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黃金見影
就在手背要落在大煙袋臉上時，大煙袋以一種迅猛異常的速度閃開。這讓我更加堅信，大煙袋是陣亡了，眼前這個大煙袋，指不定就是他怨恨難平的幽靈。
身後是一扇宮門，黃金包邊，白玉為壁。大煙袋一手推開宮門，朝著裏麵鑽進。轟隆一聲，兩扇巨門合攏，將我們攔在外麵。
下一刻，我心中升起一股衝動，盤動肩膀撞擊大門。
宮門極厚，古代沒有偷工減料的說法，這兩扇門有幾百斤，還不知道後麵有沒有門栓。
門上浮雕，刻著幾條鮮紅的腸子。看起來在蒙古帝國建立時期，蒙古死亡蠕蟲，還一度作為門神給雕在門上。估計是類似於秦瓊尉遲恭的存在。
宮門口，還有一排蒙古文字。當時我急著叫赫爾目珠幫忙，也忘了看那些蒙古文寫的是什麽。
很快就忽略了身邊存在的因素，我們兩個連推帶踹，終於把宮門擠開一角。我們兩個尚且如此吃力，何況大煙袋那老頭，竟然用一隻手便把門給推開，不是鬼又是什麽。
借著宮中寶光一看，裏麵黃金滿地，門口便堆著一堆金磚。
金磚大小一致，和我撿到的規格相當，正是給成吉思汗殉葬的那一批。好家夥，屋裏的金子，得論斤算，也不知道有多少，把視線遮住。
衝進去，腳下踩的，眼睛看見的，能把人刺激瘋。
都說金山銀山，那隻是一句誇張。可就在這裏，任意一堆黃金，都比胖子的體重還多幾倍。隨意亂放，好像這些黃金，是最普通的石頭。
大煙袋在這裏就消失，他的目的，就是為了把我們引到這。
正當我準備撿上一塊時，一堆人高的黃金突然砸下。所幸我和赫爾目珠就站在門口，數以百斤的重量落在我們麵前，臉皮都朝下沉了沉。
黃金將底下的金磚都壓成金餅。一堆黃燦燦的珍寶中，躺著一人，斜眼看著我們。
“胖子！”我叫道。
此時的胖子，應當是一具屍體，睡在黃金之中。
可乍一看，屍體睜開眼睛，蒼白的臉迅速變得有人色。在我看來，這不是死而複生，倒像是屍體詐屍。
胖子在黃金中坐起，手拿一摞，顯擺道，“呦，小同誌，看看胖爺的收獲。”
“嗬嗬，都是你的，隨便拿。”我笑道，心說，胖子還是那個胖子。
不過一細想，又不對勁。
前麵我就說過，胖子不是練家子，手頭力氣雖大，也不會超過常人太多。
而看見現在這個胖子，他拿起的那一摞金磚，少說有百斤。那麽大一堆，他連氣都不喘。
難道真的和笑話裏說的，一個人舉不起一百斤的杠鈴，看見一百斤的黃金，卻能抱起來就跑？
我要看胖子的影子，心中想看見又不像看見。我希望這個胖子是有影子的，不然，胖子也死了，和大煙袋一起死的？
我靠近兩步，胖子下半身埋在金堆兒裏，壘砌的金磚又把剩餘的視線罩住。
“胖子，你站起來給我看看。”
“好，好啊。”胖子說著，從金磚裏搖晃幾下，一塊塊金子跟著砸在地麵。
我倒退幾步，怕被砸著腳。胖子與我的視線，總是相互錯開，我要是不靠近，根本看不清他有沒有影子。
“你別動，讓我看看你有沒有受傷。”我試著用腳尖點點堅硬的地麵，確定前麵沒有危險之後，才敢靠近胖子半步。
“好啊，胖爺就站這裏，你來。”胖子說著，手中擺弄一塊金磚，臉上眼睛下瞥，幾乎要和鼻子擠在一塊兒。
他或許是在欣賞黃金的魅力，或許是耷拉眼皮，不讓我看見他那雙空寂死滅的眼珠。
王宮內，散落著黃金被踢開的嘩啦聲。我靠近胖子半米，又朝前一步，突然一陣風從後腦勺旋來，嚇得我先冒了一身冷汗。
一抹臉，冷汗又在一瞬間蒸發。眼前這個胖子，離得近了，反而有些模糊。
“慢著。”胖子突然開腔，嚇得我差點摔在地上。地麵全是黃金，人身上的肉撞上去，還不如和地麵硬磕。
“幹，幹什麽。”我吸了吸鼻子，心裏默念佛祖保佑。
“嘿嘿，胖爺……”胖子還未說完，聽見他的聲音，心就要冒出嗓子眼。
他的話，似乎有種令人發瘋的魔力，感覺和他說久了，神智就會失常。
站在我麵前的胖子，不止是個體胖心寬的人，還是個嗜血的屠夫。在空中快要凝固的煞氣，把黃金的霞光都給掩蓋。
“胖爺看你腰上那把短劍不錯，拿來給胖爺鑒賞鑒賞。”
胖子打量我腰上插著的魚腸劍，他這詭異的腔調，終於隨著鑒賞這兩個字，而塵埃落定。
我順從的去取，把魚腸劍從腰上取下來，方覺得有些古怪。
這劍，我還沒和胖子說起，他是怎麽知道的。再者說，魚腸劍吹毛斷發，我用一層牛皮裹著當劍鞘，胖子的眼睛還自帶透視技能？
“你要這個幹什麽，來來，順便瞅。”
我手握劍柄，用劍尖的寒芒對著胖子。有這把劍在，膽子壯了幾分，我朝前主動走去。
與胖子近在咫尺，我手中握劍，腳尖點地，眼神下看。要是一有不對，我或向前突然發難，或者腳下抹油，先退到宮門之外。
正當我移動視線，目光在空中凝塞，與胖子抬起來的眼睛碰在一處。
餘光下瞟，見著胖子腳下金磚橫地，能倒映人影的黃金上，卻沒有半點胖子的身體。我都能從金磚折射的景象看見詫然的自己，唯獨我前麵，空空如也。
真就不是人？
我驟然變色，彎下腦袋想要看得更清楚。
就在我彎下腦袋，恨不得摳下眼珠貼在金磚上時。後腦勺卷起一道狂風，一道黃色影子，往我的頭發尖掃過。我渾身一抽，戰戰兢兢的往上一看。
我的天，剛才要不是我想看得更清楚，才把腦袋往下移。
胖子動手一金磚拍過來，砸我頭上，能把太陽穴砸個洞。
逃過一劫，我握著魚腸劍往上一刺。眼前這個，絕對不是我認識的胖子。
魚腸劍專做違逆之事，劍上也不知道沾了多少血。胖子若是真變成鬼，劍上戾氣這麽重，難怪他琢磨要把劍給騙走。
一劍未能刺中，胖子倒退幾米，順帶將手中金磚朝我扔了過來。
這一係列，僅在一秒內完成。我這兒才刺出魚腸劍，胖子已經站在幾米之外，金磚隔空飛來。
一塊金磚比石頭重，被打中少說得骨折。而且剛才那一掄，胖子的力氣比以往大了不知多少。我看他打粽子的時候，也沒那麽用力。
眼睛雖然轉過去，奈何身上反應不夠。我這眼睛都快瞪裂，手卻還懸在前方。那一刻，時間就是催魂咒，一塊黃金要人喪。
還好有赫爾目珠在一旁，抽身過來將金磚踢開。
論起徒手搏鬥，赫爾目珠手段不差，隻不過不像胖子那樣顯山露水。
我心裏遺囑都打好腹稿，閉上眼睛等死。所幸赫爾目珠沒有掉鏈子，用一個優美的動作，好似蒼鷹搏擊。飛過來的金磚方向一轉，就朝一旁飛去。而立在遠處的胖子，此時也不見蹤影。
光輝燦爛的寶室光線一暗，我眨了眨眼睛，以為自己把眼睛閉上。
停頓片刻，才知道是四周的黃金，不知何時被潑了一層墨水，寶物散發的光芒已經退散。
黑暗沒持續多久，赫爾目珠點燃了一個草原上常見的火折子。內蒙古的戈壁草原上，人們的生活習性還是保留祖輩的原始。這個手工火折子的出現，給事情帶來新的轉機。
被赫爾目珠踹飛的金磚，此時還懸在空中，證明剛才的一切，實際上過了一秒。
從我遞給胖子魚腸劍，並且看見他沒有影子，胖子反手襲擊我，想用金磚將我拍死。
結果我僥幸躲開，胖子跳到遠處，將金磚丟過來後消失。赫爾目珠踹飛金磚，四周一下子熄滅，等到火折子燃起，飛在空中的金磚，才砸落地麵。
一看，腳下哪裏還有黃金，分明是一具具人屍。
我之前信手撿了一塊金磚，在包裏也變成一截骨頭。這裏是王宮內室，卻不是陵墓的藏寶庫。地麵上橫躺數具屍骸，牆壁角落，還有中原地區燒製的精美梅瓶。
小口短頸，豐肩瘦底。這就是宋朝極其流行的梅瓶，同時也作為官窯上等瓷器，成為宋朝每年送給各國歲幣的一部分。
歲幣，就是宋朝每年給遼金西夏等國的財物。不僅僅是金銀珠寶，還有中原的茶葉、絲綢，以及類似於這些梅瓶的瓷器，都是歲幣。
當年蒙古崛起，宋朝就許諾了天價歲幣進獻蒙古，這些梅瓶，可能就是因當時的進獻而來到蒙古。
現在要是放到外麵，沒個幾百萬，想都不要想。
如今被大大方方的擺在宮室內，比塑料瓶還要常見。金磚被赫爾目珠踢飛，火折子亮起的一瞬間，就砸入一隻梅瓶之中。
梅瓶應聲碎裂，裏麵流出醬色水，隨後整個瓶子，分裂成塊。
這梅瓶裏還裝了東西。用火折子一照，裏麵是一罐紅燒肥腸。
醬色水裏，泡著幾根嫩腸，叫人以為是人的腸子。然而在接觸到空氣之後，一條條肥腸，就活了。
這紅燒肥腸裏，燒的竟然是死亡蠕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