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曦妃
薑嫚開始還有些緊張，然而進來對話了幾句之後，雖然覺得武帝威嚴逼人，可到底有一種已經逼上梁山，無路可退的感覺。人也慢慢的放鬆了下來，不似開始隻敢低著頭。
她在宮中呆了一段時間，也知道後宮的妃嬪得到武帝的寵愛是最重要的。此時，聽到武帝的話後，慢慢的抬起頭來，望著武帝含羞一笑，緩緩道：“陛下，臣女不敢逾越……”
丹鳳眼本來就是極其嫵媚的，此時薑嫚半抬半合的這麽一笑，眸如夏初，徐徐生波，再加上她的聲音，讓人聽了以後，渾然愉悅。
隻見武帝的眉宇間露出了三分喜色，唇邊也掛上了笑容，道：“朕讓你說，你便說就是，何來逾越？”
東太後含笑的望著武帝的神色，手中的佛珠撥的慢條斯理，一粒粒的珠子在指尖上下，就像是操控著一個個人的人生。
薑嫚行了個福禮，雪白的麵容上帶著兩抹紅雲，輕合目光道：“陛下，臣女可以寫出來，單單呈給陛下一個人看嗎？”
“姚震，備紙墨。”
不高的聲音傳過來，姚震已經猜出，這個麵前的公主伴讀，十有就是武帝當日所遇見的女子了。
他吩咐了小內侍準備了執筆端上來，隻見薑嫚盈盈而立，左手拉袖，右手執筆，在紙上寫下了字後，吹了吹後，讓小內侍呈給了武帝。
武帝接過之後，臉上的笑容終於在今天明顯的展露了出來，點頭道：“果然是你。”他一麵看著紙上的字，望著雖然素顏，然後顏色依舊美麗，像是一朵文靜的海棠綻放著明豔光芒的女子，和聲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臣女薑嫚。”
武帝笑道：“不錯，是個好名字。”
聽到武帝這麽讚美，薑嫚心中稍許舒服了一些，抬起頭正好望見武帝的雙眸之中，卻覺得那雙眼眸裏看自己的眼神有著不一般的凝望，裏麵包含的東西實在是讓薑嫚覺得受寵若驚，那眼神迷蒙中好像是透過她，在看著另外一個人。
東太後含笑的望著薑嫚，古井般的眸中有一種淡淡的慈色，問道：“薑嫚，聽你口音並不像是京都人士？”
薑嫚道：“回東太後的話，臣女乃青州安東侯之女。”
“難怪，哀家一瞧便覺得舉止不凡，聽剛才說話，也是精通詩書的，原是侯府出身的女子，果然不俗。”東太後轉過頭對著武帝笑道。
武帝淡淡的點頭，然而眼角一直帶著一點皺紋，看起來確實是很高興。
薑嫚動了動嘴，想要直接說舅舅的事，然而此時說出來，她又覺得有些突兀了，顯得她突然來承認便是因為舅舅之事，便思忖要怎麽開口才好，才能顯得直接自然，又能讓舅舅脫罪。
東太後卻接著開口了，“你家中在青州，為何到了京都來做公主伴讀呢？”
這句話讓一直找不到機會說話的薑嫚心裏一陣激動，望著東太後的眼神帶著淡淡的感激，手指緊緊的握在一起，控製自己急切替舅舅求情的心情，依舊恭謹道：“回東太後，臣女母親去世後，舅舅為免臣女在青州睹物思情，便帶臣女到京都散心。”
家中的事兒，自然是不能拿到武帝和東太後的麵前來說，隻稍稍帶過。
東太後點點頭，緩聲道：“你舅舅倒是不錯的。”她轉頭道：“陛下，說起來，薑嫚的舅舅倒是給你帶來了一個好嬪妃呢。”
武帝微微一笑，目光望著薑嫚道：“你舅舅是朝中何人？”
“吏部侍郎孟佐齊。”薑嫚一字一字的從口中說道，生怕說的太過急切了，引得武帝的反感，她的表情盡量顯得平靜，像是什麽都不知道一般。為了避免眼眸中的情緒被人窺視，薑嫚假裝垂下頭，樣子顯得十分恭謹。
然而，武帝聞言，眉梢依舊是一皺，望著薑嫚的目光裏帶著一抹探尋，即便是沒有抬頭，薑嫚也能感受到那目光在探視著自己。
畢竟她出現的時間真的是太巧合了，若是有目的的出現，會讓武帝將這份欣喜降低一大半。
“孟佐齊？哀家今日似乎聽過這個名字。”東太後慢慢道。
魏公公在一旁立即道：“今兒個在殿上穿白服的就是這位大人。”便將今日殿上發生的事，簡單說了一遍。
東太後像是有所思忖的看了武帝一眼，隨後道：“皇帝，哀家雖然剛到後宮不久，卻也聽說那孟佐齊是三品的吏部侍郎，他在朝中素來也有清名。怎麽會犯這樣淺顯的錯誤？”
“別人如何不會犯，偏偏是他？”武帝抬起眼，目光望著薑嫚，慢慢的說道。
薑嫚知道此時自己若是還不開口，便有些顯得太刻意了，她抬起頭來，雙眸裏帶著一絲濡慕，還有一絲哀痛，跪下來道：“陛下，臣女瞻仰陛下的風範，那一日恰好在弄風閣看到了陛下，望見心儀之人一時衝動之下，做出了逾越的行為。然而心內卻覺得羞恥，無法再見陛下。左思右想，卻敵不過對陛下的思念之情，今日前來相認，卻在半途中得知了舅舅在殿中發生之事。臣女不敢在陛下麵前說假話，孟大人是臣女的舅舅，自幼照顧臣女，許多關於陛下的事跡，便是舅舅說給臣女聽的。他這等忠心之人，不可能會做出如此大不敬的事情。陛下英明神武，治國有方，臣子百姓無不臣服，臣女才有此膽量，希望陛下明察，給臣女舅舅一個清白。”
她眼中的淚水要落不落，十分脆弱的樣子，然而麵上卻顯出一抹剛強，而剛強之中又有著一絲哀傷，使得麵如秋風刮過後的芙蓉，又堅毅，又柔弱。
薑嫚已經將當年側夫人經常在安東侯麵前展現的那種哭態出來，偏偏她容顏美豔，更多了一份其他女子柔弱起來沒有的堅毅，反而效果更好。
見武帝眼中流露出了的隱隱約約的思緒，東太後眼中露出了滿意的神色，趁熱打鐵道：“皇帝，如今西太後身體抱恙，正是需祈福之時，若是冒然見血，倒不妥了。孟大人雖然自己有疏忽，然而智者千慮也有一失。陛下不如緩一緩，也給時間查清楚，這背後究竟有沒有人是故意陷害的。”
武帝緩緩道：“既然東太後如此說了，那便緩三天。也算是給母後積德。朕使刑部去查，究竟是何人，竟敢在官服上動手腳！”
雖然不冷不淡的一句話，然而薑嫚卻聽出來了，武帝這是鬆口了，他的意思已經不再將罪名直接安置在孟佐齊的身上，而是查幕後之人。
薑嫚喜上眉梢，連忙道：“臣女謝謝陛下，謝謝東太後。”
她的目光看向東太後的時候，正望見東太後慈愛的對她一笑，頓時心中更是感激，今日若不是東太後在這裏，也許事情會變得很難。
武帝見薑嫚還跪在地上，眉頭微微的舒展，抬手道：“起來吧，地上潮氣重。”一旁有宮女聽到了，識顏色的上去將薑嫚扶起來。
東太後自然是看到了她眼神裏透露出來的神色，緩緩的一笑，常年吃齋念佛的麵容帶著一種佛一般的高深莫測，“陛下，如今薑嫚也找到了，你看要給她一個什麽封位好呢？”
武帝聞言後，稍微想了想，“賜惜字，擇日封妃吧。”
武帝的話一出，連姚震都是一怔，雖然知道陛下對這個在弄風閣裏遇見的女子格外的看重，可是一進宮，就直接封為妃位的，在武帝繼位以來，是從來沒有過的。
武帝寵愛的妃嬪也不是一個兩個了。像以前的穎妃，現在的碧修容，那也沒有一個是直接封了高等級的位置，穎妃也是入宮好幾年後，才得了武帝的封賜，如今這個薑嫚，難道是格外得陛下的眼？姚震不由多看了薑嫚幾眼，目光最終停在了那張紙上。
而場中唯獨隻有東太後一個人，不管是心內，還是眼底，都沒有多少吃驚的神色，望著有點呆愣的薑嫚道：“曦妃，還不趕緊謝恩。”
另一邊，聞老醫正接到紅吟送來的信後，便到宮中去找薑嫚。
當他到公主館去尋的時候，其他的人說薑嫚到了慧嬪的宮中。當聞老醫正到了慧嬪的宮中，薑嫚又去了禦花園，最後待聞老醫正知道了薑嫚到慈寧宮時，走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武帝牽著薑嫚的手，從慈安宮走出來，正巧見聞老醫正站在門前，不由揚眉道：“聞老太醫，過來替母後看診的嗎？”
聞老醫正在青州的時候見過薑嫚，此時看到她站在武帝的身側，事情肯定已經發生了。當時慕雲徵身邊的丫頭紅吟就說過，要在薑嫚沒見武帝之前給她，若是見了，也就不必要了。
“老臣特意來看看西太後服藥的情況。”聞老醫正不動聲色的說著。
“勞聞老太醫費心了。你在宮裏，母後的病朕才放心。”武帝一笑，臉色看起來比白日裏好了許多，雙眉裏的刻痕都比往日淺上些許。
東太後站在一旁，望著聞老醫正，緩緩道：“如今有了聞老太醫，過幾日又有喜事出現，想必西太後的病一定會好起來的。”
“喜事？”聞老醫正抬起頭，望著武帝身邊的薑嫚，忽而一笑，“恭喜，陛下又添新佳人了！”
“對，佳人，曦妃正是朕的佳人啊。”武帝哈哈笑道，旁邊的人也陪同著一起笑著，隻有薑嫚的笑容淺淡的若一抹愁思，隨時可能消散在春風中。
慕雲徵在家中等待著，她拿著一本書靠在美人榻上看著，不時的抬頭看著外麵的天色。
有了聞老醫正和蕭元璟兩人的合力，將孟佐齊行刑時間延遲自然是不難的。她隻需要在家中等待事情的結果就好了。但是，在胸有成竹之間，她又有些擔心。薑嫚的性格雖然是變了不少，但是骨子裏一些東西不可能一下子就改變。就像上次，她要進來找慕雲徵的時候，還是帶著急迫和衝動的成分在裏頭，不顧紅吟的攔截就往裏麵衝。
薑嫚對她舅舅和舅媽的感情，慕雲徵是知道的。在心情急迫之下，薑嫚也許會做出什麽不理智的行為。但是她那日和薑嫚說話，聽薑嫚對馮初旭的感情確實是真的，對於一輩子的事情，薑嫚再怎麽衝動，也應該會躊躇才對。
然而，慕雲徵一手策劃都成了空，等到的卻是薑嫚被封為了曦妃的消息。欽天監選了一個黃道吉日，本月十四對進行曦妃的封位大典。
因為武帝對薑嫚的寵愛，怕她一個人剛進宮不熟悉，在得知慕雲徵與她是好友之時，傳召慕雲徵進宮陪伴薑嫚，直至封妃典禮完成的那一天。
當消息傳遍了宮中，不少妃嬪都氣的暗自咬牙。其中最氣的便是雲芳宮的穎妃。
“好個賤蹄子！竟然到弄風閣去勾搭了陛下，還讓陛下念念不忘！”穎妃站在屋裏，一手將桌上的物品全部掃落，咬牙切齒道：“不知道使了什麽妖術，竟然直接一躍成了“曦”妃！”
“曦字？！她配嗎？”穎妃越說越氣，拿起背後的靠枕對著前麵砸去。
旁邊的心腹婢女見此，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娘娘，她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你費不著為了她生氣。小心隔牆有耳啊！”
穎妃看了她一眼，咬牙切齒道：“她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就做上了妃位，和本宮平起平坐！若是有了倚靠，那還不把本宮踩在腳底下嗎！陛下還怕她什麽在宮中不熟悉，派了慕雲徵那個貝戔人來陪她！這宮裏那個妃嬪有這樣的待遇！”
當說到“慕雲徵”的名字時，穎妃更覺得氣憤！一雙美眸裏幾乎要噴出火來！
又是慕雲徵，隻要碰到什麽不好的事情，都會和慕雲徵扯得上關係！這薑嫚進宮的事情，隻怕也是她一手策劃，故意讓一個人進宮與自己爭寵的！
她冷冷一笑，眸中掠過一絲寒光，戴著銀色鑲嵌瓔珞護甲的手指在桌上劃出兩道白痕，暗道：慕雲徵，你想讓那小蹄子做曦妃，可沒那麽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