前方,並沒有說話,就好像是仍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無法自拔,只是眼角的淚像是怎麼都流不完似的。
「小姐,小姐你可別嚇奴婢啊,你倒是說句話啊?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一時間,夏兒的聲音又帶了一絲哭音。
「夏兒,什麼時辰了?」
良久,顧無雙喃喃的問了這麼一句,聲音低沉嘶啞,甫一說話便覺得喉嚨乾澀異常,像是有什麼東西哽在那裡似的,連喘息都是無比吃力。
「五更了」
看了看一旁的更漏,夏兒連忙說道。
「給我梳洗吧」
一邊說著,顧無雙便欲掀開被子下床,卻被夏兒一把給摁住了。
「小姐,這天還沒亮呢,你梳洗是想去哪裡啊?再說了,你的身子還虛著,這天寒地凍的,有什麼事你差奴婢去做就行了。」
「給我梳洗,我要進宮。」
顧無雙的聲音依舊平靜,眉宇間沒有一絲波瀾,那雙眸子卻是褪盡了所有的華彩變得暗淡無光,就好像是一口枯井再也興不起一點漣漪。
「進宮?」
聽到她的話,夏兒一下子愣住了,「這大冷天的你進宮做什麼?」
看了她一眼,顧無雙沒再說話,而是用力的拿開她的手掀開被子下了床。只是腳甫一沾地,只覺得雙腿一軟,整個人又軟綿綿的坐了下去。
輕撫著疼痛欲裂的腦袋,她的眉頭皺的緊緊的,裡面就好像是有無數個小人在擊鼓似的,每一下都疼到骨子裡,雖不至於要了人的命,卻也足以讓人痛不欲生。
「小姐」
見狀,夏兒連忙扶住了她。
「更衣吧」
深深的吸進一口氣,顧無雙又說了一句。
這一次,夏兒沒再說話,因為她深知只要她堅定的事情就一定要去做,她執意要現在進宮肯定是有她的理由的。
穿衣、梳洗,當一切都準備妥當時,外面已是天光乍亮。
「小姐,你先在這裡等著,奴婢去讓人備馬車。」
說完,夏兒轉身走了出去。
看著窗外,顧無雙的表情淡淡的,許久之後,她的手輕輕的撫向了心口的位置。
「現在你一定很冷吧?等著我,我去帶你回家。」
她的聲音很輕很淡近似呢喃,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卻有著如水般的憂傷。
等他們一路趕到皇宮,守城的兵士看到是他們,雖然愣了愣,但還是放行了。
「小姐,我們這是要去哪裡啊?」
此時,皇宮裡仍是靜悄悄的一片,偶有早起的宮人清理著路上的積雪看到他們紛紛下跪行禮。
顧無雙依舊是目不斜視的看著前方,只是如果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她的手緊緊的握成了拳狀,很緊很緊,連帶著骨節都泛出了道道灰白的印記。
「冷宮」
許久,她從牙縫裡擠出了這兩個字。
「你說什麼?」
渾身一顫,夏兒失聲問道,一張小臉上血色盡失。
冷宮?
小姐不是瘋了吧?那裡關押的都是皇上廢棄的嬪妃,她去那裡幹什麼?
馬車依舊在雪地里艱難地前行著,越往前走便愈加艱難,因為冷宮地處偏僻,所以根本沒人打理,馬車行到後來已經寸步難行。
「就在這裡停著吧」
說話間,顧無雙撩起帘子下了車。
有風吹過,冰冷刺骨,如利刃劃過,登時,臉頰便生生的疼了起來,那風卻依舊不罷休,尋著每一絲縫隙往她的身上鑽,連帶著懷中的手爐也漸漸地涼了下來。
「小姐,咱們還是回去吧,我們這樣冒冒失失的來冷宮,如果被皇上知道了,那可是殺頭的大罪。」
環顧四周,夏兒不自覺的縮了縮脖子,好像已經看到那柄明晃晃的大刀砍下來似的。
看了她一眼,將手爐遞給她,顧無雙徑自往前走去。
「王妃,還是屬下先來吧。」
就在這時,一道低沉的男聲傳來,下一刻,就看見一道魁梧的身影率先向前走去。
厚厚的積雪被他踩的「嘎吱嘎吱……」直響,沿著他踩過的足印,他們一路來到了冷宮門口。
陳舊的大門上面的朱漆已然脫落,門外連個人影都沒有,四周靜悄悄的,偶有北風呼嘯著吹過,讓人不禁汗毛都立了起來。
「李忠,砸門。」
眼睛死死的盯著那扇門,她沉聲說道,緊握的拳頭裡那掌心上密密麻麻的一層汗珠。
「咚咚咚……」
每一聲響都是悶悶的,如同砸在人的心上一樣,一抽一抽的疼。
「誰啊?這大冷天的。」
許是擾到了裡面人的睡眠,門內傳來一道嘟嘟噥噥的聲音。
冷宮這種地方別說是三年五年,就是十年八年也不見得有人來,更何況還是這天寒地凍的清晨。
「吱呀」一聲門開了,露出了一張睡眼惺忪的臉。
「誰啊?有事嗎?」
捂著嘴打了個呵欠,裡面的人含糊不清的問道。
他的話剛說完,只覺得身子凌空而起,下一刻,整個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哎呀……」
一時吃痛,小太監失聲喊了出來。
「廢話少說,帶我們去廢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