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奪命鈴鐺
作為挑起當今天下亂局的主謀人,倪子孝擁有著優良的品格,那就是守規矩。
守規矩的人必然守時,於是在申時三刻時,他的腳已經踏在了鶴雀樓前的大街上。
今日,倪子孝約了並州各大商號掌櫃們和他們東家,酉時在本地最有名的鶴雀樓聚聚。
所謂聚聚,其實就是和他們在推杯換盞間,讓那些本地豪紳們把攤派的份額繳足了。
當然這樣情況下,有時總會出現一些不識時務的家夥,比如城東那才富貴了不過百年卻自以為是的葉家、高家。
身為叛軍的副帥兼首席謀士,倪子孝不介意到時給他們安排些亂兵衝擊、入宅搶掠的亂世慣有劇情。
多年的自律,讓倪子孝的身材保持得很好。此刻他身著一襲標誌性的黑色長袍,兩手背身,踱著方步,一絲不苟地走在並州城鬧市的大街上。
如果有人仔細丈量過,會發現這位極力鼓動東北二十萬邊軍起兵、兩個月就攻陷東都洛陽、造成當今天下大亂,人稱“黑衣軍師”的倪子孝所走的每一步間的距離,幾乎都是一樣的大小。
相比於倪子孝的從容,一身便裝打扮的侍衛統領朱四雄卻在告訴自己要時刻保持著警惕,特別是在當前,有人在山西懸賞一萬兩要軍師首級的情況下。
軍師出於穩定、拉攏那些豪紳的思量,堅決要求要現身酒宴,並在並州主街口下車,步行前往鶴雀樓。
今天恰好是並州城一個月一次的廟會日,街上自是人頭攢動,倪子孝的身前早有數名仆人打扮的侍衛走上前去,用手臂撐出一條道來。
鶴雀樓做為並州最有名氣的酒樓,門口配套著一片不小的車馬廣場。
等到他們就要穿過車馬廣場時,熙熙攘攘的人群裏傳來了一陣清脆的鈴鐺聲。
朱四雄和近旁幾名侍衛在第一時間就躍了起來,幾人瞬間就把倪子孝團團圍住,保護在中間,爾後眼露精光往四麵八方不停地掃射。
朱四雄打了個手勢,自己的身子卻依然保持著半繃緊隨時出擊的狀態,他那遮掩在寬鬆衣袖之下的粗壯胳膊上青筋直冒。
一旁的手下會意,他舉起手,朝著四方做著不同的動作。
倪子孝這會才看到,那個一旁正在賣吃食的小販擺了個手勢,靠近三叉路口正趴在地上修理車輪鉚釘的車夫擺了個手勢,一旁蹲坐著乞討要飯的也擺了個手勢…
一會時間裏,光倪子孝的視線範圍內,就有七八個路人打扮的人做出了回應,他們開始不動聲色又很有層次地往鈴聲處移動。
這些侍衛都進行了喬裝打扮,其中有不少人更是把臉藏在大大的皮帽下麵--那是草原部族的打扮,這裏是草原部族南下的必經之路,街上這樣裝束的人隨處可見。
朱四雄這種入鄉隨俗的安排,讓擁有著敏銳觀察力的倪子孝,一下子間也無法僅憑打扮,就認出這些平日圍繞在自己左右、保護自己的人。不過很快,他就發現了這些暗哨明哨的共同處,他們的脖子上都圍著一塊略帶黃色的裹巾。
叮叮當,叮叮當,一輛標識著驛局圖案的馬車晃悠悠地從一旁行過。
朱四雄一直盯著掛著鈴鐺的驛馬,直到馬車消失在視線範圍之外。
倪子孝伸出手拍了拍朱四雄的肩膀,朱四雄這才側開身子,扭頭向著倪子孝說到:“軍師,安全。”
倪子孝點了點頭,繼續向前走去,從剛才到現在,修行了多年的養氣功夫,讓他一直麵無表情,看不出情緒變化。
鶴鵲樓門此時卻是關著的,侍衛上前推開門,早有那群豪紳們陪著笑把倪子孝迎了進去。
看到軍師安全走進了鶴雀樓,朱四雄才稍稍鬆了口氣。
酒樓裏麵早已經布置妥當,裏麵的都是並州本地的大戶,盡管如此,今晚出席宴會的人他還是派了人經過反複驗明身份後,提早安排在酒樓裏等待。
……………
天慢慢黑了。
和往常一樣,朱四雄的心情習慣性地保持著平靜,但保護軍師的任務卻完全不輕鬆。
在來到山西的這半個月裏,單從晉東到晉中,朱四雄就已經遇到了不下三十波刺殺。那些刺客們前仆後繼,花樣百出,卻依然被自己一一挫敗。
身為侍衛統領,朱四雄完全有得意的資本,因為遭受了這一路的襲擊,自己的侍衛隊隻付出了三人受輕傷的微小代價。
不過朱四雄卻沒有因此輕敵,因為麵對著一萬兩的巨額懸賞,麵對著層出不窮的刺客,全權負責軍師安危的自己唯有時刻保持著軍師常說的“冷靜”才可以與他們鬥智鬥勇。
朱四雄的目光緩緩地掃過整條街上,他的心裏對今天整個的保護計劃擁有著絕對的自信。
這些兄弟,他們的從軍背景都是經過自己追蹤三代近乎苛刻的檢查。
他們都訓練有素,甚至連握劍、出劍的姿勢都有特殊要求,不求花哨,隻為了有威脅時能第一時間清除掉。
侍衛隊一直都隻保持著三十六個人的編製,這更加深了兄弟們彼此間的默契,每次行動時也都有特定的裝扮和手勢,這次通過提前布局,控製區區一條街完全不是問題。
加上,自從三天前進入並州地界以來,就再也沒有遇到過刺殺了。侍衛隊這一路上對抗刺客的故事,早已傳開了,那些被人添油加醋過的傳聞就是侍衛隊能力的證明。
想到傳聞,當朱四雄借著酒樓窗戶透出的燭光再一次警惕地查看昏暗的街道時,他心裏甚至對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有著小小的期待。
那是在昨日,侍衛隊收到了一個包裹,裏麵隻有一個鈴鐺。
奪命鈴鐺。
那個出場時喜歡自帶鈴鐺的刺客;
那個一向一個人行動,從不失手的並州第一刺客。
“一個人?”朱四雄一口唾沫狠狠地砸在地上:“哼,希望你可以陪我們好好玩玩!”
…………
戌時了,天已經黑了。
大街上已經沒有什麽人影了,隻剩零散的幾個小販,參加廟會逛街的那些百姓也都早已經散去。畢竟自邊軍起兵叛亂之後,原來維持秩序的朝廷武侯們也早隨著太守逃跑了。
鶴雀樓的門,“咿呀”一聲打開了。
那道熟悉的身影走了出來。
氣氛瞬間緊張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