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影鬼
性命攸關,稍有動靜,難保不會被吸了陽氣。其實我喝過犼的鮮血,屍犼同樣是妖是怪,理論上和毗騫王是親戚關係。
親戚兩相見,及時不淚汪汪,也不應該拔劍相向。
毗騫王還是不動,為之躊躇滿誌,貌似在欣賞地底的奇妙景觀。
我微微跺了腳,碰著塊石頭,很小的一聲。希望聲音很小,然而在屍妖耳中,卻是響鼓。
於是,久久沒有挪步的大粽子,咵晇的踏著滿地碎石,聽動靜是朝著我走過來。
不敢再有絲毫的動靜,夜裏遇見有人搭肩,如果回頭,很容易被咬斷喉嚨。
抱著幾欲翻彈的四肢,強行使自己原地不動,背對著軌道。
沉重的腳步聲斷斷續續又停止,我不清楚毗騫王這隻粽子到底走沒有,黑驢蹄子已被我用掉,再說即便有,也是投鼠忌器。
而隨著時間漸漸流逝,緊怠的身體逐漸疲憊。
心中饒有餘慶的想,屍妖該不會離開了吧?
有可能,是妖不是人,許是對我沒興趣。
即便這樣安然,然而並不能平緩內心的緊張。發酸的脖子微微活動,我向著背後的岩石靠去,將腦袋枕於岩石。
頭頂有些癢意,原來有幾根黑毛垂在上麵,像楊柳垂落的枝條。
我瞥著豎眼往上看,接著想將礙事的黑毛扯落。手舉到半空,愣是生生止住,一股冷流灌到骨髓內。
不對勁,石頭又沒成精,怎麽會有胡須,胡須從哪來的?
單單想到要害,寒針就紮透身體每寸地方。
記得毗騫王就蓄了三寸胡須,被他們放出神棺後,頭發脫了不少,也不見得掉了胡子。
倘若垂於我頭頂的真是老粽子的胡子,那麽屍妖,豈不是在我頭頂?有道理,屍體既已成了氣候,至少是地屍仙,隻吸人魂魄陽氣。
照著思路繼續,此時屍妖半身懸於空中,垂著臉正好在我頭頂上方,隻要我回頭或是稍一仰麵,立即會被吸了陽氣!
聊齋裏有個故事,說有戶新搬家的家眷,家裏夜晚總有怪聲。
老太太夜裏帶著婢女偷偷往門外看,發現有婦人在庭院裏呼呼的噴水。
水噴到某個地方,草木便都枯死。婢女膽子小,偷偷叫了聲,驚得婦人尋聲,將水噴到她們麵部。
三人隻有一婢女稍微靠後,隻被水衝了氣,其餘二人則都立斃死亡。
後來在庭院裏發掘到未腐爛的女屍,骨肉已經溶解,屍皮裏儲存了滿滿的水。估摸水不是普通的水,隻是蒲鬆齡沒寫。
粽子所噴的水,應該是日月積累的屍水,陰氣極重。
若是噴到人的麵部,眉心的陰陽氣就會被衝散,死是肯定死,能不能投胎還需兩說。
大煙袋說過,活人和死人,相去就是有口氣的距離,所以道家有練氣的說法。
關鍵是毗騫王已經成了屍妖,說好聽的叫地屍仙,能輕易把人的陽氣魂魄吸走。
我捂住臉部,特別是口鼻,想著敵不動我不動。
其實我們兩個誰都沒有亂動,我乖乖蹲著,屍妖就懸在頭頂,也不知疲累。唯獨幾根胡須,偶爾掃動,提醒我他並未離開。
想想是多麽詭異的畫麵,粽子能熬,我卻熬不得。
於是,我偷偷開始計劃如何脫身,至少別被粽子吸了氣。
都說鬼吹燈,假如遇見鬼吹人,倒沒有這類說法。剛才看隧道裏的鐵軌,到前頭沒多遠就能到頭,也就是說再往前,隧道就該消失。
這是很好的逃生方案,然而我對於前麵一無所知,未必能躲開追殺。
要是往回走,鐵軌橫連百餘公裏,更是死路。趁著身體未被嚇癱,我得提早做出決定。
也罷,朝前,至少死在前進的路上!
我很悲壯的想著,腦袋有些朝後轉。呼哧聲,幾根胡須垂至眼前,我能感到屍妖的豬腰子臉,已貼著我的頭皮。
“鬼啊!”我尖聲大喊救命,頭也不回的朝前跑。
得虧幾年來我沒有鬆懈於體質鍛煉,不過還是跌跌撞撞的崴了幾次。
不是沒力氣,是被屍妖嚇的。後麵砰砰作響,用後腦勺都能想明白是追命閻羅來了!
提醒自己不能回頭,好奇心卻逐漸占據上風。
聽動靜,倒是離得比較遠,夠我看個究竟。
很短的時間,我轉頭朝著身後看。本來屍妖距我十來米開外,待我回頭看向那張黑臉時,彼此間距離瞬間拉近。
屍臉正貼過來,我膝蓋渙軟,身體順著傾斜的陡坡向下翻滾。好個厲害的粽子,還帶瞬移的。腦袋裏天旋地轉,緊接是周身疼痛,被劃開了不少碎口子。
掙紮著欲要站起,不能多停,屍妖很快會追來。
偶有安靜時,傾聽身後卻沒了咚咚的響步聲。有個好心人過來攙扶我,將我拉離地麵。對方張開口,渾然間噴出口屍臭,熏得我以為屍妖還能當雷鋒。
“滾開,快滾開。”我伸手去推,再次跌在亂石裏。
“蘇哥,你怎麽了?”眼見,是海東青那張認真的臉。
我略愣神,看身後,也沒粽子,軌道在此處已是末端。
“海東青,你怎麽在這?”
“蘇哥,我和你說了你可千萬要忍住。”
雲母石英的光芒在此地還在延續,灑在人臉,五官盡數淹沒於凹陷的黑影,不知細節。
“說吧。”我端正心態。
“蘇衡死了,被那個叫葫蘆的殺了,他還想殺我。還好我跑得快,嗚嗚。”
才說了幾個字,他忽然掩麵哭起來。
我心道我還沒哭,你哭個什麽勁。
再說他說的話,沒頭沒尾,怎讓人感覺是胡言亂語。
“你說的是真的?先撒手。”海東青用右手掩麵擦淚,左手卻箍得我生疼,力氣透到骨子裏。
我伸手想要掰開他,卻摸到衣袖裏,海東青的手臂生了層細細的黑色絨毛。
詭異的五彩光下,海東青的痛哭表演得過於虛偽,掩蓋的嘴角似乎藏著絲詭笑。
暫且沒吱聲,裝作沒看見,我先讓他鬆了手。眼睛看得沒錯,期間我又悄悄看了幾次。海東青手臂生出的毛,是屍毛無疑,他身體裏,也夾了股腐臭。
足以說明,眼前這個海東青,有問題!
粽子和僵屍,是兩個概念,單論僵屍,常有黑凶白凶的叫法。
其實說黑凶,是指僵屍生了層黑色的屍毛於皮膚外,俗名僵屍毛,能治癲癇。
依仗僵屍毛,僵屍能遇火不燒,遇水不沉。
至於白凶,其實是長了白毛的僵屍,還沒詐屍的叫白毛粽子。
看來咱們的文化果然是博大精深,光粽子五顏六色,就有好幾種不同口味。
除去風水寶地和大川龍穴,屍體腐爛是不生毛的,因為沒那個造化。
葬經講,屍體生五色斑斕長毛,毛化於灰燼後,屍體表層皮膚就會生出龍鱗,能飛天。
誌怪而已,權當樂子。
然而,活人是不能生出屍毛的,普通的屍毛,也需棺中之屍滋養三年。
僵屍未必不能化人,屍犼就有這個能耐,屍妖能不能真不好說。
不敢撕破它的偽裝,單看它變作海東青,是想要離間咱們呐。
“沒想到,真是人寰無限,痛煞我心。”
為了配合假海東青的表演,我捂著臉,暗中用沾了灰塵的手指彈了彈眼角。
於是把手放下,我亦是紅著眼,熱淚盈眶,“屍體呢,帶我去給他收屍。”
現在迷霧重重,我要先確定他們有沒有遇害,至少葫蘆還活著,否則屍妖犯不著過來騙我。
“在,有些遠,蘇哥我帶你去。”假海東青胸有成竹,演的真像。
我跟在後麵,在地麵瞧見幾縷黑毛。看屍妖年歲不小,居然在脫毛?
跟著往前走,百餘米外,是非常正規龐大的研究基地,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地底。沒有SL佬那種鋪張的建設,外圍顯得很簡樸,雖然也荒廢了,顯得倒還不陳舊。
巨大的五顆五角星,正印在大門,底氣十足。心中略微憂慮。前麵定然不是古墓,卻是軍事禁地,王法森嚴,即便荒廢了,對我這個平頭百姓還是頗有震懾。
海東青熟練開啟大門,炮彈都炸不開的鐵門嗡嗡鳴響,將研究室內部的空間展露於眼前。
老規矩,趁著他不注意,我揣了塊石頭藏入懷中。
悶磚是好用,可惜這裏不太可能有磚頭,隻好撿塊棱角分明的岩石錐。
“在裏麵?”我不確定岩石能否敲碎屍妖的天靈蓋,它變成人形,我還真不敢下手。
“在裏麵。”海東青肯定的回答。
我說:“好,咱們進去看看。”
走出幾步,是四麵封死的道路,盡頭立了塊很大的鏡子,丈高,形狀類似秦王鏡。
我心奇為何有鏡子出現,這裏不是SL人修建的研究基地,紀律應該更加嚴明。
實驗閑暇之餘,還能弄個鏡子臭美?
見到鏡子,海東青頗為驚奇,顯然他沒料到鏡子會出現於此地。
“怎麽,你不是進來過?”我抓住海東青的破綻,眼睛眯成一條縫的審問。
“對啊,進來過。”海東青繼續說,“可我不記得這裏有鏡子,這麽大的鏡子,原來絕對不在這。”
頭頂有燈,眼內事物涇渭分明,五官細小的局部運動,也逃不開眼睛的捕捉。
地上有兩個影子,有我的,第二個卻不屬於海東青。
另個影子出現在鏡子後,高大的鏡子仿秦王鏡,影子在地麵呈橫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