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這一夜註定無眠
「多看她一眼？然後呢？然後就回去繼續等死，是嗎？慕容楓，別讓我瞧不起你，是個男人你現在就去把她搶回來，就算是碧落黃泉，你拉著她一起過，行嗎？」
說這話的時候，宇文清逸分明有著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他明明就在乎的要死，還要裝作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他最看不慣的就是這種假正經假斯文。
唇角微揚，慕容楓緩緩地搖了搖頭，「不，我希望她好好活著，開開心心的活著。」
「你……真是要氣死我了。」
看著他，宇文清逸咬牙切齒的說道，他有預感早晚有一天他會被這兩個人給活活的氣死。
垂下頭，慕容楓沒有說話，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看著城內的萬家燈火，那雙眸子里似乎也沾染上了暖意，曾經，也有一盞燈是專門為了等他而亮的，等下是一個或許並不算溫柔的女人燦爛的笑。
還好，他終於在她大婚前趕了過來，即使她要成為的是別人的妻。
「算我上輩子欠了你們的，走吧，我們先找個地方落腳，然後準備參加明天的宴會。」
看著他那已接近灰白的臉色，宇文清逸的眉頭擰的更緊，他跑這一趟不要緊，他這一個月的心血算是白費了。
「我真的能參加？」
慕容楓不敢置信的看著他，臉上劃過一絲狂喜的神色。
他只是想來到這裡，和她呼吸著同一座城的空氣，從沒奢求還能再見到她的。
「放心吧，來的路上，我放倒了西涼的使臣，我們假裝他們的身份混進去就行了，但是你要向我保證，看過之後馬上離開。」
宇文清逸對他猶不放心，畢竟，他清楚那個女人在他心中的分量有多重。
「知道了」
看著前方，慕容楓無聲的呼出了一口氣。
從踏進西鳳境內的那一刻開始，便註定了每時每刻都是煎熬。
燈火闌珊處，與帝都的盛世繁華不同，這裡雖也繁華，只是多了一份蒼涼莊重的美，就如同一個是北方的彪形大漢，一個是南方的婉約佳人。
這一夜，極其的漫長卻又極其的短暫。
這一夜，註定了很多人是無眠的。
天剛剛亮，梳妝的嬤嬤便帶著人過來了，放眼望去，顧無雙是一個人都不認識，所以也就任由她們擺弄，當一切都準備妥當后，便靜靜的坐在那裡等待著吉時的到來。
隨著後面的大隊人馬，夏兒黎明時分剛剛到達，甫一聽到大婚的消息便馬不停蹄的趕了過來，看到一身喜服的她面無表情的端坐在那裡，那眼眶不自覺的便紅了起來。
「小姐，這怎麼……」
她很想說怎麼就這麼嫁了，可是話到了嘴邊又生生的咽了下去，「今天小姐真美。」
唇角微揚，顧無雙無聲的笑了，只是那笑分明沒有到達眼角。
就在這時，負責膳食的嬤嬤領著一群人走了進來。
看著那五花八門的菜色，竟覺得一點胃口都沒有，遂揮了揮手撤了下去。
揮退一干人等，偌大的宮殿里便只剩下了她和夏兒兩個人，主僕二人面面相對卻又無言，最後還是夏兒忍不住開了口。
「小姐，你是真心的嗎？真心的想嫁給太子殿下。」
她低低的問道，她不過是一個奴婢，按理說是不該說主子的是非的，可是她還是忍不住，想當初，姑爺對小姐的好那可是帝都人盡皆知的。
「如果女人的一生非要有一個男人陪著，其實西牧野也不錯。」
顧無雙用這樣的話給她做了回答。
是啊，如果不是心中愛的那個人，那麼任何一個男人又有何區別，再說了，她並不是以顧無雙的身份嫁過來，而是以和親公主無雙公主的身份嫁過來的，一個公主的身份便像是無形中多出了很多的枷鎖套在她的身上讓她再也不能隨心所欲。
「是啊，太子殿下對小姐也是很好，只是總覺得有點怪怪的。」
說這話的時候，夏兒微微的低下了頭，在好女不侍二夫的觀念熏陶下，她這樣的行為無異於是驚世駭俗的，就算是尋常人家尚且不能接受，更別提這是規矩多的都能壓死人的皇家。可是小姐卻做到了，想來那個男人真是愛慘了她吧。
其實，她不懂愛，但是也能看得出西牧野對她是極好的。
「我命由我不由天，可是這一次我卻不想再去抗爭什麼，如果這就是我的命，那我就從此欣然接受吧。」
看著外面的天色，天光大亮，說完，她便緩緩地站了起來，鳳冠霞帔，環佩叮噹，身上的喜服更是映襯的她人比花嬌。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了鼓樂聲。
宮中的掌事姑姑笑著推門走了進來，「公主，太子爺迎親來了，趕緊把蓋頭蓋上吧。」
「是」
夏兒連忙起身，將蓋頭給顧無雙蓋在了頭頂，隨後和喜婆一起攙著她向外走去。走到門口的時候，便聽得喜婆喊了一聲——
「新娘子出來嘍」
一時間，只聞掌聲雷動，震耳欲聾。
站在院中，同樣是一身紅袍的西牧野靜靜的站在那裡，看著裡面的人緩緩地走出來，唇角的笑意越來越深，遂三步並作兩步走的迎了上去，走到她面前將手伸給了她——
「我來吧」
隔著火紅的蓋頭，顧無雙看著那伸過來的白皙如玉的手，猶豫半晌，才慢慢的將手交到他的手中。
甫一放入，便被他十指相扣緊緊的握在了手中。
一時，又是如雷般的掌聲響起。
握著那雙微涼的小手，西牧野無聲的呼出了一口氣，臉上卻依然保持著那抹溫潤的笑意。
今天過後，她就成了他的妻，他可以光明正大守護的女人。
一路上，鞭炮放的格外的響，在別院通往太子府的路上，全鋪上了厚厚的紅地毯，當真是十里紅妝，火樹銀花。路的兩邊更是人山人海，人們紛紛想一睹虜獲他們太子爺的女子到底是怎樣的天仙絕色。
迎親的隊伍在緩慢有序的前行著，坐在轎子里，看著前方高頭大馬上端坐的偉岸身姿，顧無雙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太子府正殿，聞得那鼓樂聲越來越近，坐在角落裡白衣墨發的男人臉色卻是愈加的蒼白，即使隔著一層人-皮面具，他身上的悲傷氣息仍是無比清晰的傳了出來。
看著一直靜默不語的他，宇文清逸終是忍不住了。
「如果看不下去我們就走吧」
自從進到這裡之後，他就再沒有開口說一個字，只是那雙燦若寒星的眸子死死的盯著門口的方向，他知道再過不久，那個女人就會被另一個男人牽著走進來。
喉結不停的上下翻滾著，慕容楓依然沒有回答，只是身上那種悲傷的氣息愈加濃烈，沒有人知道，在他袖中緊握的雙手，那掌心早已是血肉模糊。
終於，鼓樂聲近了，在眾人的簇擁下，一對新人緩緩地踏入正殿。
耳邊是眾人的喧嘩笑鬧聲，邁過火盆的時候，顧無雙突然有一種恍惚，恍惚間好像又回到了她最初嫁人的那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竟然覺得那個男人就在附近，因為她分明聞到了那種淡淡的冷薔薇氣息。
瘋了。
隔著那火紅的蓋頭，她一臉自嘲的笑了。
這樣的場合他怎麼可能會來？
就在這時，握著她手的男人忽然用力，眉心微蹙，她終於緩過神來，深深的吸進一口氣，她跟隨著他的腳步邁在那紅毯之上徐徐前行著。
宇文清逸看著紅毯之上在他們面前緩緩走過的兩個人，再轉過頭看向身側的男人，赫然發現即使隔著一層人皮，那張臉上已是泛著青灰的顏色，此時，他正雙目圓瞪，在他手中的杯盞不知何時被他捏的粉碎，血順著他的指間緩緩地滴了下來，一滴，兩滴，三滴……
血的顏色在他的腳下暈染出一抹暗紅色的印記。
看著他，宇文清逸無聲的嘆了一口氣。
「好了，如今人也看了，我們可以走了吧。」
他輕聲說道，他現在這副模樣遲早會讓人瞧出端倪，到那時，只怕一切便都前功盡棄了。
聽到他的話，慕容楓依然是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看著他一生的摯愛此時卻與另一個男人十指相扣在他眼前緩緩走過。
「別看了，我們走吧。」
終是不忍心，宇文清逸輕輕地拉扯了一下他的胳膊，似乎是想將他自這深深的夢魘中拉扯出來。
這一幕，對於他來說太過殘忍，試想有哪個男人可以這樣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最愛的人嫁給別的男人。連他都覺得殘忍，更別提是做為當事人的他。
可就這一下，只這一下，就看見慕容楓的身子軟軟的倒向了另一邊。
「你怎麼了？」
心頭一驚，他連忙扶住了他，這才發現他的身上早已是大汗淋漓，那身子更是僵硬如石，顧不得其他，趁著眾人的視線都落在那一對新人身上，他趕緊趁亂帶著他離開了。
就在他們踏出正殿大門的時候，身後傳來了禮官高高的唱和聲——
「一拜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