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3章 土地論
如何證明腳下是個球，這很難，需要有人完成環地球大海航的偉業之後，才能證明，如果不能證明這腳下是個球，也就很難說清楚萬有引力是個什麽概念。
趙構明顯對是不是個球和萬有引力沒什麽興趣，他有興趣的是那個被榴蓮砸過的少年。
當然，他更有興趣的是征服那一片楊浩提起的廣袤的肥沃的海外之地，曆朝曆代的帝王裏啊，一旦有了野心，就對土地有著巨大的偏執，反而對大海沒有任何的想法。
其實真從年齡說起，趙構也不過還是個少年人，好奇心還是很大的，就在他還琢磨是不是要派人尋找那個姓牛的少年的時候，李綱，宗澤，秦檜，關勝和種師道聯袂而至。
三部尚書和兩位封疆大吏同時到來，絕對不會跟你討論腳下是不是個球的問題，來的目的很簡單，對遼州以及女真各部落的管束問題。
別看現如今各部落頭領擺出一副樂不思蜀的樣子，但真的要是對他們不好了，馬上就會反水，十足的養不熟的狼崽子的性子。
這一點不用說，大家都很清楚，站在他們的角度來考慮，從來都不會把胡人和漢人當成一個階層來看待，這是毋庸置疑的，當然，這也是導致漢胡無法同化的根本原因，而胡人也不會覺得自己就低人一等，如契丹人，女真人這樣的大種族，也會覺得自己這種族才是最高的階層。
這些是大方向的問題，幾個人過來，主要是還是關勝和種師道提出的問題，兩人請教了三部尚書，三部尚書又拿不住，隻能過來請示。
說白了就是草原和遼東獵場的管理辦法，遼州契丹人的地盤上多是遊牧民族，要想讓遊牧民族徹底的改變成農耕民族，從地理條件上來說，暫時就是不可能的，放著那麽大的草場不用，硬逼著人家去種地？瘋了不是？
而東北地區的獵場問題和遼州的草場是一樣的，女真人部落多以漁獵為生，部落和部落之間的衝突大多是因為獵場的問題而產生，這是個很麻煩的官司，讓種師道也頗為頭疼。
問題提出，趙構也有些頭疼，這些地方看似都屬於大宋的疆域，但又不能伸手過重，過重了容易導致一些地方的反抗，這是大家都不想看到的情況。
問向眾人：“你們怎麽看？”
李綱陰狠的說道：“官家，臣以為，部落和部落之前爭奪草場，爭奪獵場，這是他們之間的事情，朝廷不宜介入過多，還是以調停為主，畢竟他們之間發生衝突，最後削弱的也是他們自己的實力。”
說白了，就是坐山觀虎鬥，啥時候你們都死光了，也就不用爭了，很明顯，宗澤幾個人大概率也是這個想法。
曆朝曆代裏，針對北方遊牧民族，有過各種各樣的方法，什麽驅狼吞虎，助弱擊強之類的，反正就是從來都沒有想過同化的問題，出發點都是死光光……
李綱說完這話就看向了老師楊浩，但看到楊浩麵沉似水的樣子，心裏不免咯噔一下，就覺察到了不妙，似乎自己這個提議老師並不滿意。
趙構原本是緩緩點頭的，正要詢問楊浩的意思，見他那個樣子，也明白了點什麽，遂問道：“楊浩，你怎麽看？”
這個問話不禁讓楊浩想起來了一個叫做元芳的人啊……
“官家，臣想問，您認為這胡人會有死光的一天嗎？”
“這……”
固然是有這樣的想法，但也應該清楚，除非出大軍屠殺，不然想要看到胡人死光那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楊浩又轉向幾位大臣：“諸位臣工，我再問，為何曆朝曆代裏，胡人多反複？”
麵對老師，李綱不敢答話，秦檜更不敢，宗澤則好像是想到了什麽，眼神開始遊離，到是種師道有些不服氣的說道：“胡人本就是反複無常，又何來說法。”
種師道不是楊浩派係，兩人也基本沒有什麽交集，要說佩服吧，是有佩服的，三個月滅了西夏，就這份能耐，種師道是打心底裏佩服的，尤其是這策動了整個平遼滅金的戰略，作為一個領兵的，不服都不行。
但要說討厭也有，種家軍在西北經營了多年啊，和西夏有來有往的，人家靠著這個吃法呢，你過去就給滅了，這特麽怎麽說？
所以說種師道對楊浩的感覺很複雜。
楊浩微微一笑：“種老將軍說的是，我想問，種老將軍在西北苦寒之地之時，那西北之地的百姓可曾向往中原的富庶之地？”
種師道陰沉著一張臉點頭：“自然是向往的。”
“那西北之地的百姓可也有胡漢雜居的？”
“這自然也是有的。”
“對那些管製內的胡人，種老將軍可覺得可恨？”
“這……”
事實就是如此，西北那邊，胡漢混雜，在大宋境內的多是歸化了的，自然也就接受了管製，這和大遼還有西夏境內的漢人是一樣的。
其實說到底，就是人接受了你的統治了，不作禍了，也自然而然就接受了，這和那些依舊沒有歸化的部落不同。
有些問題，大家心裏都明白，但不願意去承認罷了。
楊浩見種師道有些噎住了，轉身躬身對趙構說道：“官家，堵不如疏，治河是這樣的道理，更何況治民呢。”
“哦？你到是說說，如何一個堵不如疏。”
“官家可還記得臣所治理三路之地，索民田契之法施行之後，輔以青苗法，控製土地買賣，現如今三路之地，家家能吃得飽，也交的上稅，三路之地已成富庶之地。”
楊浩的話還沒說完，趙構點頭道：“不錯，此是父皇在的時候便做下的，這三路之地現如今到是好的很。”
“正是如此，百姓吃得飽了，自然也就安分守己了，曾經多是起事之地，現在卻不曾有過任何的人禍。”
“可這和遼州這些地方又有何關係呢？”一直默不作聲的宗澤突然開口問道。
“宗大人問的好。”楊浩兩手一拍：“百姓吃的飽，是因為有地種，不管這地契是在誰手裏，索民田契之後，所有的土地買賣都歸入西城所掌管，西城所更是會監管一切的土地買賣，不敢說這裏麵沒有惡性的買賣，但絕大程度的阻止了土地兼並，不至於讓百姓連自己的地都沒了，百姓有地種，就會安分，能吃上飯，就會守己，這就是根本，那些草場和獵場也是如此，劃分得當，歸屬由朝廷來合理分配，這就可以暫時解決掉這個問題，自然，在這個劃分上，不能出現偏頗，這是必須要做到的。”
這一番話說的眾人是倒抽涼氣，為何？
禁止土地兼並這不禁是動了豪門望族的利益，也是動了地方士紳的利益，這些人對土地最是有著偏執的執念，不讓土地兼並他們會瘋的。
起初這索民田契隻在三路之地施行，楊浩在自己的地盤上作，也借機處理了不少人，這大家都是知道的，正因為這些沒有在全國推廣，也就不提了，但現在聽來，這是要擴大規模了啊。
楊浩也知道，這麽做勢必會遭到多數人的反對，但沒辦法，土地國有化是必須要走的路線，打個比方說，明朝末年，很多人將明朝的滅亡歸罪與滿清，歸罪與李自成張獻忠，甚至歸罪與帶路黨洪承疇吳三桂等等，但說到底，明末的土地兼並不解決，明朝真的還能維持下去嗎？
大宗生產資料國有化這個觀念曆朝曆代不是沒有，鹽鐵官管，甚至是糖酒茶葉都會管製，就是沒辦法管製土地，當然了，這裏麵也有著士族門閥要挾朝廷的關係在，這塊蛋糕太大了，沒人敢動，動了就會遭到所有人的撕咬。
不是沒有人動過，下場都很慘，當然，動過的人裏也沒有楊國公這樣不講道理的。
趙構知道這是個敏感的問題，見眾人不吭氣了，也就轉變了說法：“楊浩，將這草場和獵場如此管理，不會遭到那些部落頭領的反對嗎？”
楊浩呲牙陰森森的說道：“官家，敢反對朝廷的意思，那就可以尋個由頭殺了了事。”
臥槽……
李綱和秦檜緩緩點頭，這特麽才是那個熟悉的人啊，還以為這位爺對胡人動了惻隱之心了呢，說到底還是那個味道，要麽聽話，要麽死，總之隻有兩條路可選。
但是也聽出了另一個味道，趙構所說的那些部落頭領和那些地方鄉紳不都是一樣的嗎，楊國公這是啥意思？要是推行索民田契的時候還要大殺四方不成？
想歸想，沒人敢問，李綱也不敢問。
趙構點頭：“這到是可以試試，隻不過這不是小事，那些草場獵場還需要有人去丈量，對各部落也要深入了解一番，這需要人員的調動。”
楊浩咧嘴一笑：“官家，之前不是已經有了一批太學生入遼州了嘛，這些人可用，另外，這些人做的還不錯，看來此事可行，可增派太學生繼續北上啊。”
“不錯，就依你的法子，關勝，種師道，你二人要對這些太學生多加看顧，至於說這些細致的事情，李綱，戶部上要做好各方麵的調度。”
“臣等遵旨……”
事情定下來簡單，但做起來需要國家機器動起來，對遼州和東北進行土地的丈量，這根本就不是個小工程，而且還要逐步的對大宗的生產資料全麵管控，但難歸難，做還是得去做。
眾人退去，趙構才沉靜的說道：“楊浩，你想的或許有些早了。”
他指的什麽，楊浩很清楚，點了點頭：“或許還沒準備完全把，但臣一直在為這事而努力。”
趙構感慨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朕知道你是心係天下，一心都是為了大宋的穩固，在這件事上，朕支持你，但是朕也要說，不能操之過急，要萬全之後才可下手。”
士族門閥，地方鄉紳，從來都不是皇家和朝廷的盟友，其實他們就是在對立麵上的，在這一點上，趙構看明白了，這也得虧於楊浩對大宋的一些改變，要不然這層迷霧是沒有人能給他撥開的。
“你說那些部落頭領會安分的接受朝廷的管製嗎？”
楊浩淡笑：“或許不會，但臣以為，大多數人是識時務者的。”
這到是沒錯的，契丹人在管理整個北方的時候，除了契丹貴族，其他的民族都是被壓迫的，這才逼出來一個女真大國，現在大宋的新管理辦法不是壓迫，而是從根本上解決民生問題，讓你們種族得以延續，更是給了那些部落頭領以地位，這樣的時候還反抗，那就沒辦法了，大宋官軍的屠刀正等著呢。
不過兩人都明白，部落頭領不是大事，士族門閥才是大問題。
趙構到也笑了：“那江左謝氏就被你治理的服服帖帖的啊，朕到是想起來了，那崔氏應該也服氣了吧。”
“官家說笑了，何來服帖說法，不過是大家合作的比較愉快罷了。”
“哈哈……”趙構再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人家族老都死了，你還說合作的比較愉快，你啊，真是……說起來，朕有些餓了，不如……”
這也是個吃貨，楊浩到是眼珠一轉：“官家，不如臣陪您到這析津府的街上走走，嚐一嚐這當地的特色小吃如何？”
當初征遼的時候，這析津府是來過的，隻不過那個時候忙著打仗，哪有閑心去瞎逛的，趙構被楊浩這麽一說，到也來了興致：“也罷，朕要更衣，你來安排。”
安排自然是要安排一下的，趙官家出行那不是小事，更何況現在這析津府內多少胡人在呢，萬一要是有幾個不開眼的，比方說耶律大石那樣突然一下抽風了，想不開了怎麽辦？
縱使這樣，楊浩還是想要趙構在這裏走一走，這個後世的京城，這個曾被大明成為天子守國門的地方，如果這個地方真的就此沉寂，隻是一個小小的析津府，那就真的太憋屈了。
就在趙構和楊浩要出門之際，遊曆與此的高麗王王楷終於見到了心心念念的謝子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