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9章 最了解楊浩的人
世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永遠的利益，謝淵很明白這個道理，如果他隻是個普通人，那無所謂了，甚至在蔡京被下獄的時候，就可以直接去修補和楊浩之間的關係，可惜的是，他不是普通人，他代表的是江左謝氏。
十月十八，一遭翻盤，他很清楚，謝崇文押寶押錯了，而老祖宗謝崇文為何會如此做，也正是因為楊浩建康府一行的遺留問題，對建康府望族的態度，讓謝崇文感受到了危機而已。
其實在這件事上，很多人都會押寶在太子和蔡京的身上，太子名正言順，蔡京勢力龐大，在很多人看來，這二人聯手怎麽也不會失敗吧，可怎麽就……
隻能感慨世事難料啊，不過最讓謝淵感到恐懼的還不是楊浩的翻盤，而是滎陽鄭氏的下場，直接讓常勝軍推平了啊，據說鄭氏多少年來積累的財富現在正在運送往西夏的途中。
一個豪門望族，說給推平了就給推平了，這完全超出了謝淵的認知，原本在這些人的心裏，就算是當朝官家也沒這個魄力吧，要知道，豪門望族的影響力是巨大的，而且一家被推平，其他家呢？唇亡齒寒的道理大家都懂，楊浩會成為眾矢之的的。
世家門閥，豪門望族掌控了封建時代的經濟，文化，政治，甚至說軍事，隻不過兩宋時期的世家似乎更傾心於文化和經濟，在他們看來，他們是社會最頂層的，是皇族掌控國家所必不可缺的，所以他們可以享受最好的待遇，站在最特權的階級上。
戰亂之時就不說了，在這樣的和平時期，從來沒想過會有哪個二杆子突然給他們來個抄家滅族的，但現在有了，楊浩就這麽做了。
謝淵是後悔的，後悔沒有聽謝子瑜的話，可就算是當時他聽了又能如何？謝家的話事人不是他啊……
他在等，等老祖宗謝崇文的最新決定，就在這個時候，楊浩來了。
楊浩的到來讓謝淵很是無奈，見麵之時也是多了幾分拘謹。
“謝淵恭迎侯爺，侯爺繁忙，謝淵不敢打擾侯爺，故而沒有登門道賀。”
“嗬嗬，道賀？道的什麽賀？”楊浩笑眯眯的看著謝淵，沒有一點興師問罪的樣子。
沒必要興師問罪，要問罪，問的也是謝崇文，和謝淵有什麽關係，看得起你稱你一聲謝先生，看不起你的時候，你也不過就是謝家的一條狗。
和這些人打交道，楊浩的心態放的很端正，絕不交心，隻論利益。
“侯爺力挽狂瀾，解救官家與危難之中，將那謀朝篡位的蔡京鎖拿，這豈不是要道賀的？”
“不不不。”楊浩笑著擺手坐了下來：“這和本侯沒有關係，是官家洪福齊天，是康王殿下運籌帷幄，所以要道賀，也該是為官家賀，為殿下賀，至於那蔡京啊，走錯了路，總是應該付出代價的，謝先生，你說呢？”
這話一說出來，謝淵心裏咯噔一下，很清楚這是楊浩在拿話點他了，選擇錯了，就該付出代價的，上一次謝家付出了船塢，這一次呢？這一次的代價恐怕會很巨大吧。
“侯爺說的是，在下也覺得應該是如此的。”
在謝淵看來，江左謝氏怎麽也不可能像滎陽鄭氏一樣，落個抄家滅族的下場的，謝氏可是整個江南望族的領袖級的，絕不是鄭氏能比的，楊浩若是敢對謝氏動手，那就是冒天下大不韙了。
正說著話呢，突然之間，謝子瑜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直接就跪在了楊浩的麵前：“侯爺，謝子瑜懇求侯爺，請給謝氏一條生路吧。”
謝子瑜的出現讓謝淵一驚，雖然已經放鬆了對謝子瑜的看管，但是沒想到這個小丫頭會來這麽一出，你這麽一跪，讓我還怎麽說啊？
楊浩也是沒想到，原本和謝淵打機鋒的正有趣呢，這一下成了要撕破臉了啊。
定睛看過去，這謝子瑜卻是已經沒了往日的意氣風發，換上來的是憔悴，眼神也不再是那麽的犀利，到是顯得楚楚可憐的。
楊浩歎了口氣：“唉，謝小姐這是為何呢？快快起來說話。”
謝子瑜固執的搖頭：“侯爺不答應，子瑜不起來。”
“哦。”楊浩點了點頭，臉色也冷了下來：“看來謝家也不是沒有明白人的，謝小姐應該能想到很多事情了，也罷，本侯今日就當沒來過便是，至於說你們要怎麽做，想要做什麽，想好了再做便是。”
說完這話，楊浩起身走了，謝淵連勸說的機會都沒有，或者說他壓根沒有想要說點什麽的意思吧。
楊浩來，就是清算的開始，但沒想要這麽激烈的去清算，也想到了謝氏一定會頑固一下的，就是沒想到會被謝子瑜打亂了自己的節奏，從這裏出來，才訕笑了起來：“嗬嗬，看來還是小瞧了這個謝子瑜了啊，春喜兒，走吧，回府。”
楊浩離開了，謝子瑜才起來，謝淵氣急敗壞的說道：“子瑜，你這又是何苦呢？這麽求他是我了什麽啊？”
謝子瑜淒苦的一笑，看了謝淵一眼說道：“堂兄，看來你是真的不了解楊浩，現在擺在你麵前的隻有兩條路了。”
“兩條路？”
“不錯。”謝子瑜點著頭緩緩的說道：“第一，謝氏舉族投誠，但一樣要有人來背下這個罪名，謝氏要付出很大的代價來懇求楊浩的原諒，這樣堂兄也可以繼續存活，第二，堂兄並非謝氏嫡出，趁這個機會脫離了謝氏吧。”
“這……”謝淵愣住了：“子瑜啊，有這麽嚴重嗎？是不是有些過於危言聳聽了？”
“過於嚴重？鄭氏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堂兄你仔細想想，很明顯的，楊浩在回京之前就已經對鄭氏動手了，這一切的一切就好像都在楊浩的盤算之內似的，你真的以為京城裏發生的事情，還有老祖宗背地裏幹的事他什麽都不知道？”
“不要以為謝氏盤踞江左是一份依仗，看這楊浩行事，各名門望族所依仗的在他眼裏一文不值，難道堂兄還看不出來嗎？”
其實謝淵也不是沒意識到這一點，但就是不想承認，畢竟一個名門望族上百年的傳承，一直以來都是族群存在的依仗，可這現在……
“那老祖那邊……”
“等不得了，堂兄，要快，楊浩行事，雷厲風行，若是慢了，恐怕謝氏就真的沒了。”
回到府中的楊浩沉靜了下來，原本留下沈鴻就是等著有機會收拾謝氏的時候用上的，但是謝子瑜的舉動完全讓他亂了節奏，如果這個時候再拿沈鴻的事出來說事，到是有些於心不忍了。
也最是讓他沒想到的，看來整個謝家裏，把自己研究的更加透徹一點的就是這個謝子瑜了啊，到是要另眼相看了。
當然，他也知道，謝子瑜之前也曾經去過鄭氏，就是為了平息鄭威的事情，但估計她也沒想到，這麽快鄭氏就開始自己作死了。
“春喜兒，去傳吳用過來。”
看著麵前的一份清算名單，其中最是讓楊浩關注的就是謝氏，其次就是那個倭國人，藤原小次郎，他是怎麽也沒想到，這裏麵竟然會有這個倭國人的影子。
藤原小次郎自打讓藤原花子和西門慶搭上線之後，基本就很少出現在楊浩麵前，到是逢年過節的會送些東西過來，但卻不出現礙眼，在很多人眼裏，那就是個倭國的傻鳥紈絝，完全不放在心上的那種。
尤其是藤原家和西門慶的貿易往來越發的多了，這個貨好像也有花不完的銀子，都喜歡和他打交道。
當然，禁軍中有一部分是倭國人的事情楊浩也知道，人數說起來真不多，連同倭國人和高麗人，這一支外族人也不過兩千多人，還不到三千之數，但這一次的事件中，就是有了他們的出現，給與了蔡京不少的助力啊。
為什麽藤原小次郎會和蔡京搭上線的？楊浩知道，這個問蔡京的話，估摸著老東西不會說，問藤原小次郎嗎？這貨隱藏的很深，如果不是有蜉蝣提供的情報，還真的查不到他。
看著吳用過來，楊浩才吩咐道：“速速與倭國那邊聯係，讓西門慶給我滾回來。”
吳用笑著點頭：“卑職領命。”
“行了，現在說說這謝家的事情吧，謝子瑜到是聰明的，隻不過這謝崇文嘛……”
楊浩將謝家的事情時候了一遍，很顯然，對待謝家，不能像是對待鄭氏那麽的簡單暴力，都這樣是不行的，你要的不是把人殺光，也不是掠奪他們的財富，而是需要更大的利益，榨取他們的利益。
鄭氏不行，那明擺著就是敵人，不可能和楊浩合作的，而江南則不同了。
吳用聽後，略微沉思了片刻，詭異的一笑：“嘿嘿，侯爺，卑職以為那謝崇文也活的夠久的了，謝氏該換換掌權人了不是嗎？”
楊浩一聽也笑了：“嗯，你想的和我想的不謀而合，我也這麽覺得，就是不知道謝氏那些人肯不肯就範。”
“無妨。”吳用很是自信的說道：“那謝子瑜既然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肯定是將侯爺行事的作風琢磨的很是透徹，估摸著很快就會有動作的，此事侯爺無需擔心，卑職定當讓侯爺滿意便是。”
這就是博弈，大家為了利益而互相的猜測對方會如何想，如何做，正如某個電影中說的，構成這個世界的不是原子，是故事，而正是這各種各樣的博弈，讓故事越發的精彩了起來，世界也就變得豐富多彩了。
有些事就應該要這些人去做，楊浩不會事必躬親，但也有些事是需要他親自去做的，比方說蔡京這裏。
戴宗和吳擇仁已經將其他人審訊了個差不多了，大都是要招供的，反正不招供，這二位也會想辦法讓你招供，承認罪行的。
皇城司的大牢之中，蔡京也是沒了往日的雍容華貴，當然，除了頭發散亂和略顯憔悴之外到也沒什麽，這大牢的衛生環境還是不錯的，沒有髒到和下水道一樣。
蔡京見到楊浩親自前來，到是灑脫的笑了：“可是老夫大限將至了？”
楊浩搖頭，也笑了：“嗬嗬，沒有，官家沒有任何的指示，權當做是本侯來看看老友吧。”
“哦？”蔡京微微愣了一下，隨後說道：“這倒是讓老夫意外了，隻可惜這是大牢，老夫可沒有好酒好菜啊。”
“太師沒有，本侯有。”楊浩招了招手，很快的春喜兒就張羅著將一桌子好菜好酒的擺上了，隨後悄然離開。
蔡京砸吧砸吧嘴，搖頭苦笑：“到是有點斷頭飯的意思了，隻不過能有你楊浩陪著吃，到也值得了。”
“嗬嗬，太師說笑了，何來斷頭一說啊，要知道，官家是念舊情的。”
蔡京搖頭：“官家仁善，老夫卻也知道，此次事發，命不久矣，楊浩啊，看著你，老夫不禁想起你那本三國演義所說，既生瑜，何生亮啊。”
楊浩倒上了酒，這才說道：“難不成太師真的以為，沒有我楊浩，太師就可保蔡氏百年基業了嗎？”
蔡京聽到，略一沉吟，隨後自信的說道：“千秋萬代自是不敢說的，但百年基業，老夫還是有這個自信的。”
楊浩不想爭辯這個事情，他總不能說，按照原來的曆史軌跡，你們君臣這些人都挺慘的，估摸著自己要這麽說，人家會當他是瘋子吧。
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咧了咧嘴：“太師所謀沒錯，若是我站在太師的位置，或許也會如此的。”
蔡京也是仰頭幹下，斯哈了幾聲：“還是你這烈酒過癮啊，這個時候了，還能和你對飲，老夫也就無憾了。”
楊浩不說話，笑眯眯的看著蔡京，蔡京自己又倒上一杯，再次一飲而盡，隨後吃了口菜壓了壓酒氣：“楊浩，老夫可否求你一事？”
“太師說來聽聽。”
“可否留我那鞗兒一命，他隻是個讀書人，全然不知這些事情。”
看著蔡京那期待的眼神，楊浩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淡淡的說道：“要看太師能否要官家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