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道歉
“陳小姐到場觀禮，靖王府一定歡迎的。”婚禮邀請賓客的事情，是由男方主持的，以陳次輔在朝中的地位，肯定有請帖，這一點上，慕雲徵不必矯情。
聽到這句話，陳念秀心中放下了心，看來慕雲徵也不是那般記恨的人。隻是她到底不敢放鬆，慕雲徵將蘇芷寧以謠言罪告入天牢的事情，就是上個月發生的，在眾人的記憶裏可還鮮明的很。
但是她今天來的時間不大好，穎妃也剛巧來了。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她說不出其他的話來，可她在宮中不能逗留太長的時間。
兩人坐了一段時間，又有寧貴人過來。穎妃顯然在未央宮呆的極為不舒服，此時起身告辭，嫋娜的身姿從未央宮走出，留下一殿的濃鬱香味。
對於穎妃這樣的陣仗，慕雲徵和薑嫚已經見怪不怪，相互對視著微微一笑。
過了晌午之後，慕雲徵用膳便到殿外走一走消消食，也算是放鬆放鬆心情。未央宮雖然珠玉堆砌，一片富貴，然而卻少了一絲讓人覺得親近之色。
她望著花叢裏各式各樣的鮮花，看著白的梨花，粉的桃花，交錯在一起，那樣的美麗，宛若畫卷一般在人的視線內展開。皇宮裏的景致果然是不凡的。可惜缺乏了一種天生天長的靈氣，比起那一年在鄉下莊子裏看到的景致，慕雲徵更喜歡後者那種不拘束的感覺。
她正沉浸在欣賞景色之中，忽然聽到身邊有人道：“佳瓊郡主。”
慕雲徵回過頭來，垂眸看去，一名麵生的小宮女正對著她行禮，她展露一絲淡淡的笑意，道：“你有何事？”
那小宮女搖頭道：“佳瓊郡主，陳小姐請郡主到雲芳宮中一述，特意設下一席點心佳肴，為以前的事情賠禮道歉。”
上午之時，見到陳念秀就覺得她似乎還有話要說，到了下午就來請她過去。隻是慕雲徵記得，雲芳宮是穎妃的宮殿，陳念秀為何會在穎妃的宮中跟她道歉呢？
這小宮女似乎是看出了慕雲徵的所想，又仿佛早就知道慕雲徵會有這樣的疑問，恭謹道：“今日陳小姐本來想要去跟郡主道歉。但見曦妃娘娘宮中來人甚多，方覺不便。而簡貴妃如今在玉坤宮內抄經祈福，不便打擾。於是陳小姐便在穎妃娘娘的宮中設下宴席，穎妃娘娘見她言辭懇切，便使了奴婢前來邀請。”
這小宮女說完之後，就一直站在原地，見慕雲徵不言不語，又道：“穎妃娘娘和陳小姐都在等待佳瓊郡主過去，陳小姐說佳瓊郡主若是能去，她必定十分開心，以前的事是她不懂事，期盼郡主寬宏大量，給她這次道歉的機會。”
倒是個口齒淩厲的小宮女。慕雲徵嘴角微微勾起，漾起一抹笑意，如清波泛起漣漪。陳念秀想要和她交好，這是慕雲徵身份地位的改變，導致形勢的改變，慕雲徵可以理解。
可是穎妃為何要幫陳念秀呢？雖然穎妃和皇後兩人因為之前流產的事情有所芥蒂，但是賢國公府和四皇子結親的事情，並不會因為這件事而改變的。
穎妃幫助三皇子黨派的陳念秀與自己和好，這其中是有什麽緣故呢？
就連今日穎妃突然到未央宮去一趟，坐了一會兒意味不明的又走掉，也同樣變得耐人回味了起來。
慕雲徵望著那伶牙俐齒的小宮女，麵上露出一絲猶豫，道：“陳小姐所說的事，我已經忘記了，特意設席招待就不必了。”
她這麽說，顯得很是寬宏大量，如果陳念秀隻是要道歉的話，慕雲徵已經說過既往不咎，那還有什麽好糾纏的呢。當然，如果是其他的人有著其他的目的，那又說不定了。
那小宮女臉上露出害怕的神色，連連搖頭道：“郡主，陳小姐說她以前所為實在是過分了，不當麵跟郡主道歉，實在不能安心。還請郡主過去，奴婢才能心安。”她說著，麵色帶著一點點的驚惶，讓人看著就覺得，若是慕雲徵不過去的話，這個小宮女肯定會受到懲罰，隻怕這懲罰還是不輕。
慕雲徵看著小宮女的臉色，淡淡的一笑，好像是被她可憐的樣子打動了一般，眸子裏露出些許的不忍，道：“好吧，既然陳小姐請我過去，那我就隨你過去吧。”
她說完之後，小宮女就露出欣喜的神色。慕雲徵頓了頓，又接著道：“我現在花園中，曦妃娘娘不知道，我派身邊的婢女去告知曦妃娘娘，我現在前去雲芳宮了。”
聽到慕雲徵的話，小宮女的眼中閃過莫名的神色，見慕雲徵看過來，連忙掩飾的低下頭。
慕雲徵像是沒看到她的神色一般，然後走到了一旁，對著紅吟吩咐了兩句，交代完了之後，又走了過來，跟著小宮女向雲芳宮走去。
她一路上慢慢地走，像是在欣賞四周的風景。小宮女卻十分的著急，想起了穎妃的吩咐，但是現在已經將佳瓊郡主請來了，於是她耐著性子跟在慕雲徵後麵慢慢地走。
未央宮和雲芳宮有一段的距離，這樣慢慢的走過去，光在花園的路上就花了兩柱香的時間。等到了雲芳宮的時候差不多過了小半個時辰了。
雲芳宮是穎妃居住的地方，由於穎妃喜歡玉石，所以在進入雲芳宮的時候，舉目四望，宮中的許多裝飾都是由上等的玉石雕飾而成，地板也是由有“漢白玉”之稱的大理石鋪就而成，透著一股華貴又冰冷的氣息。這宮中的裝潢雖然沒有薑嫚所在的未央宮那般簇新富麗，卻也從那一件件珍貴的擺設中，看出武帝對她的寵愛。
待慕雲徵到了雲芳宮之後，便看到穎妃站在大殿之前，一瞧見她的身影邁著蓮步款款走來，一臉和善的笑，好像以前的那些齷齪都沒有存在過一般。
陳念秀在後麵看了她真的來了之後，也是滿臉的欣喜，“沒想到郡主真的會賞臉到來”，她坐下之後首先向慕雲徵舉起了茶杯，以茶代酒。
“既然陳小姐相請，我自然是會來的。”慕雲徵對著她微微的一笑，抬手拿起了麵前的茶杯，目光在穎妃帶著喜色的麵上輕輕的掠過，然後抿了一口茶。
陳念秀今次進宮本就是為了祖父和衛貴妃所囑咐而來，要向慕雲徵賠禮道歉，拉近兩家之間的關係。本來她以為慕雲徵是不會接受她的致歉，畢竟當日她做的實在過分了，但沒想到慕雲徵竟然大度的喝下了這杯茶水，陳念秀的眼中流露除了歡喜的神色，這是不是代表慕雲徵不再怪罪於她了呢？
陳念秀怯怯地看了她一眼，然後道：“佳瓊郡主果然是好氣度，以前是我無知，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郡主飲下這杯茶，可就代表了對以前的錯事既往不咎，我衷心希望以後再見到郡主的時候，能夠兩廂和氣。”
慕雲徵笑了笑道：“陳小姐說的是，以前發生的那些不快的事情，小女子已經忘了，慕雲徵絕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秋後算賬之人。”
她這麽說，陳念秀的麵色微微的一變。在詩會上，她曾抄襲過慕雲徵的詩詞，卻被慕雲徵用計謀揭發了，後來，在護國寺她又說起了京中的謠言，也被慕雲徵狠狠的掌摑。雖然她心中也十分的不甘心，曾想過什麽時候將這些侮辱找回來。但這些在和家族的利益比起來，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三人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顯得十分的和睦。好似三個人從來都是這般的友好一般。
陳念秀從未央宮裏出來就到了衛貴妃的玉坤宮裏，不想，現在的衛貴妃已被人禁足，不許任何人探望，也不許裏麵的人出來。
陳念秀沒有任何辦法，恰好遇見穎妃經過，便向她詢問了一番，在得知陳念秀是為向慕雲徵致歉而來，穎妃便主動提出讓陳念秀到雲芳宮來，又差人特意邀請慕雲徵來雲芳宮與她見麵。
陳念秀正發愁，見穎妃這番說辭，不由得有些心動，卻又暗自躊躇。她雖然不懂朝堂之事，但也知道，穎妃與皇後是一條船上的人，同是四皇子黨。
自己家由於姨母衛貴妃的兒子是三皇子，自然就是依靠著三皇子。按理說，她們兩人最多也隻是點頭之交，不方便有過多的交際。
但又想到祖父的交代，左思右想下還是應了穎妃的安排，她想著，宮中多少的眼睛看著她進了穎妃的宮殿，就算是有什麽事，害怕穎妃脫得了關係嗎？所以穎妃沒道理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她也樂得能有見到慕雲徵的機會。
此時，見慕雲徵前來，自己已經向她致歉，完成了祖父的交代，不由得對穎妃的看法有了些許的改觀。
就在這時，穎妃的貼身侍女彩霞上前來，躬身對穎妃道：“穎妃娘娘，奴婢有事請穎妃娘娘過去一看。”
穎妃秀眉微蹙，不悅道：“出了什麽事？你們一個個都不能好生處理了嗎？沒見本宮正在招待客人嗎？”
彩霞看了一眼慕雲徵和陳念秀，帶著歉意的眼眸有些為難，道：“娘娘，那衣櫃中的衣物都是陛下禦賜，奴婢不敢亂動。”
武帝禦賜的衣物自然不一般，雖然在宮中嬪妃的宮中，都會有不少的禦賜之物，算不得十分稀奇。然而禦賜的東西不能送人，不能損壞，否則的話，可以與藐視陛下同罪。穎妃麵帶歉意的看了看慕雲徵兩人，似是不好離開，但是又想要去看看內殿裏的衣物，十分為難的樣子。
陳念秀善解人意道：“娘娘，您就先去吧，這裏就由我陪著雲徵吧。”
穎妃就是等的這句話，陳念秀說了，穎妃便順著台階下，美目瑩然如波，聲音含笑道：“好，既然陳小姐這樣說了，那我先去內殿看一下，畢竟是陛下賜予的東西，馬虎不得的。”
慕雲徵淡淡的一笑，並不開口，看著穎妃和彩霞的身影消失。她拈起一塊點心，慢慢地品嚐。糕點入口即化，軟糯可口。她的眼眸內劃過一道暗藏的芒光，嘴角的弧度越發的愉悅，果然是宮中的東西，的確相當精致。
陳念秀單獨與慕雲徵呆在一起，這樣的情形讓她感到了些許的無措。對於這樣的場麵，陳念秀也是很少的，她的祖父雖然不是首輔，但也是僅在首輔之下的次輔，在朝中也可以稱得上是人人敬重，禮讓三分。一般人見到她這個次輔孫女還是多少會給一些麵子的。像這樣設席專門向人致歉的事，可從來沒有發生過。
她轉頭看了慕雲徵一眼，發現慕雲徵臉上並沒有絲毫尷尬，或者不自然的神色。不由得暗地中佩服。從見到慕雲徵開始，她給她的印象總是冷靜，睿智，不慌不忙。這樣的神色，在她的記憶裏，所接觸的人裏，隻在一個人身上見到過，那就是她的祖父。
陳次輔曆經兩朝，有這樣的城府是理所當然的。而慕雲徵卻隻不過是和自己年紀相當的少女，陳念秀突然意識到，也許慕雲徵一開始就是個不簡單的人。
就這樣默默地想著，兩人相對無言，但是由於慕雲徵臉色十分自然，陳念秀略微有的尷尬也慢慢的消逝。
而穎妃在裏麵逗留的時間也不是很長，過了一會兒，她出來了，臉上帶著一種淡淡的憂愁，美麗的麵容上，一對美目望著慕雲徵似乎有什麽話說。
陳念秀因為穎妃幫助她設了這個宴席，幫助她完成了祖父的交代，而變得格外的熱心。她瞧出了穎妃欲言又止的神態，於是搶在前頭道：“穎妃可是有什麽為難的事？”
慕雲徵淡淡的看了一眼古思晨，依舊不發一言。
穎妃臉色依舊未變，眼眸卻是看著慕雲徵，躊躇了一會兒，見慕雲徵沒有如同預想中一般搭自己的話，雖然有些生硬，終究還是將話說了出來：“郡主，聽說你家是江南最大的紡織商，對於布料方麵的知識，肯定比一般人要多，我箱中的東西有一點奇怪，能不能請你過去瞧一瞧。”她說完，便望著慕雲徵，眼眸中出現了一絲乞求的神情，那樣楚楚可憐，十分能打動人。
慕雲徵看著她，嘴角微微的揚起，鳳眸在日光之下顯得格外的明亮，她抬起了眼眸問道：“不知道是什麽事情，雖然我家是紡織商，但對於這些知識我了解的還是很少。”
穎妃臉上露出了一種更加乞求的神情，甚至帶了一點懇求道：“郡主，我的話並不是說你家中是商人的事，確確實實是那箱中除了點事情，那些衣物是陛下賜予，我平日裏最寶貴了，不知道是什麽原因，想請你幫我去看一看，隻要看一看就可以了。”
她的眼神是那樣的真誠，語氣是那樣急迫，使得陳念秀也在一旁道：“郡主，你就幫穎妃看一看吧，隻要看一看就可以了。”
穎妃感激地看了陳念秀一眼，眼裏劃過一絲莫測的神情。
慕雲徵眼底露出了一絲冷意，看了一眼陳念秀真誠期盼的看著她的眼眸，麵上的笑容卻是依舊的不變。慕雲徵抬起頭，站了起來對著穎妃道：“好的。”
從進了雲芳宮開始，她就在想穎妃要做什麽呢？她不相信她一到，穎妃禦賜的衣物就出了什麽事情，看得出來，穎妃是打定了主意要讓她過去一趟，就算她現在不答應，等下穎妃也會有各種各樣的借口讓她過去，如此一來，不如現在就過去。
穎妃帶著慕雲徵往內殿走去，走到一半的時候，她似乎轉到了別的方向，到了另一個殿內，穎妃對著她說：“郡主稍等一下，我進去讓人將衣飾抬出來給你看看，在內殿難免有些不方便。”穎妃的內殿就是寢室，不讓人進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慕雲徵眸子裏含著淡淡的笑意，道：“你去吧。”穎妃見她答應了，帶著笑容往內殿的方向走去。
而就在她們兩人轉身之後沒多久的時候，一位宮女殷勤的上前，笑眯眯的對著陳念秀道：“陳小姐，讓你在這裏坐一會了。”
陳念秀完成了祖父安排的任務，心情還算不錯。也有心情搭理這種上來巴結的宮女，微笑道：“無妨。我就在這裏等一等。”她看了一眼茶杯，發現裏麵沒有茶水了。
宮女立即識趣的將茶杯滿上，嘴裏介紹道：“陳小姐，這可是上好的銀尖，今年新摘下來的。喝在口中茶香滿口，讓人永遠都難以忘記呢。”最後一句話宮女說的意味深長。
“有這麽好嗎？”陳念秀看了她一眼，剛才她喝的時候，並沒有覺出什麽特別讓人難以忘記的地方啊。
但是穎妃是武帝的寵妃，她這殿中的東西也實屬不錯。
陳念秀看著宮女亮晶晶，似乎十分渴望能喝一口這種茶的眼神，半信半疑的將麵前的茶杯端了起來，喝了一口，擰眉道：“並沒有你說的那麽好。”
“陳小姐，此茶要喝三口方知其妙處。你既然已經喝了一口了，不妨再試試。”宮女含笑道，眼神裏劃過一道莫名的寒光。
陳念秀坐在這裏也無事，便可有可無的將茶水喝了下去，三口之後，她重重的將茶杯往桌上一頓，喝道：“你這宮女，是沒有喝過好東西吧……哪裏有你說的那樣……”她說到這裏，突然臉上露出一抹扭曲的痛楚，睜大了眼睛透出恐懼，指著宮女道：“你，你給我喝了什麽？為什麽我肚子會疼……”
肚子裏的疼痛像是有人拿著刀子在五髒六腑內攪拌一樣，使得陳念秀趴在了桌上，臉色開始迅速的變黑。全身顫抖了幾下之下之後，再也不能動了。
“喝的是讓你永遠都難忘記的茶而已。”宮女的聲音幽幽的殿內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