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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時空輪回14

  樊小餘和溫言前腳離開,後腳時夜這邊就坐直了身。


  在詫異的注視下,時夜站起來在意的彈了彈褲子上的土,還將身上的衣服稍作整理。


  抬眼間,笑容漸斂,唯有唇角殘留了一絲弧度,頗具嘲諷。


  “人走了,別藏著了。”


  眼神一動:“什麽?”


  時夜望著她:“起初我還以為,你玩這麽大是針對我。可我想不通為什麽。直到剛才你往我傷口上下藥的時候,我全明白了。”


  隔了一秒,時夜撿起黑布,擦掉胳膊上的藥劑。


  時夜將黑布扔下:“幸好我防了一手。這種迷藥無嗅無味,靠血液滲透最快。如果中招,按照時間計算,我應該已經暈了。”


  時夜語速很慢,仿佛並不著急,但每句話都直中要害,沒有耽誤半點功夫。


  靜靜聽著,已經開始思忖策略。


  時夜卻仿佛料到了接下來的每一步,連同這種訓練有素的異能人第一時間會作什麽樣的策略反擊都一並想到了。


  但見時夜從兜裏拿出一支試管,裏麵流淌著藍色的液體。


  “這是你最後一隻體能補充劑。”


  一怔,下意識的摸向身上的兜。


  時夜淡淡道:“剛才你給我下迷藥的時候,我順手拿走了。也是那一刻,我想到你針對的是樊小餘。為什麽?”


  仿佛被戳到痛處的眼神一下子冷了幾分。


  “為了要證明我是最強的。”終於不再掩飾。


  她很少開口說話,偶爾開口聲音淺淡,也會被人忽略,加上她相貌不易被人記住,放在人群中轉瞬即忘。


  所以當這句話出口時,自會讓人感到詫異原來這麽弱小不起眼的姑娘,卻有強烈的野心。


  許是意識到這已經是最後一席對話,以後無論生死成敗,都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


  於是也不等時夜回應徑自繼續道:“我是認識你,但你不記得我。”


  時夜靜靜聽著,仔細追溯過去的記憶,想試圖將此人有關的蛛絲馬跡揪出來,然而卻像是大海撈針。


  :“我小時候,一家四口,家境一貧如洗,爸爸殘疾,媽媽每天要做幾份兼職。我有個姐姐,很小就出去打工,不甚走入歧途,還被人連累染上了毒癮,最後還偷了一個老大的整包毒品。後來沒幾天,我姐姐被人滅口在荒野,隻是毒品下落不明。那些人找上門來,我爸爸為了護我和媽媽周全,用身體擋住對方,還用盡最後的力量和其中一個人同歸於盡……”


  “當時我和媽媽就在後院,她聽到動靜拉著我逃了出來。但我們沒想到,死在家裏的那個惡人,就是那老大的兒子。我和媽媽一路逃亡,一路受人追殺……後來為了保護我,媽媽去把那些人引開,我們約好了在一個地方匯合,她遲遲沒出現,我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原本隻是一包毒品的事,那後來扯上了老大的兒子一條命,他們要了我們家三口人陪葬還嫌不夠,還要把我也找出來帶回去交差。我以為自己一定逃不掉了,沒想到這時候遇到幾個少年,事情竟意外有了轉機……”


  話說到一半頓住,抬眼看向時夜,眸中仿佛有光彩溢出,但也隻是一刹那,轉瞬即逝。


  時夜眉梢微皺,眸中晃過一絲驚異,瞬間仿佛聯想到什麽。


  那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歲月,他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仗著高智商和一手的化學劑,已經不知天高地厚。


  在外闖蕩時因緣巧合結識了幾個誌同道合的朋友,每個人都有一項絕活,彼此之間取長補短,合作了幾次覺得默契,就攜手闖蕩了幾個城市。


  年少氣盛,總覺得自己無所不能,一腔熱血,總覺得可以拯救世界。


  幾個少年都有滿腔抱負,一路的路見不平,救了多少人自己也忘了,老弱婦孺居多,其中漂亮姑娘也不少。


  他們中間有個叫阿春的少年,性格最飄,長得也動人,心情好的時候也不拒絕,時間長了倒是留下一屁股風流債。


  時夜終於想到一些事,卻不肯定:“你和阿春……”


  聽到那兩個字平淡的神色終於有了波動,望著一角,眼前焦距放空,神色竟有些癡。


  之前她的眉眼之間色彩過淡,像是沒放鹽的菜,如今多了一抹鮮活,竟然變得好看起來,即使膚色比大多數女孩都要黑一些,在這樣昏黃的光線襯托下,卻是那樣柔和婉約。


  :“顛沛流離之後,突然遇到有人關心,又是個細心多情的男孩子,哪個女生會不喜歡?他真的很懂女人的心,有時候我話還沒說出口,隻要眼神一飄,他就知道我要什麽,我想什麽,滿足我的要求,竟然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周到。”


  說這番話時仿佛一下子成了個回憶往事的老婦人,像是在描述幾十年前的舊夢,又像是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給去講述一段故事。


  話說到一半,竟然去擺弄那個壽終正寢的機械獸,也不知道動了什麽地方,原本停了的古典樂竟然又活了。


  那時候,阿春沒事就哼唱著這個調,他聲音又勾人,隨便哼哼就能把姑娘的魂魄勾走。


  聽著那音樂,又道:“後來我也不知道自己哪兒做錯了,他要趕我走,不許我再跟著,還說他找到心裏真正喜歡的姑娘了,怕她誤會。我不走,怎麽都不願意,想盡辦法跟蹤他,但很快就失去了他的下落。後來一陣子,我四處找他,每聽到他去了一個地方,我就追去,但每次都晚了一步。”


  “再後來,我上了消息販子的當,把我騙去一個又大又陌生又冰冷的地方。那些人穿著白袍,把我綁在冰冷的床上,每天在我身上做實驗。我幾次忘記自己是誰,也幾乎忘記了阿春……直到後來某一天,我被帶出去那裏,說是要測試我的能力。我不知道怎麽做到的,一下子就回到了小時候。”


  “我看到小時候的自己,她和爸媽、姐姐在一起。我看到爸爸和姐姐被殺,看到媽媽去引開那些人,還看到自己遇到了一個叫阿春的少年。我竟然一下子都想起來了。”


  再後來看到阿春離開了,以前的她四處尋找,直到被人騙去當試驗品。


  要出手阻止,卻發現無力而為,好像已經成為既定事實的人事物,是永遠不可逆轉的。


  失望之餘,這才想起自己有兩件心事沒有了結,一是媽媽的下落,二是阿春打心裏喜歡的姑娘。


  先是找到了媽媽,她回到媽媽去引開那些壞人的當日。


  但那之後發生的事,險些將她逼瘋。


  的媽媽竟然沒有死,而是被那幫人抓回了總部交差。那個老大說了的姐姐和爸爸害得他失去了兒子,就得賠他一個一模一樣的。


  後來那幾年的媽媽就被迫留在老大身邊。起初的媽媽還想尋死,老大就拿出逃在外的說事,直到的媽媽懷孕、生子,是個男孩。


  沒多久,她媽媽就因為產後身體異常虛弱去了,臨終前還要求老大對天發誓,一命抵一命,若是再糾纏,這個兒子也不得好死。


  看到這一切,才忽然醒來,想到她在外麵漂泊的那幾年,滿心都將希望寄托在阿春身上,她媽媽卻火裏來雨裏去,被她拋在腦後。


  ***

  這時,許久不曾開口的時夜,終於開口:“你就沒想過找警察?既然你沒犯事,被追殺為什麽不報警?”


  身體一震,好像一下子從夢魘中□□似的,恍惚的看向時夜。


  時夜卻隻覺得,這姑娘還真是邪性,除了身體上的,還有精神上的,這倒不僅僅和s.p基地異能開發的洗腦有關。


  不顧親人死活,也不去找,更沒想過報仇討個公道,待著個救命恩人就一頭紮進愛情裏,轉眼就忘了自己是誰,回過頭來再唏噓。


  看來即使沒有異能開發,也不會正常到哪兒去。


  時夜轉念想到阿春,那個少年時期的朋友。


  時夜回家後得知弟弟時風的事,就一頭紮進s.p基地,和外界斷了聯係,好幾年後出來了才輾轉得知,阿春和他喜歡的姑娘出了事故,下落不明。


  恐怕也和這個有關。


  時夜道:“你殺了阿春。”


  一驚,像是看到鬼一樣的望著時夜,倏地搖頭,滿臉驚恐,看來真是有病。


  “我隻是想嚇唬他!”


  “最開始,我回到‘過去’隻是為了看一眼阿春打心裏喜歡的姑娘,想知道為什麽我不是,為什麽她可以,就這麽簡單。可真等我看到了,卻不能控製自己,我看著他們你儂我儂,就從心裏狠起來。她處處不如我,還是個瞎子,到底阿春喜歡她什麽!哦,是了,因為她聲音好聽,阿春喜歡聽她唱歌。那我就把她毒啞了。”


  時夜一手探向兜裏,摸出幾個化學藥劑,同時想到,這麽寧折不彎的性子,誰都受不了,除非天生有病,就喜歡這口。


  對阿春都狠得下心,何況對他一個陌生人,如今講了這麽多,恐怕是早就認定他會被滅口。


  的神情依舊癡癡呆呆的:“可阿春還是對她不離不棄。我想多半是因為愧疚。也許阿春猜到了是我做的,想幫我彌補吧,就像我媽媽一樣。我就想啊,那不如就弄死,死了就一了白了。可是我試了好幾次,反複時空回溯,都殺不掉那姑娘。我就生氣啊,覺得很奇怪,為什麽不行?嗬,後來有人告訴我,因為什麽鬼科學家的什麽鬼理論,既定事實不可改變,也不可扭轉。”


  “哈,我一家人的命運是既定事實,我被當作實驗品是既定事實,阿春不喜歡我是既定事實,我弄不死那個姑娘也是既定事實!憑什麽,憑什麽到我身上都是事實,憑什麽別人都沒事?我怎麽都想不通,不信邪,我一定要改寫,一旦我成功了,那什麽‘既定事實’以後就由我管,我說怎麽樣就得怎麽樣!”


  “可是在最後一次,我被阿春發現了。他說我是怪物,要我滾……我不是怪物,我隻是喜歡他!這世界上我隻在乎他一個人,他卻不要我!於是,我就想到一個辦法,逼他表白真心。”


  時夜知道不能再等,要製住這個瘋女人就是現在。


  他突然揚手一拋,手中細管頓時落在腳邊,fs1發揮效果,自地而起迅速向上蔓延,轉瞬就將半個身子裹進冰裏,凍在地上。


  卻恍然不覺,隻是一陣癡笑:“我把阿春和那姑娘一起放在車裏,把車開到懸崖邊,卸掉刹車。我呢就坐在車尾,拉著阿春的手。我對阿春保證,隻要他在最後一刻說喜歡我,我就帶他離開。”


  時夜突然開口:“他讓你失望了。”


  神神叨叨的:“對!他到最後一刻都在哄她,說別怕,說會陪她一起!”


  突然“嗚嗚”起來,“哭”了一會兒,臉上卻不見眼淚,又說:“等我醒過來,我已經回到了前一天。那些拿我做實驗的人告訴我,我弄不死那姑娘,因為在‘事實’上阿春會和她一起死,她隻是在等阿春,也就是說無論我怎麽做,阿春和她都會死在一起……”


  話音落地恍惚很久,直到發現自己下半身被凍住了,這才看向時夜,眼中漸漸有了焦距。


  :“你這是做什麽?”


  時夜卻不答反問:“你恨的是阿春,恨的是你自己,為什麽要對付樊小餘?這些事與她無關。”


  又一下子瘋起來:“怎麽與她無關!我什麽都沒了,隻有基地!所有人都說我是開發最成功的,幾百個異能人,隻有我開發出了時空回溯的能力!隻是我身子骨不爭氣,開始還能回到幾年前,後來就隻能回到幾天前……可是……可是……”


  “可是那天,我在基地裏玩回溯的時候,無意間聽到一段對話……他們說,樊小餘是被鄔博士特殊對待的實驗品,她身上一定藏著異能人最大的秘密,她是最寶貴的研究資源……奇怪,最寶貴的不是我的能力嗎,為什麽又變成那個什麽都開發不出來的樊小餘?”


  這恐怕才是症結所在。


  雖然能時空回溯,卻能立不穩,依然受到人類體力極限的控製。


  無論人類開發出何種異能,從根上講依然是人類基因。人類的體質即使開發到極限,也不可能承受多次時空回溯,這無疑是以透支生命為代價。


  好在有體能劑維持生命,否則早在某次回溯中暴斃。


  時夜不禁想到,如果他之前做的化驗結果和得出的推論無錯,當年鄔博士的實驗恐怕隻是掛羊頭賣狗肉。表麵上是開發異能,實際上鄔博士隱瞞了所有人,再做另一項實驗。


  而要將實驗品光明正大的掩護起來,就是要把她放在異能人群當中。


  後來鄔博士被炸死,s.p基地丟失了最寶貴的資源,將大把財力人力投入到第二批異能人的研究中,三百多個實驗品,隻出來不到二十個人,其餘二百八十多個不是死於實驗,就是因為不完美而被滅口。


  相比之下,鄔博士的實驗八十一個實驗人,八十個成功,那一個失敗的也沒有受到任何副作用,反而活蹦亂跳。


  基地認為這是因為缺少了鄔博士的關鍵資料所致,所以這些年一直在追查當年實驗室爆炸真相……


  可奇怪的是,既然有時空回溯的能力,為什麽基地沒有利用這一點?

  思及此,時夜試探道:“你就沒有好奇過為什麽樊小餘會被重視?”


  這話問到了關鍵一下子認真起來:“好奇啊,我當然好奇!”


  她很快就換了一副神情,像是在對時夜說悄悄話:“所以我就回到了當年,嘻嘻,還看到了一些事……告訴你,隻有我知道為什麽,連樊小餘自己都不知道……”


  的聲音越來越小:“而且,我還知道她的身世……”


  時夜不禁蹙眉:“什麽?”


  可卻突然打住,比了個“噓”的手勢,說:“再告訴你一件事,你凍住我是沒用的。”


  時夜一怔,隻一秒,就瞬間明白。


  然而已經晚了。


  他的思路很快出現空白,像是一卷帶子被人硬生生剪掉了一段重新連接。


  ***

  直到意識清醒,時夜豁然睜眼,人已經橫躺在地上。


  就壓在他上方,用他的fs1凍住了他半個身子。


  抬眼的瞬間,一切都像是慢動作回放,時夜清楚地看到手中的刀對準他的胸口……


  可他來不及阻止。


  胸口頓時被刺入利器,隔了一秒,錐心的痛深入骨髓,他的生命正在迅速流失。


  時夜一把抓住的手,就聽笑道:“你拿走了我的體能劑,我的體力確實支撐不了一次完整的回溯,可是就剛才說話的那幾分鍾,我還是回得去的。”


  隻需要回到時夜出手之前,趁時空紊亂對別人造成的短暫影響,拿走他身上的fs1,再製住時夜,這對她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


  輕笑著抽走時夜身上的體能劑:“你猜的沒錯,我的的目標就是樊小餘,這個陷阱是為她量身訂造的,按照我的部署她應該已經是個死人了!可是你卻一次又一次的替她擋槍,真的很煩,所以我決定還是先弄死你……”


  正在得意,卻不知時夜從哪兒多出來一股蠻力,一手握著她握刀的手,就勢翻了過來。


  他的半個身子也不知何時解凍,一雙腿轉瞬壓住她的,明明大汗淋漓,眼看著就要死了,卻用盡這最後一絲力氣反守為攻。


  時夜的眼前已經出現幻覺,他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可是卻憑著意誌力做出最後反抗。


  他的半個身體原本凍住,一直蔓延到襯衫下擺,可不知他留了後手,就在他意識到恐怕會利用回溯能力反擊時,他已握住解凍的化學劑。


  身上的冰瞬間淡去,他的西裝褲可以放腐蝕,可襯衫卻不能,因此被融掉大半,露出大片背後皮膚。


  時夜終於鬆開了握住的手,從袖子裏掉出一個細管,捉住,掰斷,一把拍在的身上。


  是最高強度腐蝕藥劑。


  違背物理法則,會受懲罰,玩弄時間的人,必遭反噬。


  那不如試試看,這樣一個自恃過高的瘋子,能不能靠這點異能救她自己?


  他一向不用這種高強度腐蝕藥劑來攻擊人,這次要例外了。


  就聽一身慘叫,轉瞬將時夜推開。


  時夜歪在地上,眼皮子漸漸沉了,嘴角卻還掛著一絲得逞的笑。


  老子就不信了……


  哎,隻可惜,他要和這種瘋女人一起上路,還真憋屈……


  然而與此同時,他卻聽到一陣快速的腳步聲。


  眼皮子最終落下之前,仿佛看到了一道身影奔進石門。


  “時夜!”


  有人在叫他。


  眼皮子終於垂下。


  這大概是錯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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