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我還能回來嗎?
第四天早上,謝東還沒起床,四姐帶著一幫人便闖了進來,黃毛和出租司機也在其中,他從睡夢中驚醒,第一眼便看到黃毛手中端著的一把槍。
那種槍,他隻在電影和電視劇中看到過,槍身很短,槍管很粗,木質的槍柄上泛著油光。
“謝先生,我們該出發了。”四姐披著一件短貂皮大衣,應該是特意化了妝,五官看起來比平常要精致好多。
他翻身坐了起來,將被子往身上一披,卻沒有動地方。四姐笑了下,走到床邊,歪著腦袋看了看他,笑著說道:“還有點不放心,是嗎?”
其實,昨天晚上他就已經打定了主意,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自己已經成為整個事情最關鍵的一環,此時如果不講條件的話,真要等到事情辦成了,恐怕就沒有機會了。
“現在把我老婆放了,我立刻就跟你走。”他頭也不抬的道。
屋子裏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不敢抬頭看四姐的表情,隻是在心中默念道,祖師爺保佑,師傅保佑,老天爺上帝觀音菩薩都保佑吧,但願這個女魔頭能放過魏霞娘倆……
足足過了五分鍾,忽然聽到四姐歎了口氣,似乎並沒有要發火的意思,這才緩緩抬起頭,卻見她麵沉似水,正死死的盯著自己,趕緊又把頭低了下來。
“不放,就不走,是嗎?”四姐冷冷的問道。
“是,寧可死,也不走。”他咬緊牙關說道。
四姐低著頭想了想,然後對身後的老八耳語了幾句,老八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
他的心開始狂跳,不知道即將會發生什麽,雖然早就拿定了主意,但事到臨頭,還是緊張得冷汗都流了下來。
沒多大一會兒,走廊裏傳來一陣腳步聲,是兩個人的腳步!他心裏一陣激動,正打算起來看個究竟,黃毛手中的槍突然頂在了腦袋上。
“別動!”黃毛冷冷的道。
冰冷的槍管讓他不由得打了個寒戰,趕緊又老老實實的坐回到床上,眼睛卻還是忍不住朝門口望去。
魏霞走了進來,老八則跟在身後。她的臉色很憔悴,頭發亂七八糟的盤在頭頂,身上倒還收拾得挺利索,隻是眼神顯得有些茫然。
“你老公挺夠意思的,要用他的命,換你一條活路!”四姐把身子閃開,指著謝東說道。
魏霞這才看見坐在床上的謝東,也看到了頂在他腦門上的槍,頓時就呆住了,好半天,突然哇的一聲哭了起來,越哭越傷心,最後簡直泣不成聲,估計在哭一陣,就要暈過去了。
“別使勁哭了,哭的時候會大腦缺氧,對胎兒不好。”四姐淡淡的說了一句:“你也算是個有頭有臉的女人,別跟個家庭婦女似的,我沒時間跟你們倆在這兒扯淡。”
一提到孩子,魏霞很快平靜下來,能看得出來,她極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牙齒把嘴唇咬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玩命做個交易吧。”四姐說道:“沒辦法,誰讓我現在指望著你老公呢。”
“不用什麽交易,你隻要放了她,我什麽都依著你。”謝東插了一句。
四姐撲哧一聲笑了:“那不還是交易嗎?”說完,轉過身來看著魏霞道:“我現在就把你放了,從這裏出去,開車有一個小時的路程就能回到雲山。但是,一周之內不許報警,如果報警的話,你家孩兒他爹就沒命了。”
魏霞被老八帶出來的路上,一直以為是凶多吉少了,可一聽要被放走,不由得愣住了,本來還在抽泣的她立刻瞪大了眼睛,看了看謝東,又瞧了瞧四姐,小心翼翼的問道:“那一周之後呢?”
“一周之後就隨便你了,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你老公那時候就回來了,如果不順利的話,你報警無非就是讓警察來給我們收屍咯。”四姐輕描淡寫的說道,就好像是在講一件很有趣很輕鬆的事情,麵帶微笑,神態自若。
“那我跟你們一起走。”魏霞脫口而出。
這句話差點沒把謝東的鼻子給氣歪了,由於激動,他的臉瞬間就漲得通紅,扯著脖子朝魏霞吼道:“你有病啊!你跟著我送死去啊!”
“你是孩子的爸爸,那你讓我跟著誰?”魏霞哭著回了一句,眼淚嘩嘩往下淌。
“隻要別跟那個噴香水的傻逼,跟誰都行!”他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伸手將頂在腦門上槍管扒拉到一邊,然後呼的一聲站了起來,不料卻一眼瞥見了站在最後麵的劉勇,隻見他耷拉著腦袋,沒精打采的苦著個臉,不由得在心底歎了一口氣。略微想了下,試探著對四姐道:“幫人幫到底,好人做到家,索性就把劉勇一家子都放了吧,也讓咱倆都死心塌地、無後顧之憂。”
四姐忽然笑了,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驚訝的問道:“你不恨這個大傻子嗎?要不是他喝完酒胡咧咧,你根本就不會攤上這事兒啊。”
“我恨,恨不能咬他一口。”他穿好衣服,然後站直了身子,用陰冷的目光掃視了眾人一圈,繼續說道:“都是混江湖的,全他媽的不容易,算了吧。”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那神態和語調,儼然就是白毛東。四姐忍不住鼓起掌來,豎起大拇指道:“看來我這番功夫沒白下,就衝你這個狀態,人,我全都放了。但醜話說在前麵,一個禮拜之內,要是敢報警的話,可別怪我不客氣。”
他嘴角一撇,冷笑一聲,卻發現黃毛還端著槍,槍口始終對著自己,於是,扭頭指著黃毛,不滿的對四姐說道:“這小子是幹什麽的,他歸我管不?”
四姐被這句話問愣了,略微想了下,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趕緊向黃毛使了個眼神,讓他把槍收了起來。
謝東似乎還有點不滿,狠狠瞪了黃毛一眼,氣呼呼的道:“就這麽拿槍指著我,還不一眼就被人看出破綻嗎?”
四姐聽罷嗬嗬的笑了起來,不過很快正色道:“大家都注意啊,不是謝先生入戲太深,這些細節咱們都要考慮到,以後不要出現類似情況了。”
趁著四姐說這番話的時候,他走到魏霞身邊,本想來一個擁抱,或者撫摸下她的臉龐,可是猶豫了半天,卻始終沒動。隻是默默看著她,半晌,才低聲說道:“一周以後,要是我沒回來的話,你也不用報警,報警也沒地方找我,就別給國家添麻煩了,替我好好照顧媽就行。”
魏霞的雙眼已經哭得睜不開了,一會點頭,一會搖頭,也不知道要表達什麽意思。他也揪心的難受,估計再挺一會,眼淚也快下來了。於是咬著牙轉過身,朝幾個人看了一眼,冷冷的說道:“走吧。”
此時此刻,他顯得很平靜,因為他知道,這恐怕一生中做的最有意義的一件事了,就算此去再無歸期,也沒什麽可遺憾的了。
在這裏住了這麽久,他第一次見到了外麵的世界。原來,這是一處利用當年日本鬼子廢棄的要塞工事改建而成的隱蔽所在,地上部分是一個采石場,在東北,采石場冬季都是不施工的,所以偌大的院子裏空空蕩蕩的,隻有幾台大型設備,也被積雪覆蓋的嚴嚴實實。
怪不得劉勇說,白毛東有好多秘密據點,這地方確實夠隱蔽,周圍連一戶人家也沒有,真要是躲在這裏,除非有知情人告密,否則警察就是找了來,也很難發現。
眾人分乘三輛汽車,老八和黃毛開一台轎車,提前出發了,過了十分鍾左右,謝東幾個人才在四姐的指揮下上了一台麵包車。出租司機駕車,四姐坐在副駕駛上,謝東和劉勇坐在中間的位置,側麵和背後都坐著人,這些人都麵無表情,神色凝重,一看就知道是狠角色。幾個人坐罷,四姐降下車窗,指著停在院子裏的另外一台吉普車,對魏霞和劉勇一家人道:“誰會開車?”
魏霞含著眼淚點了點頭。
“你開這台車,出門左拐,走大約十公裏,有一個岔路,順著路標上雲山方向開,一個小時左右,就回去了。”說完,沉吟了片刻又道:“別忘了咱們之間的約定,否則的話,他們就永遠回不來了。”
魏霞沒有動,隻是抻著脖子拚命往麵包車裏望著,那景象令謝東的心裏一陣絞痛,趕緊把頭轉向另一邊,生怕自己會控製不住流下眼淚來。
“快走吧,別一會我改了主意,想走也走不掉了。”四姐冷冷的道:“再說,也沒什麽可看的,隻要你們不報警,就還到生離死別的時候,沒準五六天之後,他們倆就回來了,身上還帶著一大筆錢,夠你們用一輩子了。”
“東子!”魏霞突然大喊了一聲:“你要是敢不回來,我和你兒子,都饒不了你!”
聞聽此言,謝東再也控製不住情緒,淚水奪眶而出,差點哭出了聲!淚眼朦朧的朝外望去,隻見魏霞和劉勇一家人上了車,然後一腳油門,汽車便駛出了采石場大門,眨眼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擦了一把淚水,無意中發現,身邊的劉勇也咧著個大嘴,無聲的哭泣著,不禁暗想,看來這個凶巴巴的家夥,還是個兒女情長的主兒。
對講機裏傳來老八的路況通報,前方十公裏一切正常,沒有警察路檢。四姐聽罷,微微一笑道:“開車!”麵包車隨即啟動,在出了采石場大門的時候,謝東發現四姐回頭朝這裏望了一眼,目光似乎有一絲惆悵。
於是,他也回頭看了一眼,心想,不知道我還能不能活著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