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蒼蒙蘇家
東磐國國都蒼蒙城,是一座有著數千年歷史的老城,東臨大海,西背蒼山,誠如其名,整個城市在歲月風霜的雕刻之下,宛若遲暮的老人一般滄桑古老。
此時正是秋末時分,一個十分清涼的早晨,天剛蒙蒙亮,城東的集市卻已經是一副車水馬龍的熱鬧景象,買賣各色貨物的攤販從大街的東頭一直排到了街尾,街道兩邊的茶坊酒肆更是彩旗招展,各種做買賣的吆喝聲,談笑聲,討價還價之聲不絕於耳。
離這嘈雜的集市不遠,卻有著一處皆然不同的莊嚴肅穆所在,巨大江石堆砌而成的宅門古樸而厚重,一塊淡青色的牌匾懸空而掛,古樸的篆體書寫著幾個大字「東磐蘇府「,能以國名冠宅名的,在這東磐國怕也只有這一家。所有的行人走到這裡,不管多匆忙,都會放慢腳步,低頭斂目,彷彿是走在皇宮大殿一般。
與敬畏的路人不同,此時一個身穿淡藍色雲紋衫子的少年,卻一路小跑到了蘇府的宅門之前。他約么十五六歲,身材偏瘦,五官清秀,長而微卷的睫毛之上閃著晶瑩的晨露,那雙眼睛清澈如潭,小臉稚氣未脫,卻依稀能看出是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只見他手裡拿著一個小包裹,步伐輕盈,面上帶著歡愉的笑意,顯然心情不錯的樣子。
少年停在宅門的耳房之前,輕輕扣了一下半圓形木窗,喚道:「祥叔,開門啊,是我。「
吱的一聲,木窗被拉開,一個滿臉皺紋的老頭探出頭來,打了個哈欠笑道:「你小子還真早啊。「說著,又促狹旳望了望少年手中的包裹,露出一副我懂的壞笑,卻不多說拉開了耳房的側門。
「謝謝祥叔。「少年微微一笑,露出兩顆討喜的虎牙,快步跨了進去。
祥叔搖搖頭,臉上笑意不減,正欲反手將門關好,卻聽的一個清脆卻帶著驕縱的女聲喝叫:「等一下。「老頭眉頭一皺,關門的手頓時停在半空,目光朝著來人的方向看去,只見一抹玫紅色的身影飛快旳跑了過來。
近了,才看清來人,那是一個身材修長的少女,也是十五六歲的模樣,一身玫紅色的小衫,外罩淡粉色薄煙紗,身下是散花水霧般的百褶裙,艷麗的顏色襯的肌膚如雪,晶亮的眸子如含春水,是個讓人眼亮的美人,只是這精心的裝扮和妝容,卻讓她艷麗之餘卻多了幾分媚俗的感覺。
「原來是丹紅小姐。「老頭連忙彎身行禮。
又是這個麻煩的丫頭,那個藍衫少年皺了皺眉,裝著沒看見抬腳欲躲,卻被少女一把拉住。
「好巧啊,方拓哥哥。「少女抓著藍衫少年的手,目中是掩飾不住的喜色,愛慕之情也是毫不掩飾。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卻終究無情。少年皺了皺眉,顯然對少女抓著自己的手有些不滿,用力抽了抽,將手掙脫出來,又退後了好幾步,才打招呼道:「丹紅小姐。「
「方拓哥哥,說了多少次了,叫我丹紅就好了。「少女有些不高興,撅起嘴嗔道,正要繼續纏上去,身後卻傳來幾聲嬌笑,又是四五個俏麗的身影出現在視線之中。
「喲,我說丹紅妹妹怎麼跑這麼快,感情是急著會小情人啊!「一個身作綠衣,看起來年紀稍長的女孩打趣道,上揚的嘴角滿滿的都是促狹笑意。
幾人都是從內院走來,雖然離耳房還有一段距離,方拓卻將綠衣女子的話語聽的一清二楚,頓時他的面色有些難看起來,表情也變得僵硬,有些粗聲粗氣的朝來人拱手道:「綠籮小姐莫要開玩笑。「
蘇丹紅面色卻是緋紅,性格驕縱蠻橫的她此時也變得有些扭捏,小女兒被道破心事的情態畢現,小腳在地上一跺,衝到綠衣女子身邊,一把抱住她的胳膊,嬌嗔起來:「綠籮姐姐就知道欺負我。「說著似乎突然想起什麼來,又轉頭望向方拓,滿是期待地問道:「我和姐姐們正要去逛集市,方拓哥哥要不要一起去?「
少年愣了一下,不過毫不猶豫地搖搖頭說:「方拓還有事要辦。「光落到自己手中的包裹之上,像是想到了什麼,少年的面上哪裡還有剛才的冷漠疏離,儘是溫柔。
蘇丹紅見他如此,目光也落到了那灰布包裹之中,下一刻俏麗的小臉蛋有些扭曲起來,嫉妒憤恨幾乎要從圓瞪的杏目之中蓬勃而出,她從來就不是忍氣吞聲的主兒,見方拓要走,想不想就抬腳擋住了他的去路,一邊作勢要搶方拓手中的包裹,一邊扯著嗓子尖聲叫道:「你又去給那個白痴送葯,是嗎?「
方拓顯然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閃身一個迴旋,竟然直接繞過了蘇丹紅到了她的背後。
蘇丹紅氣急,驕蠻之氣上來,不管不顧地沖著綠衣女子吼道:「蘇綠蘿,還不幫我攔住他。「
語氣讓人極其不舒服,彷彿呵斥下人一般。
綠衣女子面色有些難堪,這蘇丹紅平日里姐姐長姐姐短的親熱的不得了,現在終於是原形畢露了,仗著自己父親是家族長老就對自己吆五喝六,還真是可惡。可是,此時她若出手,必然會被其他姐妹笑話,這面子丟不起,若不出手,蘇丹紅若是日後拿捏自己,怕也是不好過,正在左右為難之際,卻聽得一個淡然的聲音傳來:「丹紅,不要胡鬧。「
這一聲雖然不大,卻將眾人的視線全部吸引了過去,只見人群之中,一個清麗脫俗的少女立著,一襲白衣拖地,蠶絲繡的蝴蝶暗紋在裙間若影若現,纖細的腰肢之間只一根白色絲帶系成蝴蝶結,墨玉般的青絲也是簡單的挽成飛仙髻,幾顆圓潤的珍珠隨意點綴其中,顯得更為柔亮潤澤,額前也垂著一顆米粒大小的珍珠,彷佛呼應一般,如玉的肌膚透著晶瑩,月眉星眼之中,卻帶著一股天生的高貴清冷,在一眾打扮得花紅柳綠的小姐之間,這樣的女子卻顯得氣質出眾,宛若仙子。
「蓮衣姐姐。「剛才還驕縱蠻橫不可一世的少女卻一下子蔫了,嘴裡卻依舊不甘地嘟囔起來,「我就是不服氣嘛,憑什麼一個白痴,家族還要在她身上浪費那麼多天才地寶,這些東西要是給我,我說不得就能突破到練氣四層了呢。「說著還有貪婪地望了望少年手中的包裹,面上的不甘和嫉妒之色更甚。
少年本來不想理會這刁蠻無理的丫頭,卻在聽到少女的話之後,生生頓住了身形,抓著包裹的手捏了又捏,暴露的青筋顯示他正在強忍著怒氣。
站在一旁的蘇綠蘿顯然還在生氣,聽了蘇丹紅的話,心裡不免冷哼一聲,嘴上也是陰陽怪氣地嘲諷起來:「誰叫人家是家主的女兒呢?這你可羨慕不來。「不過說完她就後悔了,抬眼偷偷地望了一眼蘇蓮衣,見她依舊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才稍稍放下心來。
蘇丹紅沒有留意到蘇綠蘿的眼神,卻一下子被她嘲諷的話給激怒了。她被寵壞了,說話一向來都是不過大腦,當下立即叫囂起來:「家主的女兒怎麼了?家主的女兒。。。「還欲再說,卻見蘇蓮衣正冷冰冰地盯視著自己,蘇丹紅立刻察覺不對,訕笑著走到白衣女子身邊,拉起她的胳膊開始搖晃,竟然是當著眾人的面撒起嬌來:「蓮衣姐姐,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替你不平,你看你也是家主的女兒,修鍊天賦還那麼高,若是從小那些藥材拿來給姐姐修鍊,姐姐說不定現在都築基成功了呢,給那個什麼都不知道的白痴吃了,除了讓她多活幾年還有什麼用?「
「別胡說。「蘇蓮衣此時面上的寒意不見,轉而搖頭淺笑,似乎對著少女溜須拍馬的話混不在意。卻沒有人知道,蘇丹紅的話雖然有些誇張,卻將她藏在心裡多年不敢說不能說的話全部倒了出來。
蘇丹紅見她面色轉好,知道自己這馬屁算是拍對了,立刻更加得意起來,說出的話更是肆無忌憚:「那個白痴我看還不如死了乾淨,活著也是丟我們蘇家的臉。「
一直背著身不說話的方拓,此時卻終於忍不住了,第一個白痴,他忍了,第二個白痴,他還可以忍,可是這蘇丹紅越說越過分,他猛然轉身,在所有人都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衝到眾人面前,一把將還在賣乖的蘇丹紅從背後拎了起來,蘇丹紅完全沒有防備他暴起,只是感覺自己脖子之後一股力道而來,下一刻雙腳已經離地,她正要掙扎,卻感覺那股強大的力道輕輕一掄,整個人已經被摔了出去。
「方拓。「眾人齊聲驚叫,卻都是遲了一步,隨著一聲慘叫,眼見著蘇丹紅化作一道弧線,然後重重的摔落在數米之外。
「方拓,你什麼意思?當著我的面打我妹妹,是不是覺得我們蘇家沒人了?「蘇蓮衣面色冰寒,雖然她也不喜歡蘇丹紅,見她被摔心裡也是樂得看笑話,只是方拓在她眼皮子底下這般顯然有些傷顏面,而且蘇丹紅畢竟也姓蘇,說到底是一家人,方拓不同,親疏有別她還是知道的。
「蓮衣小姐嚴重了。「方拓對上蘇蓮衣布滿冰寒的雙眼,卻沒有半分懼怕避讓之色,嘴角漸漸扯起一抹譏誚的冷笑,「蓮衣小姐既然這麼在乎姐妹之情,卻忘了晚晴小姐也是你的姐妹么?丹紅小姐如此說她,蓮衣小姐為何無動於衷?「
「你。。。「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卻將蘇蓮衣噎得說不出話來,方拓說的不錯,要論親疏,蘇晚晴才是她同父異母的親姐姐,而蘇丹紅只是她大伯的女兒。不過,他方拓又算什麼東西,只不過一個客卿長老的兒子,輪得到他為蘇晚晴出頭么?想到這裡她的面色又恢復了冷然,說道:「丹紅再不對自然有家裡的長輩會管教,輪的到你來教訓么?「
聽了這話,方拓不但沒有反駁,反而點點頭表示贊同,冷冷地回答:「方拓有錯,等下自會去家法堂請罪。「
就在眾人以為他要服軟認錯的時候,方拓的面色卻更加鄭重起來,一字一頓,仿若宣誓一般說道:「只是,若是方拓以後再聽到哪位小姐侮辱晚晴小姐,必然也不會手下留情。「說著雙拳捏了捏,眼中含著滿滿的堅決,環視眾女一圈,才轉身離開。
就在他離開的瞬間,被摔在地上半天沒有反應過來的蘇丹紅終於爆發出一陣凄摻的哭叫,一邊哭還一邊喊著少年的名字中,方拓卻連頭也沒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