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我們以後兩訖吧
路虎停穩的瞬間,林宛白就已經推開了車門,快步往急診大樓裏跑。
霍長淵拔掉車鑰匙,也緊隨在她身後,從電梯裏出來時,伸手攬住她的肩膀安撫,“別太擔心了!”
林宛白點頭,可臉上的焦急卻隻增不減。
終於快到了手術室,遠遠的,就看到靠著白色牆壁蹲著的秦思年,後背弓起的蜷縮著,頭整個埋在膝蓋之間,兩條手肘抱在腦後。
從窗戶裏透進來的殘陽,將他的影子投在地磚上,像一座哀傷的山。
他像是沒有聽見他們的腳步聲,隻保持著那個姿勢。
林宛白快步的上前,看了眼緊閉的手術室大門,緊張問,“秦醫生,小魚怎麽樣了?”
好半晌,秦思年才有了反應。
像是電影裏的慢動作,很遲緩的抬頭,那雙桃花眼裏竟有細長的紅血絲掛著,嘴角蠕動了好幾下,有低低的聲音發出,粗啞的像被砂石磨過,“還不知道。”
明明中午的時候還通過電話,約好了晚上來家裏吃飯。
誰知,竟發生這樣的變故……
林宛白張了張嘴,還想要問什麽,旁邊的霍長淵握緊了些她的手,示意的搖了搖頭。
她隻好噤聲,目光忐忑的盯著手術室。
一個多小時後,緊閉的手術室終於打開,穿白大褂的醫生從裏麵走出來。
秦思年蹲的太久,以至於雙腿都已經發麻了,站起時身形都跟著一晃,幸虧霍長淵上前扶了一把,而林宛白早就等不及的從椅子上躍身而起,搶先詢問。
“醫生,情況怎麽樣?”
醫生摘掉了口罩,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先歎了一口氣才搖頭說,“很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送來的時候胎息就斷了,孩子沒有保住!”
林宛白差點失聲低呼出來,用手捂住了嘴巴。
這樣的話四年前她也曾聽過,所以知道會是怎樣的痛心疾首,下意識的轉頭看向身後的秦思年。
他挺拔的身形僵硬在原地,像是不會動了,就那麽一瞬不瞬的盯著醫生,驀地,眼角失控的狠狠一抽,一滴眼淚重重的砸落了下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林宛白心頭不由一緊。
醫生的身後,麻藥勁還沒有過的桑曉瑜被護士推出來,準備送去病房,她躺在上麵悄無聲息的,安靜的像是死了一樣,臉色蒼白如紙。
秦思年沒有立即跟著進病房,而是走向了吸煙區。
他是扶著牆壁走的,而且很慢很慢,林宛白路過時,看到他正從霍長淵手裏接過煙點燃,像是個吸毒的人似的猛烈的吸著,但手卻一直控製不住的發抖。
林宛白歎息一聲,推門進了病房。
裏麵寂靜無聲,唯一有的,就是從輸液管裏每隔一秒滴落下來的藥液。
察覺到躺在病床上的桑曉瑜有微微蘇醒的跡象,似乎是麻藥勁過去,眼睛一點點的睜開,她連忙上前,“小魚,你醒了!”
桑曉瑜眼神渙散了幾秒,才漸漸有了焦距,看到她後先是愣了愣,然後環顧了一圈四周,沙啞問,“我現在是在醫院裏麵吧?”
“嗯……”林宛白點頭,緊張的詢問,“你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用不用我去給你叫醫生過來?”
“沒有,我很好。”即使在這樣的時候,桑曉瑜竟還能揚起笑。
“醫生交代了,你現在身子很虛,需要多休養!”林宛白握住她的手。
桑曉瑜微微閉上了一會兒眼睛,然後又睜開,很輕的問,像是怕驚動什麽般,“小白,孩子,沒了吧?”
她聲音響起的同時,病房門恰好被推開。
之前待在吸煙區的秦思年和霍長淵雙雙進門,前者腳步一下子就停滯住了,桃花眼裏有著青灰色。
見桑曉瑜眼睛還直直的望著自己,等待著答案,林宛白艱澀的點頭。
桑曉瑜聞言,目光有一瞬間的空茫。
沒有吭聲,她抬起插著針管的手墨香了腹部,其實平平坦坦的,哪裏能摸到什麽呢,可她就是在那不停的,來回的摸著,然後重新閉上了眼睛,有什麽東西一同死去了,“嗯,沒了就沒了吧。”
林宛白眼圈有些紅了,雖然那語氣聽起來很輕飄,但母子連心,不可能不痛的。
身後秦思年挪著僵硬的腳步到了病床前,她將位置讓出來,看到他俯身下去,小心翼翼的握起桑曉瑜的手。
一雙桃花眼黯黯的,幾分隱忍幾分痛苦之色,“小魚,我們還年輕,還會再有孩子的……”
似乎有些詞窮,一時間也找不到太多安慰的話。
桑曉瑜看到他的模樣,反而輕輕笑了笑,同樣握住他的手,然後按在自己的腹部上,“我一開始其實有瞞著你偷偷把它生下來的想法,但後來被你發現了,隻是沒想到的是,它竟然就這樣悄聲無息的從我身體裏沒了……孩子沒了,我們誰都不想,你也別太傷心了,可能是跟它沒有父母緣!不過,倒是也幸好,沒有著急的跑去複婚,現在倒是省事了。”
“別說了!”秦思年壓抑的吼。
“不說就不說了吧,剛好我沒什麽力氣,說這兩句話就已經累得夠嗆。”桑曉瑜說完後,果真喘了兩口氣,但臉上的表情卻一直很平靜。
再度閉上眼睛時,她輕輕翻了個身,隻留給秦思年一個後背。
“思年。”
突然的,桑曉瑜輕喊了聲。
林宛白下意識攥緊了手,她還是第一次聽到對方這樣喚秦思年,以前張嘴閉嘴都是叫禽獸的。
她屏息著,聽到那聲音孱弱又淡漠的傳出,“我們以後兩訖吧。”
這一回,林宛白沒有再敢去看秦思年是什麽樣的表情,霍長淵把她的手牽起來了,在她耳邊低聲,“讓他陪著吧,我們先回去。”
“嗯……”她點頭。
走出病房時,林宛白心酸的忍不住回頭望了眼。
沒有哭哭啼啼,也沒有多麽激烈的情緒,桑曉瑜宛若換了個人一般,始終都平靜的過於可怕,好像才從手術台做過流產手術的人不是自己一樣。
林宛白卻清晰的看到,有滴淚從她的眼角滾滾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