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不過是一枚棋子
「你知道嗎？如果真的放開這雙手，那我才真該懊悔死了。」
說這話的時候，西牧野的表情難得的認真，看向她的那雙眸子如同夜幕中的繁星璀璨而明亮。
唇角微揚，顧無雙無聲的笑了笑。
真難得都到了這個時候，還有一個男人願意全心全意的對她，雖然她並不知道這份全心全意的真心到底有幾分，不過這一刻，她還是感動的。
坐在她的另一側，慕容玥冷眼看著這一幕，手中的酒杯在他的大力之下碎裂，芳香的酒液順著他的手腕流了下來，指縫間有隱隱的紅滲了出來。
「爺，你這是怎麼了？怎麼那麼不小心呢。」
見狀，林瓏連忙握住了他的手，只是那目光看向顧無雙的時候，裡面的恨意一閃而過。
「沒事，本王只是想試試御窯新出的這批酒杯質量如何，沒想到居然如此的不堪一擊。」
眉目間淡淡的，慕容玥輕聲說道，任由林瓏握著他的手，拭凈上面的每一點血漬。
「爺，妾身看還是傳太醫吧。」
眉心微攏，林瓏小聲說道，任憑她如何用力，那血都好像怎麼也擦不完似的，想到這裡，心中對顧無雙的恨又加了幾分。
別人或許覺得這不過就是個意外，可是她的心裡卻跟明鏡似的，只是今天的場合她不會給她計較的，反正明天她就要離開了，不是嗎？她多得是機會。
「無礙」
眉眼微抬，慕容玥淡淡的說了一句。
坐在那裡，顧無雙目不轉睛的看著杯子，裡面茶葉在沸水中掙扎著，直到有裊裊的茶香四溢開來。
世人皆喜歡品茶，可世人卻不知道茶葉的掙扎和無助，就如同人們明面上恭維她是公主，可是背地裡卻恨不得將她踩在腳底下，人就是這樣的，兩面三刀都算得上是好人，真真是各人眉眼個人思量。
「皇上駕到」
就在這時，耳邊突然傳來了一陣尖細的嗓音。
偌大的軒轅殿里登時鴉雀無聲，眾人紛紛起身然後跪了下去。跟隨著人潮，她也緩緩地跪倒，低眉斂眼間分明有一道冷芒閃過。
世人都覺得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一個下堂婦能得皇上垂憐已是天大的恩賜，可是只有她知道，她也不過是別人手中的一顆棋子罷了。
那一天，在她經過御書房的時候，她恰好聽到了一段對話，那一刻，她才知道，今天的一切不過是有人早就布好的一個局，只等著她傻傻的跳下去。
一片山呼萬歲的聲音，只見明黃衣袍的男人衣袖輕揮，登時又是一陣震天動地的呼聲，隨後，她便隨著人群徐徐的站了起來。
例行的開場白，內容無非就是她明日就要遠行，身上肩負著何種重擔，對此，她只是抱之一笑。抬眼望去的時候，對那個慈眉善目的男人她再也難以興起尊崇之意。
一場宴會，眾人都是各懷心思，看似熱鬧，其實凄涼的緊。
坐在一旁，慕容玥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喝酒的間歇便斜眼瞧她，瞧著瞧著便想起了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場景，那也是一次宮宴，宴會上的她張牙舞爪的就像是一隻小野貓，那個時候他並沒有想過有一天這個女人會在他的心裡生根發芽，可是如今她真的落地生根了，他卻必須強忍著把心挖掉的痛苦連同她一起拔除，只因他別無選擇。
「悶嗎？不如我們出去走走吧。」
看著一直悶聲不語的她，西牧野淡聲說道，隨後不等她反應便站了起來，「皇上，本王和雙兒還有一些事情暫時告退。」
他的聲音很輕很淡，可是就是那樣輕淡的聲音卻一下子蓋住了全場所有人的聲音。一時間，殿中鴉雀無聲，眾人的目光再次齊刷刷的射到了他們身上。
雙兒？
多麼親昵的稱呼，對於一個見面不過幾次的人來說，這樣的稱呼實屬突兀，不過就是這個稱呼也更加印證了眾人心中的猜想。
原來……如此！
「好，去吧。」
唇角微勾，慕容傲天倒是很瞭然的笑了笑。
「走吧」
說完，西牧野直接拉起她的手走了出去。
在宮廷生活的久了，對於那些道貌岸然、人面獸心的人，即使不去刻意的揣度仍是一眼便可窺知，正因為如此，他更不想讓她留在這裡。
屋外，皎潔的月華籠罩在九重宮闕上方，仰頭看著那一輪月，顧無雙的表情仍是淡淡的。
「本王已經派人把孩子接到了西鳳，等我們到的時候估計他們也該到了。」
側頭看向她，西牧野淡淡的說道，「還有你的父母」
「謝謝」
依舊是注視著天空，顧無雙輕聲的說了這麼一句。
短短几天的時間，彷彿已經耗盡了她全身的力氣一樣，現在感覺幹什麼都是無力。
「我們之間不需要說這個」
無聲的呼出一口氣，西牧野徑自牽起了她的手，「走吧，本王送你回去，明天還要早起呢。」
翌日，陰，黑壓壓的烏雲聚集在頭頂，可是那雨卻遲遲未下，就像是有一塊大石壓在胸口，悶悶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端坐在梳妝台前，顧無雙已經梳妝完畢，走出寢宮的門時，烏泱泱的一大群人，在人群的最前方是那個一身明黃的男人。
「雙兒見過皇上」
低眉斂眼，她微微的福下了身。
皇上？
聽到這個稱呼，慕容傲天的心頭一震，記憶中，她已經很久沒有喚過他皇上了，她總是親昵的喚他父皇。
「傻孩子」
兩手將她托起，他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可是心中在怨恨父皇？」
「雙兒不敢」
依舊是低垂著眸子，顧無雙輕聲說道，視線落在腳尖，金線銀線綉就的軟履穿在腳上格外的不自在。
「去了就好好的過吧，西太子是個不錯的男人，看得出他很疼惜你。」
側頭看了一眼一旁那個沉默不語的男人，慕容傲天這樣說道，如同他是一個最慈祥的父親在女兒遠嫁之前細細叮嚀，如果是以往，她可能早已感動的熱淚盈眶，可是現在，她只覺得這一切很諷刺。不過，她沒有說話。
「去吧，別誤了吉時。」
說完，慕容傲天緩緩地鬆開了她的手。
「是」
低低的應了一聲，顧無雙走向了那個站在馬車旁的男人。
看到她走來，西牧野撩起了車簾，拾階而上，直到坐進馬車裡，她都沒有再回頭。
這裡本就沒有她該牽挂的人，不是嗎？
眾人都有著各自的歸宿，只有她是多餘的。
人群之中，慕容玥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的握成了拳狀，那鋒利的指甲將整個手心攥的血肉模糊。眼睛死死的盯著那個眉目清淡的女人，腳下卻像是釘了釘子一樣沒有挪動半分。
終究，他還是看著她投向了另一個男人的懷抱。
馬車徐徐前行著，頭頂上的烏雲更加的濃密，遠處還有更多的烏雲滾滾而來。
城門之上，白衣墨發的男人靜靜的看著那輛馬車越來越近，本就蒼白的臉色此時變得更加蒼白，垂在袖中的手用力的握緊，最後眼睜睜的看著馬車在視線中漸行漸遠。
天佑洪昌三十年，顧無雙以公主之身和親西鳳。
同月，德親王慕容玥被封為太子。
據說在無雙公主離開皇城的那一天，三王爺慕容楓不知所蹤。
馬車在平坦的官道上疾馳著，車輪滾滾，馬兒狂奔著，就在這時，車身突然急劇的搖晃起來，一個不穩，她結結實實的跌進了西牧野的懷裡。
「怎麼回事？」
撩開車簾，西牧野沉聲問道，一張俊臉上波濤暗涌。
「主……主子，奴才也不知道啊，馬兒不受控制了。」
使勁的拽著韁繩，車夫結結巴巴的說道，額頭上早已是大汗淋漓。
「不受控制？」
雙眸微眯，西牧野的聲音更加沉下了幾分，下一瞬間，就看見馬兒快速的向一處斷橋上狂奔而去。
「主……主子，快……快跳下來。」
在臨近斷橋邊的時候，車夫猛然鬆開了手中的韁繩，自己一個打滾滾到了一旁的草叢裡。
眉心微皺，顧不得多想，西牧野長臂一伸將顧無雙撈進了懷裡，「抓住本王，不要放手。」
話音剛落，整個人已挾帶著她破窗而出。
此時，馬車已經到了斷橋邊上，流水嘩啦啦的聲音清晰可聞，就在這時，馬兒的前蹄猛然踩空，然後馬車以極其快的速度急速的向斷橋下墜去，那巨大的衝力一併將還沒完全跳出去的兩個人一同拉進了水裡。
「啊……」
看著下面那湍急的河流，顧無雙的臉色登時蒼白如紙，下意識的將他摟的更緊了，一顆心如擂鼓般的狂跳著，當年在荷花池中險些溺亡，她對水便有了一種天生的恐懼。
「別怕，有我在呢。」
許是察覺到她的不安，在她的耳邊，西牧野輕聲說道，環在她腰間的手臂不由得又緊了緊，就在身體接觸到水面的那一刻，猛地一提氣，登時，身子徹底的擺脫了馬車，腳尖一點，登時兩人急速的向對面的頂上掠去。
下意識的側頭看向他，看著那張俊美的容顏，顧無雙如釋重負的嘆了一口氣，可是下一刻，一顆心又高高的吊了起來。
因為，西牧野竟然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