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裂變 關鍵人物
李子雄今天約四十餘歲,從軍二十五年,為天武立下累累戰功……他在建元六年參加了平梁之戰,是西路主帥楊處道的心腹愛將,他尤其善水戰,在荊州他率十艘大船用長竿擊毀了梁朝的數十艘戰船,立下大功,後來他被封為江州刺史,年初任期屆滿,回京述職,楊英登基時,他正好在洛陽探親。
這次因楊元霸軍中資曆不足,恐怕難以服眾,楊處道便又推薦李子雄為幽州總管,接收幽州軍隊,楊元霸為稗將。
李子雄從相州北上,剛剛抵達幽州,便聽說有兩支漢王使者同時來到幽州,他便立刻猜到,其中一支使者隊,必然就是楊元霸他們假扮。
李子雄心中很憂慮,兩支漢王使者到來,很容易被竇抗識破,竇抗之所以不準他們進城,很明顯是派人去找楊諒對質,時間拖得越長,危險也就越大,楊元霸怎麽會想到冒充漢王使者?
這時,他身後傳來腳步聲,李子雄一回頭,隻見一名高大威武的年輕男子走進房間,他立刻猜到這便是楊太仆的孫子了,不由暗讚一聲,好一個英武將軍。
楊元霸也看見了李子雄,見此人並不是那種高大威武的將領,身材隻是中等,但他笑容顯得很誠懇,非常具有親和力。
臨走前祖父楊處道給他簡單講過這個李子雄,帶兵打仗洌是其次,但他重新整編軍隊卻很有一套,建元八年十二月,天武軍在長江上遊俘獲梁朝大將戚所的八千軍隊,由李子雄進行整編,他隻用一夜的功大,便整編出六千精兵,給楊處道留下極其深刻的印象,這次接管幽州軍,楊處道立刻便想到了他。
楊元霸上前單膝跪下施……”軍禮,“偏將楊元霸參見李大將軍。
李子雄慌忙把他扶起……楊元霸是楊處道最看重的孫子,雖然是給他做稗將,但他卻不敢以上司自居。
“楊將軍不必多禮,我們是臨時合作,希望我們能合作愉快。”
楊元霸當然也不願意見到誰都下拜,李子雄不願意以上司自居,那最好不過。
但楊元霸禮數上卻很周到,他請李子雄坐下,又命人上茶,這才歎口氣,坦率地說道“不瞞李將軍,我們這次行動已經泄露……竇抗已經知道我們來抓他。”
李子雄大吃一驚……“這麽機密之事,是誰泄露了?”
其實楊元霸心裏明白,當時開會的幾個人,最有可能泄露消息的就是宇文述,其他人中雖然豫章王不喜自己,但也不至於和仇敵楊諒有什麽瓜葛,再宇文述沒有奪到主帥之位,他就有了背後落井下石的動機,害了自己……也就等於害了祖父。
盡管楊元霸心裏有數,但他卻不能對李子雄說,楊元霸笑了笑,岔開這個話題,“實際上我們時間並不多,最遲兩天內,我們必須完成任務,我最擔心李將軍一直不到,現在既然李將軍已到,那我們明天就行動。”
李子雄不像元霸這般胸有成竹,他實在是一點底都沒有,便擔憂地問“你可有什麽計劃?”
楊元霸淡淡道“計劃我有,我保證明天之內活捉竇抗,關鍵是接收軍隊,現在大部分軍隊都在城中,李將軍好好想一想,該如何接收幽州之軍?”
一早,邵子文便和往常一樣出門去總管府,邵子文的家離總管府並不遠,隻有兩裏路,一般他不坐馬車,而是騎一匹青色壯馬,他喜歡看到別人對他那種敬畏的神色,那和點頭哈腰的諂笑,在他前三十年,一般都是他對別人敬畏,對別人點頭哈腰,心中壓抑得久了,他便格外地看重別人對他的態度。
其實他在總管府也沒有什麽事,竇抗隻有拿不定主意時,才會問他一問,平時的雜事他也不管,隻管每個月拿兩百吊錢的月俸和三石祿米,還有魚肉山貨等等,隔三岔五就會有人送到他家裏去,年底還有一筆豐厚的田租,竇抗賞給他五頃上田,足以使他生活得有滋有味。
不過人飽暖則會思yyu,邵子文已經有兩房小妾,這段時間他又看中了東街豆腐坊田二福的女兒,年方十六歲,花容月貌,皮膚比豆腐還白nèn,但田二福是清白人家,想讓別人的女兒做小妾,邵子文就得付出很大的代價,不僅如此,養小妾花錢也很厲害,吃穿住用,首飾脂粉,還要買一名丫鬟伺候,一個月至少要四五十吊,邵子文就有點入不敷出了,這件事讓邵子文心有餘而力不足。
這幾天邵子文就在琢磨如何讓竇抗賞他一筆錢,竇抗很有錢,但要他出手賞賜,自己必須有料才行。
邵子文心中有事,他騎馬的速度便漸漸放慢了。
“邵先生!”
忽然旁邊有人叫他,邵子文回頭,見路邊站著一個相貌憨厚的大漢,皮膚黝黑,結實的腱子肉在陽光下熠熠發光,目光裏帶著一和崇敬和自卑。
邵子文很喜歡這和感覺,他身材瘦小,這種健壯男人對他的畏懼使他有一種極度優越感,他眯起細長眼睛問“你找我有事?”
男子撓撓後腦勺,憨厚地出一口白齒笑道!”我便是西街的許鐵匠,父親要過壽,想請先生給我寫一幅字畫,我給先生五十吊錢潤筆。”
邵子文想不來西街許鐵匠是誰,不過五十吊錢的潤筆使他怦然心動,一般他給別人寫幅字,最多也隻有幾吊錢,這人卻肯給五十吊,可能還包括畫像,可就算畫像,五十吊錢也很慷慨,他便欣然笑道“我最欣賞有孝心之人,既然你孝敬父親,那我就成全你,在哪裏?”
“就在我店裏,父親年邁,過不來,邵先生請上車。”
邵子文早就看見路邊有一輛寬大華麗的馬車,原來是請自己,雖然一個鐵匠雇這樣一輛馬車有點太奢侈,但邵子文想到卻是這名許鐵匠的誠意,他若不坐,有點可惜了。
“好吧!你騎我的馬。”
邵子文翻身下馬欣然上了馬車,可不等他完全走上馬車,一隻鐵鉗般的胳膊便勒住他脖子,一把將他拖進了馬車邵子文根本喊不出聲,一卷破麻堵住他的嘴,他驚恐萬狀,透過車窗,他又看見了許鐵匠,此時許鐵匠臉上的憨厚表情已經消失,變得格外冷酷凶狠,邵子文喉嚨裏一聲哀鳴哪有五十吊錢寫幅字畫的道理?
邵子文被蒙住雙眼一路昏昏沉沉他感覺好像馬車出了城,路很顛簸,仿佛是泥濘之路,又走了好一會兒,馬車劇顛一下,終於停下,他雙眼被蒙,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馬車停在一座院子裏兩名大漢像拎小雞似的,將邵子文從車內拎下,繩子勒得邵子文骨頭幾乎斷掉邵子文痛得慘叫一聲。
“甲七,將軍說可以給他鬆綁。”
邵子文一下子聽出這口音,這是京城口音,他心念一轉,便立刻明白了,這必然是聖上派來抓竇抗之人,他們竟然從自己下手,邵子文心中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懼。
繩子鬆開,他被帶進一間屋子,隨即蒙眼布也摘下,他眼前一片昏花,過了半晌才漭漸恢複正常,隻見他麵前坐著一名年輕將領,身材很高大,目光裏有一和難以言述的威嚴。
“坐吧!”
年輕將領語氣輕緩,令邵子文心稍稍定下,他才發現自己身處一間四壁斑駁的空屋裏,牆壁是泥土夯製,染上大片綠黴,屋頂透入亮光,覆蓋油瓦,這是典型的鄉間民居。
但周圍站了一圈彪形大漢,個個赤著上身,肌肉發達,胸前黑毛卷起,麵目凶狠,令邵子文心驚膽戰,一名大漢放一碗酪漿在他麵前,他顫抖著手捧起碗喝了一口。
“我姓楊,奉聖上之命來抓捕竇抗,希望邵先生配合。”
坐在對麵的楊元霸毫不掩飾他的身份和來意,邵子文心中一顫,果然被他猜中了,他克製住內心的緊張,問道“楊將軍需要我做什麽嗎?”
楊元霸笑了笑,他的手一擺,兩名大漢端著兩隻大銅盤上前,銅盤內全是黃澄澄的金錠,盤中黃金足有百兩之多,兩大盤金錠就擺在他麵前,赤亮的金光照得他眼睛都睜不開。
邵子文心中迅速估算,一百兩黃金,價值一萬多吊錢,萬吊啊!他的心開始變得滾熱,他如果擁有一萬吊代,他可以娶多少房小妾?
邵子文嘴角搏動一下,‘咕嘟!”下,咽下一口唾沫,眼睛裏已經抑製不住從骨子裏冒出的貪婪光澤,人性的貪yu在此時暴無遺。
楊元霸心中冷笑一聲,還真被王驛丞說對了,這個邵子文好色貪財,為了百兩黃金,不惜出賣他的主人。
不過光黃金收買還不夠,有的人收了錢,再轉頭把自己賣了,事關重大,楊元霸不想冒這個,險。
“爹爹!”院子裏傳來一個少年的聲音,邵子文一回頭,隻見他最心愛的小兒子出現在院子裏,邵子文共有三個兒子,長子十五歲、次子十二歲,幼子十歲,這個就是他十歲的兒子。
邵子文臉色大變,他騰地站起身,卻被身旁的大漢冷硬硬地按坐下。
“你們……”
邵子文臉脹得通紅,死死地盯著楊元霸,咬牙道“你們放了我兒子。
楊元霸卻淡淡一笑,“我與你素昧平生,我們三百人的性命都在你手上,當然需要一個人質,這難道不正常嗎?”
楊元霸將黃金慢慢向他麵前一推,“你可以選擇,如果你不願做,我也不勉強你,黃金我給別人,你兒子以後會還你,如果你想要這黃金,那你就盡心竭力替我把事情辦妥,你自己選擇吧!”
邵子文死死地盯著眼前黃燦燦的金子,貪婪之yu再一次占據了他的內心,這一刻,竇抗幾年來對他的信任和資助已經變得無足輕重了,金錢戰勝了忠誠。
“好吧我答應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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