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0.第480章 接受事實
杜子衿目光所及，頓時一顆心沉到谷底，雙腳再也沒有力氣跨出一步。
撲通一聲，全身的力氣被抽空，杜子衿軟軟的跌坐在地上。
目光怔怔的盯著敞開著的院門之內，被磨得光滑的青石地面，牆角一叢竹林青蔥依舊。杜子衿眼前閃過童年小小的自己躲在竹林後邊看大哥將長棍舞的虎虎生威，自己看的一時忘形被大哥一棍子挑出來訓罵。彼時大哥不過十五六歲，身量拔高強壯不足，沒有蓄鬚，還是風姿翩翩的瘦弱美少年，可那時大哥就天資過人學的一身好武藝，輕輕鬆鬆就一把將自己拎了起來。
她的大哥，一直就是豪氣萬丈，義薄雲天的真英雄，怎麼可能被人害死了呢？
直到這一刻，杜子衿都不敢相信，她的大哥……真的死了。
院子隱隱約約穿出來壓抑的哭泣聲，進一步證實了杜千允確實已經去了的事實。
杜子衿忍了這麼久的眼淚突然一下子奪眶而出，模糊了視線，前方的青石地面和竹林全都模模糊糊成一團陰影。
「五妹妹……」身後一道溫潤心疼的聲音響起，杜千陌匆匆趕來，第一眼就看到如此令他心疼的一幕。
楚連悅跟著杜千陌一道跑過來的，新婚滿月後她隨杜千陌一道去了書院看望夫子，他們也是剛得了消息從天瀾書院趕回來的，這是她第一次看到美麗優雅向來篤定從容的杜子衿心碎狼狽成這個樣子，一時驚呆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看著新婚夫君再也顧不得自己直接跑過去扶杜子衿，楚連悅才落後一步上前跟著去攙扶。
杜子衿茫然的睜大眼睛，可是眼前模糊一片，什麼都看不清楚，只是聽到時近時遠的聲音傳來，似乎是有些熟悉。
全身冰冷一片，又臟又濕的衣服掛在身上，又硬又沉，要把人壓垮一樣，杜子衿木然被動的由杜千陌和楚連悅一道攙扶進去。
主屋的正廳里，嶄新的棺木放置在中央，還是空的，開著蓋子。
杜千允的屍身放在平時歇息的床榻上，兩名仵作已經將他全身的傷痕修補掩蓋好，閉著眼睛的大鬍子糙漢子就像睡著了一樣，只是面色發黑有些浮腫。
他就那樣靜靜的躺著，永遠都不可能睜開眼睛了，可能是事發突然來不及準備，因此沒穿壽衣，只換上了簇新的為過新年準備的新衣。
一定是娘親給他量身定製親手裁製的，可是他活著的時候卻沒機會穿上……
杜子衿不停的抬手擦著酸脹模糊的眼睛，拚命的想要擦亮眼睛，想要最後一回再好好看清楚他親愛的大哥，奈何無論怎麼努力都是徒勞。
安筱毓擦著眼淚，心疼擔憂的看著面色慘白帶血痕，嘴唇不斷顫抖卻發不出一點聲音的杜子衿。
杜淳風緊緊的捏著安筱毓的手，給她支撐下去的勇氣。
杜千陌看著杜子衿太不對勁，她看著悲傷到極致，可是除了不斷發狠的擦著發紅濕潤的眼睛其餘什麼反應都沒有，安靜的有些嚇人。
他知道，阿滿跟大哥感情最親厚，大哥突然離開，最接受不了這個打擊的就是阿滿。
「阿滿，你哭出聲來，你喊一聲，喊出來就沒事了……」杜千陌雖然震驚傷心，可更擔心心疼將悲傷憋在心中的杜子衿，便輕輕拍著她後背，一遍一遍耐心溫柔的輕聲疏導開解著她。
杜子衿趴在床前，顫抖著摸索著杜千允的手，明明就在眼前可是卻抓了半天都沒抓到。
安筱毓鼻子酸楚，心臟一陣陣抽搐絞痛，她將自己整張臉埋在杜淳風胸膛，眼淚沉默的浸透他的衣襟。
杜淳風咬著牙，一手緊緊的按著安筱毓的後腦勺，一手忍不住將杜子衿的手放到杜千允那隻微微蜷縮著的冰涼僵硬大掌之上。
這樣陌生可怕的觸感驚的杜子衿整個人一個機靈，她驀地瞪大紅腫的眼睛，忽然發狠的甩開杜千允的手，「不是，你不是我大哥，你是誰？」
杜淳風和安筱毓，以及所有屋子裡的人都被杜子衿猛然間發出的凄厲質問嚇了一跳，所有人驚駭的看著她。
杜子衿露出慘烈的笑容，比哭還難看，她面色急切而絕望的看著四周的人，每個人都戴著麵皮般陌生，她凄厲而尖銳的大喊，「難道你們看不出來他不是我大哥嗎？我的大哥武功高強，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老天爺怎麼會這麼不長眼，把那麼好的人早早地收走呢？你們都弄錯了，那不是我大哥……我大哥……大哥馬上就要回來了，你們快把這個冒牌貨弄走！弄走！」
喊到最後，杜子衿生氣了一般，就要上前去把杜千允的屍首拉下床，「這是我大哥的床，他不能霸佔著，大哥會生氣的，快把這個陌生人趕走……」
「阿滿……」楚連悅跟著一道哭了出來，上前心疼的抱住她。
「阿滿，你大哥……昨夜送玄清回皇覺寺的歸途遇襲，對方人數眾多，又兼有備而來手段卑鄙兵器上抹了劇毒，你大哥不敵……你看到的真的是你大哥啊……」杜淳風一手按住杜子衿亂舞的雙手沉痛的說道。
「不可能，大哥昨天還陪著我堆雪人，他說永遠是我的大哥……你們不懂，他不會死的……」杜子衿紅著眼大吼，慘白的臉上連生氣都那麼無力，她其實都知道，只是沒辦法接受。
「你大哥死了，阿滿，你必須接受這個事實！」杜淳風沉聲打破杜子衿最後的希望。
「阿滿……」安筱毓流著淚想要上前抱住杜子衿。
杜淳風猛地用力拉住她，對上安筱毓欲言又止的不忍心表情，黑沉沉的眸子盯著她，幾不可察的搖搖頭。
安筱毓隨即沉默了，不忍心的別過頭去。
杜子衿一味沉浸在悲傷中，沒有發現父母之間細微的交流，只是父親逼她認清事實的話讓她無助痛苦。
膝蓋以下沒了知覺，杜子衿顫抖著緩緩跪下去，雙手無意識的垂下，一不小心觸摸到床腳下血跡斑斑的一堆破布條。杜子衿垂首看過去淚眼婆娑之間，她覺得那顏色布料都有些眼熟，好像就是大哥昨天穿的那身衣服。
「大哥！」轟隆一下，腦子像是要炸開一樣，杜子衿凄厲的尖叫一聲，整個人往後栽倒。
杜千陌忙眼疾手快的托出她，痛心疾呼，「阿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