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另一個我8
就這樣以女上男下的姿勢又持續了幾秒鍾,時夜仍在愣神狀態,那雙漆黑的眸子眨了兩下,眼底流淌著淡淡的光。
隻是待那驚愕的情緒消散時,仿佛瞬間就適應了現狀,全然沒有因這樣的姿勢感到絲毫屈辱,反而有點習慣了。
時夜的喉嚨輕輕動了一下,再開口時聲音裏竟帶著一絲調笑:“餘兒。這名字該不會是我起的吧?”
一刹那,隻覺得樊小餘的手又用了幾分力道。
沒由來的,這名字她聽了就上火。
可與此同時,腦海中卻硬生生擠進來一幅畫麵。
好像她正坐在沙發裏,時夜居高臨下的俯身……
他的嘴唇微涼,抵在她唇上的力道也並沒有壓實,他身上仿佛還有些化學藥劑的味道,合著讓人並不討厭的淡香。
隻一秒,他就閃開。
下一刻,她就騰地彈跳起來,將時夜反身壓在身下……
樊小餘一下子醒過神,又低頭看了看,正是這個姿勢。
而時夜呢,正被樊小餘突然加重力道勒的有點疼,正想告饒,誰知下一刻那力道就鬆了。
就見樊小餘錯開點距離,輕巧的站起身,雙手環胸,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眼神有些困惑,還夾雜著一些混亂的情緒,仿佛將他穿透了去看另外一個人。
時夜也不躲避,就那樣任由她看著,索性也不起身,隻是坐在地毯上支起一條腿,一隻手臂搭在膝蓋上,另一手撥了撥頭發,仗著自己英俊瀟灑就有點死賴著的意思。
等樊小餘像是看夠了,突然冒出來一句:“你剛才是什麽意思?”
樊小餘也不知道自己問的是這個時夜,還是剛才那個突然偷吻她的那個時夜,心裏也不由得想到,以時夜這種身手,速度不快,力道還刻意收著,除非是和他你情我願的小姑娘,才會被壓倒。
剛才被他吻的人,又怎麽會是她呢?
被這麽直接的一問,時夜倒是沒有一絲羞赧,本來麽連剛才被那樣鎮壓了都不見他臉紅,這麽堂堂正正的問話更不值得了。
就見時夜撩起眼皮,一手撐在地毯上,嘴角掛著笑回話:“就想試試你的身手。”
樊小餘沒搭腔,伸出雙手低頭看了看,事實上連她自己也沒料到能反應那麽快,手腕就像是活了一樣,麵對手長腳長的時夜連想都不用想,一過招就知道把他那礙事的手腳往那個方向折,還得用巧勁兒。
時夜靜了一秒,又道:“就你剛才那兩下子,不練個幾年出不來。”
樊小餘依舊不搭腔。
時夜見狀,知道她在等待下文,難得的沒有賣關子,繼續道:“我的意思是,這幾天發生的事難道你就沒有覺得奇怪麽?”
奇怪,何止奇怪?
簡直可以說,所有看似順理成章的事都透著違和。
但樊小餘本來就是來借腦子解密的,既然有時夜在,自然不用她浪費腦細胞,索性就將虛心求教做到底。
“你指的奇怪是?”
時夜怔了一瞬,險些以為樊小餘是剛睡醒腦子不清楚,但目光望過去,卻正巧抓住她眼底的好奇,心裏一動就意識到什麽。
看來樊小餘是打定主意吃現成的了。
時夜眨了眨眼,便決定假裝什麽都不知道,耐著性子分析給她聽:“今天早上咱們去方彤家時,你還記不記得咱們是怎麽進門的?”
怎麽進門的?
樊小餘皺著眉頭想了一下,哦,好像是她一腳踢開的?
就見時夜笑道:“雖說方彤住的房子有些年頭,那扇門也不是很堅固,但是也能起到平日防盜防風的效果。可你就那麽一腳把門踢飛了,我在旁邊都替你覺得輕鬆,想來即使換個堅固點的也架不住你的腳力。”
話落,不到一秒,時夜又補了一句:“不然你再拿咱家的門試試,看我有沒有低估你?”
時夜還沒說完,樊小餘的眉頭就打了個結。
讓他分析他的,他沒事做什麽說話噎人,當她聽不出來麽?
可樊小餘還沒開始發火,那邊時夜就又一次開口,好像打定主意不給她反擊的時間:“這是第一。我再說第二,剛才我的本意隻是試一下你的身手,想驗證我白天的所見,不過這一試倒試除了另一件事——”
故意停了一拍,時夜眨了下眼,繼續道:“你覺不覺得‘餘兒’這名字聽上去很順耳很熟悉?我總覺得不是第一次這麽叫你,而且你好像也沒有很驚訝。如果我接下來的推論不錯,你我的關係真不止於那張契約合同那麽單薄,指不定還有些千絲萬縷的牽扯,曖昧不清的糾纏在裏頭。”
樊小餘:“……”
這一回,樊小餘總算是聽出點眉目了,合著七拐八拐的把她往這裏拐呢?當她是吃素的小白兔,丫當自己是大尾巴狼呢?
果然,麵對時夜這種無恥之徒,就不該擺出虛心求教的姿態,對他多一點點禮貌都是多餘,這人就是天生嘴賤,給點臉就撩閑,從頭發絲到腳後跟都透著一股子欠抽的氣質,還不如剛才一路鎮壓到底,或者將丫高高吊起,小鞭子抽兩下自然什麽都老實了。
可樊小餘眯著眼齜著呀才想到此處,就不由得怔住了,腦海中極其不合時宜的迸出一幅畫麵,可不就是時夜被高高吊起的模樣麽?
但那畫麵似乎又比樊小餘能想到的程度更深,時夜渾身上下隻著了一條深色的內褲,吊起來不說脖子上還係著情趣用品商店專門出售的項圈。
樊小餘立刻醒神,又看了一眼正坐在地上仿佛搖著尾巴的家夥,心想著這些若不是她的錯覺和幻想,就必然是以前發生過的,難怪她會覺得時夜欠招兒的模樣很眼熟,越看越覺得手癢,更覺得這種人天生就該拿鞭子抽,一天不抽就上梁。
不過樊小餘倒沒真的將此付諸於行動,麵上還擺著一連串的問題沒有解決,她得先一一摘清了再說。
“你說起這個,我也覺得有幾個地方很奇怪。”
樊小餘一開口,時夜挑起眉,接茬兒問:“哦,哪幾處?”
樊小餘道:“你一個廚子,分析起案情來頭頭是道,思維邏輯縝密,毫無破綻可言,這點的確是有點奇怪。不過今天要不是靠你的推理,咱們也不會去到方彤家,更加不會及時將bill帶回來。要是錯過了,以後再找他就難了。”
樊小餘一張嘴就是表揚,口吻頗為誠懇,反倒是讓時夜一怔。
事實上,剛才時夜一嘴賤完就注意到樊小餘眼裏的殺氣,他下意識一個激靈,莫名其妙的就湧起不好的預感。誰知那預感還沒消散,樊小餘就變了一副麵孔,誠心誠意的誇獎起他了,一時間難免會有些受寵若驚。
那邊樊小餘繼續道:“話說回來,你有這樣的本事,怎麽沒去刑事局謀個差事,在我這裏豈不委屈了?”
像是樊小餘這種平時脾氣差,性子不耐煩,凡事喜歡直來直去,動不動就暴力解決問題的妹子,一旦和顏悅色起來,那效果可是杠杠的。
時夜骨子裏又極度自戀,不然也不會講究穿著成那樣,加上樊小餘輕易不誇人,這一誇必然是走心的,他聽得心裏舒坦,連耳朵上的絨毛都變得服帖了,掛在嘴上的笑意是收也收不住。
時夜正享受著片刻的歡愉,心裏蕩悠悠的,哪料到下一秒就迎來了這樣一句。
“但你有個毛病。就是分析的時候喜歡賣關子,都那麽緊要的關頭了還要拐彎抹角的說話,這點不僅奇怪,而且極其惹人厭。”
樊小餘話鋒一轉,口吻就硬了起來,嘎嘣脆的蹦出來這句話,一下子就將時夜蕩悠悠的魂兒給大卸八塊了。
時夜一愣,看著她不說話。
樊小餘卻沒打算就此打住:“對了,你眼神也不太好。今天咱們追bill的時候,你為什麽跑去另一條路?我事後想了下,實在想不通。還有,你這麽長的腿,怎麽跑的這麽慢,知道自己跑錯了路,還不趕緊回來,去了那麽久都幹什麽去了也沒交代,這一點難道不奇怪麽?”
那話就跟小刀子似的,一把把“嗖嗖嗖”的射向時夜。
時夜硬生生接了全套,隻覺得全身都傷著了,便別過頭從地毯上站起身,走了兩步坐進沙發裏。
這兩步可走得不容易,別看時夜站起身身材很高,邁開一步是人家兩步,這剛睡醒沒幾分鍾氣質還有些慵懶,卻是借由這兩步的空當修補破碎的自尊心。
事實上,這兩天那越發蓬勃的分析能力,足足讓他自己驚豔了好幾把,一時間自然難免忍不住炫耀,誰知這看在樊小餘眼裏卻成了惹人厭和眼神不太好……
可到底是自戀慣了的性子,兩步走完了,人一坐下,臉上的表情就瞬間管理妥當,依然是那副雲淡風輕、有容乃大的樣子。
“是這樣的,在追bill的時候,我好像看到了另一個人影,那個時間出現在那裏,我覺得鬼祟就追去看看。可是追過去了,人就不見了。或者你也可以當我是眼花,看錯了,或者是我跑得太慢,把人追丟了。”
時夜輕描淡寫的將這段一帶而過,不等樊小餘提出質疑,轉而又說:“你倒是說說,今兒個你追到bill的時候,是如何說服他的?”
樊小餘靜靜看了時夜片刻,除了覺得他話題轉的生硬,表情有些微妙的古怪外,倒也沒看出別的,想了一下便將白天在廢棄廠房裏的事說了一遍。說到那些一閃而過似曾相識的畫麵時,還著重描述了一下。
樊小餘不說不要緊,一說就把時夜說出了神,尤其是說道她和bill、大貓三人在一間手術室裏為一個男人做斷肢移植手術的場景。
就見時夜神情一下子凝重起來,眼神發直瞪著地上,就像是之前在警局走廊的長椅上那種模樣,仿佛被人抽走了魂魄。
***
畫麵一轉,時夜再一抬眼,發現整個人已經被拉進一間手術室,四周的牆壁、地板,連手術台和手術桌都用塑料布貼住。
手術台上躺著一個男人,斷了一隻手,因失血過多臉色灰敗,身體被綁帶牢牢固定住,別說男人沒有力氣掙紮,即使有也掙脫不出去。
旁邊的輸液架上的血袋,正在緩慢送血。
時夜走近一看,覺得這個場景十分熟悉,又靠近兩步,去觀察男人的傷口,就見那傷口切割整齊,邊緣的肉雖然有些蜷縮,卻不難看出大概是電鋸一類既快又鋒利的金屬物造成的傷口。
斷肢的男人見到時夜,一臉懇求,可惜嘴巴被布條綁住,發出的聲音並不詳細。
時夜剛要靠近想聽的更清楚,腳下卻突然踩到了什麽東西,低頭一看,是一節已經發黑發紫組織壞死的斷肢。
“你來了。”
這時,背後突兀的傳來這道聲音,陰測測的,像是從地獄冒出來似的。
時夜霍然轉身,正迎上來人。
就見身材一道和時夜一般高的身影,身著一襲黑色大褂,外麵罩著一層塑料布,一雙眼睛藏在深色的護目鏡後,臉上還蒙著巨大的黑色口罩。
身著黑褂的男人來到手術台前,對那斷了手滿臉驚恐的男人說:“你很慶幸,雖然你的斷手壞死了,但我這裏還有一個被你殺害的女人的斷手,可以為你接上,還有充足的ab型血。”
黑褂男人將旁邊蒙在托盤上的白布掀開,露出裏麵被特殊液體浸泡的斷肢,五指纖細,末端的蔻丹還劈了一隻。
這一幕仿佛一道閃電當空劈下,正中時夜。
時夜更加肯定這個地方他來過,此情此景他經曆過。而且上一次經曆,他分明明確的看到了口罩後麵的麵孔,正是bill。
但這一次,時夜卻不敢肯定,眼前這人和bill身上的氣質顯然不吻合。
時夜緩緩抬眼,雙手撐著手術台麵,仿佛聽不到斷肢男人向他的嗷嗷懇求,隻是目光平定望向對麵藏在護目鏡後的那雙眼睛。
黑褂男人不躲不閃,一手已經拿起手術刀,隻聽時夜淡淡的陳述道:“我認識你。”
話音落地,時夜仿佛看到黑褂男人笑了,隻是那笑容藏在口罩後,他並不肯定。
時夜又道:“但你不是bill,你是今早被我追的那個人。”
時夜話音落地,黑褂男人良久沒有動靜,半響過去,才放下手術刀,抬起一手摘下口罩,露出藏在後麵的貨真價實的笑容。
果然是他……
時夜依然很平靜:“交了兩次手,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
隻聽男人說道:“你可以叫我阿坤。”
時夜唇角微動,又問:“這是哪裏?”
阿坤:“我的手術室。”
時夜:“在月光城?”
阿坤挑了下眉:“嗬,你不是已經猜出來了?”
是的,是猜出來了。
不是月光城,是他的意識世界,或是幻覺,隻存在於他的腦海中,受他的思維控製,或是控製他的思維。
時夜:“那麽,月光城呢,是虛擬世界?”
阿坤笑了,等同默認。
時夜又問:“你做的好事?”
阿坤搖頭。
沒由來的,時夜竟然相信。
如果真是阿坤搞的陣仗,這該多值得他炫耀,何必否認呢?
不知是否連著這樣“靈魂出竅”幾次,時夜已經習慣了這種狀態,一時間倒也不急著離開,索性先把問題都搞清楚再說。
躺在手術台上的男人情急之下開始掙紮,晃動手術台吱呀作響,時夜低頭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阿坤:“如果現在這裏是我的意識世界或幻覺,那麽這個男人實際上應該已經死了?這個場景是過去時?”
阿坤笑容漸濃,眼睛很亮:“說的沒錯,繼續。”
時夜又看了一眼這個“已死”的男人,別開目光,想了片刻又道:“如果我記得沒錯,上一次這個場景出現,和我對話的是bill,不是你。為什麽這一次會變成你?”
按理說,bill做這樣的斷肢移植手術應是手到擒來,黑褂、黑色護目鏡、黑口罩的裝扮也確實是bill的標配,加上這間手術室裏物件的擺放,十分吻合一個強迫症醫生的風格。
但事實上,阿坤也是外科手術的高手,阿坤也有這樣一身裝備,阿坤甚至能用手術刀精準巧妙的取人性命。
想來如果bill願意,他的手法也可以做到殺人於無形。
兩人唯有一點不同,就是性格上的南轅北轍。
那麽,如果假設這兩個人是一個人呢?
思及此,時夜倏地轉身,正撞上阿坤的目光。
原來阿坤的視線從未離開過,一直追著他,眼神裏充滿了期待,像是看到了久未蒙麵的好友。
時夜緩緩開口:“既然你出現在我的意識世界裏,也就是說,你和bill的關係我早就有了答案,隻是之前被我忽略了。其實,你和bill是一個人。準確的說,是人格分裂。”
是的,隻有這樣的解釋一切才說得通。
bill即是阿坤,阿坤即是bill。若是兩個獨立的個體,bill不可能沒有機會擺脫阿坤,阿坤也不可能控製bill為他掩飾殺人罪行。
除非他們是生命共同體。
時夜皺了下眉,又道:“不過有一點我不明白,你們誰是本體?”
阿坤依然在笑:“你認為呢?”
時夜:“就目前來看,似乎是你,bill處處受製於你。但也有可能是bill,卻被你後來居上。而我,之所以能看到你,是因為月光城不是一個真實的世界,在這種虛擬的環境中,隱藏的人格會出現‘實體’,但隻能被少數人看到。我說的沒錯吧?”
隻是,是什麽樣的虛擬環境才能做到這一點呢?
怎麽做才能離開這裏?
阿坤開了口:“都沒錯,因為bill進來了,所以我也被迫進來。若是離開,我們也得一起,決不能將其中一半留在這裏。”
隔了一秒,阿坤又道:“所以你們若是帶bill出去,也得帶上我。”
時夜即刻反問:“如果我堅持不帶你呢,bill會如何?”
阿坤笑了:“你說呢?”
答案隻有一個,bill會死。
兩人目光對上,彼此心中都有了定論。
靜了片刻,時夜做出決定:“好,如果我能出去,我會帶你走。”
無論這個殺人成性的阿坤是什麽來路,總不能因為他在這裏把bill斷送,再多的恩恩怨怨也得先出去再計較。
時夜轉而又道:“但你也要出力。我需要知道月光城的破綻,才能離開。你要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阿坤毫不猶豫:“好,你問。”
時夜:“我之前想過,月光城或許是某個數據世界,是原先就設計好用來困住人的陷阱,但現在看來這個陷阱是會隨著角色的變化而改變的,不夠縝密,似乎也不穩定,倒不像是數據世界。”
阿坤不語,靜等下文。
時夜沉默片刻,又道:“我甚至覺得,我們每個人的行動和思維在左右這個世界的運轉,或者更準確的說,是精神力。”
阿坤終於開口:“不錯,是精神力。”
時夜不禁挑眉,心裏就像是撥開了雲霧,距離那答案越來越近。
時夜:“嗬,如果是精神力,那麽數據世界的猜想就會被推翻,餘下的答案隻有一個,月光城是一個人夢境。”
也就是說,他們所有人都入了夢。
是的,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麽阿坤會突然有了“實體”,因為隻有在夢境中,人格分裂的bill才會脫離出兩個自己。
阿坤又一次笑了,眼底的興奮藏不住。
時夜卻仿佛沒看到,繼續道:“但是別人看不到你,隻有我,我猜這大概是和我的推理分析能力有關,更大膽的說,我恐怕是有‘演繹推理’的能力,在進來這裏之前應該以破案為生。”
隔了一秒,時夜也笑了,語氣忽而變得輕鬆,像是閑話家常一樣:“這種‘演繹推理’的能力在一定程度上,會被人們誤會是精神分裂或是妄想症。想來我自己也曾經這樣誤會過,但隻要經過科學解釋,再加上嚴格的專門訓練,就會進一步強化這種能力。事實上,隻是因為我的大腦的布羅德曼分區第二十、三十七、三十九和四十區域比一般人更加發達,正好這幾個區域是用來處理物體、文字、麵孔的識別,以及感知空間關係的。那麽,如果我具備這樣的能力,自然會在夢境世界裏看到分裂出來的人格。這也就是為什麽,攝像頭明明沒有拍到你,我卻看到了你如何殺人,如何逃離現場的畫麵。”
話音落地,時夜換了個更加舒服的站姿,微微依靠著手術台,又道:“反之,如果不是在什麽夢境世界什麽月光城,恐怕我也看不到你,即使演繹推理出來,也隻是推理出bill是凶手的結論。”
就聽“啪啪啪”幾聲,手術室裏響起了一陣掌聲,是阿坤。
阿坤的口吻興奮極了:“不錯,全中,我真是越來越欣賞你了,你比bill有意思多了!還有麽,繼續!”
時夜:“如果前麵的假設全部成立,那麽接下來的推論隻有一種。我們四個人,因為某種原因而入夢,被困在月光城,要離開這裏勢必有個途經,這種途經就是剛才所說的精神力,隻可惜這種能力我並不具備。更準確點說,演繹推理靠的是具象的理智分析,並非情緒人格障礙,更加不是精神分裂,這樣的人精神力會相對弱一些。而在我們之中,精神力最強的隻有一人。”
刻意頓了一秒,在阿坤期待的眼神下,時夜緩緩脫口:“是樊小餘。”
阿坤笑著接道:“可惜樊小餘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接下來不僅要讓她明白,還要讓她熟練掌握,她是最有機會和夢境主人精神互通的橋梁,如果她感應不到,或是不能熟練操作,要離開這裏根本不可能。”
要讓樊小餘明白,恐怕隻有讓她想起真實世界裏的前塵往事,而非被夢境困擾的虛假記憶,然後才有機會和所謂的夢境主人也就是做夢者溝通。
而最大的問題就是,這個夢到底是誰的?
他們一定是有必須進來的理由,一定是希望從這個人的夢境裏得到什麽或是看到什麽,否則怎麽會冒著被洗腦且可能永遠也出不去的風險踏進來?
這個人一定是所有事件的關鍵,在找到這個人之前,大家必須齊心協力,不能內訌。
思及此,時夜說道:“按照剛才的約定,我會帶你出去,決不會丟下你和bill,在離開這裏之前我也會為你們保守秘密。但我也有個條件,離開這裏之前,你不能再殺任何人,也不能傷害我們中的任何一個。”
阿坤想也不想道:“好,沒問題。”
時夜卻笑道:“你回答的太快了,我給你三秒鍾考慮,你再想想,或者我再重申一次。這個‘我們’指的是bill、樊小餘、大貓和我,而不能再殺‘任何人’指的是,和這個夢境有關的任何人。”
如果他猜得沒錯,先後被殺的lilyai和方彤恐怕就是夢境主人分裂出來的兩個實體,就像是這個夢境主人的腦細胞。阿坤殺死她們二人顯然是發現了這一點,想借此找到夢境主人的所在,將其找出,並將其殺死,這樣或許有離開這裏的契機,然而卻也是一種極度不理智的冒險。
因為一旦夢境主人死於夢境,那麽困在這裏的他們也有可能一起陪葬。
時夜一針見血的將此指出,阿坤不由得一怔,笑容也收斂了幾分:“原來你早就猜到了。”
時夜道:“並不很早,隻是剛才一番推論下來,這是必然會得出的結果。既然夢境裏的都是幻象,沒有真身,試問身為幻象又怎麽會流血,怎麽會死呢?除非被你殺死的是夢境主人的一部分意識。但我勸你最好不要再這樣做,既然要離開這裏就必須遵守約定,以免自食惡果。”
阿坤靜了片刻,直勾勾的瞅著時夜,許久許久才慢悠悠的開了口:“好,我保證在這裏不再殺人,無論什麽事,都等出去了再算。”
時夜:“一言為定。”
***
畫麵一轉,時夜霍然驚醒。
額頭上滲出薄薄的一層汗,再抬眼時,正對上坐在麵前矮凳上的樊小餘。
但見樊小餘睜著大眼專注地看著他,原本就不大的臉線條緊繃,連嘴唇都抿了起來,像是在緊張些什麽。
時夜沒由來的舒了口氣,眨了下眼,抬手蹭了下額頭,這才開口道:“我沒事。”
樊小餘的眼神卻絲毫沒有放鬆,揪著剛才他的“靈魂出竅”不放:“可你剛才很不對勁兒,之前也出現過類似的事。說吧,你到底有什麽病?”
時夜默了片刻,才道:“這件事解釋起來比較複雜。”
樊小餘:“那就長話短說,撿簡單不複雜的說。”
顯然樊小餘不問出個子醜寅卯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可這件事又的確難以簡化了說,他總不能告訴樊小餘,其實是他在“演繹推理”的意識世界裏看到了bill的第二人格吧?
而且這個人還是犯下幾樁凶案的真凶,隻要殺了bill就等於殺了真凶。
時夜歎了口氣,決定先按照約定把這件事瞞下去,將方才得出的推論說給樊小餘聽,希望她能在短時間內盡快消化。
思及此,時夜扯出一抹笑容,說道:“事實上,我這幾天除了覺得一些奇怪的地方外,還在自己身上發現了一項能力。”
樊小餘挑起眉,眼神分外認真:“是什麽?”
時夜:“演繹推理。簡單地說就是可以在腦海中還原案發現場。”
樊小餘:“你是說,你之前分析的那些案情,是因為你在腦海中還原過一遍?”
時夜:“是。”
樊小餘一下子不說話了。
她這一沉默,時夜心裏也沒底,心想著連第一步都這麽難以理解的話,接下來該怎麽讓她接受那“荒唐”的事實呢,別是聽完了之後直接當他是精神病送去精神病院吧?
誰知時夜自己正在瞎擔心,樊小餘那邊卻出了聲:“那你在推理過程中看到真凶了麽?他是誰?”
樊小餘一問,反倒是時夜愣了:“你能理解?”
樊小餘反問:“理解什麽?”
時夜:“演繹推理的意思……”
樊小餘立刻翻了個白眼:“你不是剛才解釋過了嗎,你是失憶了,還是當我白癡?ok,你說你還原過案發現場,我相信,那你應該看到凶手了啊。是誰呢?”
時夜一噎,飛快的撒了個謊:“不認識。”
事實上這也不算是謊,他的確不認識那個叫阿坤的。
樊小餘不疑有他:“不認識就好,我聽bill的意思,那個人是他朋友,他是出於對朋友的保護才把自己牽扯進去的。”
隔了一秒,樊小餘又道:“我想下一步先把這個人找出來,隻要將他和bill之間的關係做個了斷,就好辦了。”
時夜又是一愣,被樊小餘歪樓的能力折服了,立刻往回找補:“我之所以告訴你演繹推理這回事,為的不是命案,是更重要的事。”
樊小餘的注意力被拉了回來:“什麽?”
時夜耐著性子問:“你還記得剛才我問你的,有沒有覺得什麽地方奇怪的?”
樊小餘挑著眉,斜著眼角掃了他一記:“我也回答了,你的職業是廚子,卻會推理,很奇怪;明明在追bill,你卻拐到別的路上去,眼神不好,也很奇怪。”
時夜張了張嘴,瞬間有點啼笑皆非,腦子裏想的是這麽熟悉的被噎的感覺,莫非在真實的世界裏樊小餘和他就是這樣的相處模式麽,嘴巴上卻及時將她糾正:“哎,我還是直接點好了——你、我、大貓,還有bill,咱們所在的這個月光城,恐怕是假的。”
樊小餘:“假的?”
這一回,樊小餘倒是沒有即刻反駁和提出質疑,隻因此前閃現的許多畫麵,和這個所謂的月光城極度不符,卻又真實的不可思議。
時夜見她一臉認真,秀氣的眉頭擰著,眼神低垂,睫毛蓋下來像是兩把小扇子,襯著巴掌大的臉,白皙的膚色,真是怎麽看怎麽賞心悅目。
隻要這姑娘別張嘴,一張嘴準傷人。
哎……
時夜在心裏歎了一記,再開口道:“依照我的推理,月光城是一個人的夢境世界,咱們四個人應該是出於某種原因闖入這裏,被這個世界的假象洗腦,但顯然洗腦的並不徹底,彼此多多少少會流露出真實世界裏的痕跡,加上這兩天命案的發生有了刺激,這才會覺得諸多‘奇怪’。”
樊小餘古怪的瞅了他一眼,眨了兩下:“夢,誰的夢?”
時夜:“不知道,如果能想起來,大概就能想起所有的一切,咱們是誰,從哪來,為什麽進來,怎麽出去。”
樊小餘的眼神變得越發不可思議,瞪著他半響:“就這樣?”
時夜一怔:“什麽就這樣?”
樊小餘:“你的推理就這樣,沒了?是誰,從哪來,為什麽進來,怎麽出去,四個問題你一個都沒推理出來,這算什麽推理?”
這話一落地,臥室裏靜了好一會兒。
時夜的目光定在樊小餘的臉上,她也不躲不閃的就那麽和他對望,眼底全是理直氣壯,上揚的眉尾透著不屑。
時夜真是一口氣差點氣背過去,這與他的預想一點都不一樣,一般人在乍一聽到這番“荒唐”的推論時,難道不該先質疑他如何證明這是夢境嗎?怎麽這姑娘直接跳過了那個過程,自己一點腦子都不動,就直接問他結果?他說不出來,就遭到鄙視?
真是太不可愛,太難取悅了。
這姑娘的性格誰會喜歡啊,又不是m屬性。
這樣的想法一冒出來,時夜就愣住了,頓時從脖子上躥起一陣戰栗,汗毛都豎了起來,滿腦子裝的都是——真實世界裏他該不會因為愛極了被虐才喜歡上的吧?
這哆哆嗦嗦的想法,很快就浮現在時夜的臉上。
樊小餘好奇的看了片刻,隻見他像是想到什麽一臉不敢置信的樣子,臉色真是不怎麽好,便開口問道:“你是不是又想到什麽?”
時夜眼皮子一抖,睫毛也跟著微顫,抬眼間,漆黑的眸色裏映出一個窈窕的影子,原本就不怎麽頑抗的理智瞬間就放棄了抵抗,眼神剛一對上,心裏一腳瞬間就投了降。
隨即,時夜有些無力地開口:“我突然想到……”
樊小餘下意識傾身,專注極了:“什麽?”
就聽時夜慢悠悠的說了一句:“哎,恐怕在真實世界裏,我是真挺喜歡你的。”
這話一出,整間臥室裏又是一陣沉默。
一時間,隻有無聲對望,氣息交融。
樊小餘這回連眉頭都沒皺,眼睛也不眨,腦海中平白蹦出了一幅畫麵。
***
那是在一個廢棄的倉庫裏,四周牆壁是斑駁的,還堆放著一些不知名的設備,倉庫被分成幾個隔斷屋,在其中一間裏擺放著一套桌椅,時夜就坐在椅子上,一臉認真地看著她。
“這話我隻說一遍。”
樊小餘也不由得盯著時夜,一動不動。
“我是喜歡你。要是如果我可以選擇心給誰,不給誰,我絕不會選擇給個沒心沒肺的。不過既然已經這樣了,我也沒辦法。我估計你也不會往心裏去,等基地的事解決了,我找到弟弟,到時候你再給我個答複。當然,在此期間,咱們也可以試著處處。”
***
什麽基地……
什麽弟弟?
樊小餘眨了眨眼,一下子又從那畫麵裏抽離出來,眼前依然是這個心不甘情不願承認在真實世界裏很喜歡她的時夜。
心裏有個角落,像是被撥了一下,看似很輕卻如同泛在水上的漣漪,一旦散了就無限延展開來,輕描淡寫的滑過整個湖麵。
沒由來的,樊小餘竟然覺得心口跳得有點快,比她繞著dream社區跑一圈下來還要快。
反觀對此全然不知的時夜,這才剛長籲短歎完,勉強收拾好情緒,就對上了樊小餘直勾勾的眼神,一下子又蒙了。
不知道這姑娘消化完了又得從嘴裏飛出什麽話,他得先組織好情商,別讓自尊又碎了一地。
誰知,樊小餘一張口就是:“時夜,你在真實世界裏,是不是有個弟弟?”
時夜一愣,始料未及會接到這麽一招:“弟弟?你是不是又想起什麽?”
樊小餘點了下頭:“嗯,好像是你說喜歡我的時候提到的,好像還提到什麽基地……”
樊小餘正在糾結“什麽基地”,時夜抓住的重點卻在前半句。
什麽喜歡,誰喜歡誰……
先不說他是不是有個“弟弟”,單單就那句“說喜歡我”就夠讓他喝一壺的了,他何曾說過,老天真是不開眼。
時夜瞬間就升起一種不想回到現實的心態,滿腦子想的都是如果真實世界真如他所料,在那裏的他該有多辛苦啊……
喜歡這姑娘,不等於盼著鐵樹開花麽?
時夜正在懊惱著,樊小餘那頭又把之前的問題找了回來:“還有你說那幾個問題,是誰,從哪來,為什麽進來,怎麽出去……咱們現在是不是解決最後一個問題就行?估計隻要出去了,之前的應該都會想起來的。”
時夜終於低下了頭,吐出一聲長長的歎息。
得,先是戳穿了他最不想接受的事實,然後就話鋒一轉,輕描淡寫的將四個問題解決……
是啊,隻要解決最後一個就行,其它的出去了就會想起來。
她倒是樂觀。
時夜歎完氣,抬起頭,又看了一眼眼前的姑娘一眼,遂站起身,欲蓋彌彰的整了整睡衣上的褶皺,便說道:“怎麽出去,這事恐怕還得靠你。”
靠她?
樊小餘歪著頭挑了下眉,表示不解。
隻聽時夜邊走邊說:“跟我來。”
***
兩人一路下了樓,來到一樓的開放式廚房,時夜徑自走到櫃台前時,樊小餘就在身後幾步遠。
時夜的身體擋住了部分櫃台,可樊小餘這個角度卻仍是能看到他從刀架上抽出一把刀,拿在手裏掂量著卻不說話。
樊小餘正在疑惑時,時夜卻突然回過身:“接住!”
那把刀幾乎和他的話同一時間飛出,在空中轉了幾圈就直直的攻向樊小餘。
下一刻,刀把已經捏在樊小餘手中,刀鋒朝下。
樊小餘睜大眼看向自己的手,事實上她的思路還沒反應過來,手上就已經先有了動作,快的連自己都吃了一驚。
緊接著,樊小餘就要興師問罪。
可與此同時,就聽時夜說道:“再來!”
第二把刀也飛了過來。
樊小餘又一次接住。
然後是第三把、第四把、第五把……
直到刀架上的七把刀全都抓在樊小餘的手裏了,樊小餘這才問道:“你什麽意思?”
誰知時夜卻這樣回答:“你說你有沒有可能不接這些刀,而是動用意念,也就是精神力,讓它們定在半空中?”
樊小餘下意識道:“怎麽可能?……怎麽,你說的靠我,指的就是這個?”
時夜:“這雖然是別人的夢,但以你的精神力或許可以改變或創造什麽,隻要製造出足夠大的動靜,驚擾夢境的主人,這個人一定會站出來和你聯係。隻要你們能溝通上,就能問出出去的辦法。”
簡直荒謬。這是樊小餘心裏的第一反應。
然而轉念一想,又問:“那你有沒有想過,也許夢境的主人是咱們中的其中一個?也許就是你呢?”
時夜很快道:“這一點不難知道。”
時夜邊說邊走上前,從樊小餘手中接過一把刀,轉瞬就在自己的手臂上劃了一道。
樊小餘順著看過去,不由得怔住。
那刀鋒的確是劃進肉裏,很深,可表皮上卻沒有留下任何傷口。
時夜解釋道:“如果我是夢境的主人,我會受傷,甚至會死,但是外來的入侵者不會,因為本就不屬於這裏。”
樊小餘立刻提出疑問:“那之前死的liliai和方彤呢?”
時夜:“顯然她們是夢境主人創造出來的,你可以將她們理解是一部分的意識,也可以理解為被殺死的腦細胞。”
樊小餘一陣沉默,再開口時說道:“為什麽你覺得我能找到這個人?她既然有本事藏起來,我又怎麽逼得出來?總不能見一個人就殺一個人吧?”
時夜:“因為要入夢並非易事,非得有精神力極強的人帶領,才不會迷失。咱們四個進來這裏卻沒有分開,即使以及被洗彼此之間也能保持一定的關係,說明四人之中必然有一個主控,我想來想去,覺得隻可能是你。而最主要的原因是,夢境主人和帶頭入侵者之間一定要建立一定程度的‘信任’。”
樊小餘:“你的意思是,我認識這個夢境主人?這不可能。在這裏我隻認識你、大貓和bill。”
時夜:“也許未必認識,也許有別的途徑令你們之間建立起聯係,現在還不好說,但我認為這個人不是咱們四人中的任何一個。而且這個人能建立起一座月光城,還險些將入侵者洗腦,可見精神力之強。若非這個人的允許,咱們是進不來的。”
也就是說,若非有一定程度的信任,夢境主人冒然放入侵者進來,就等於將自己置於死地,因為任何入侵者都有能力將夢境主人殺死。
樊小餘不語,像是在思考時夜的話。
時夜也不著急,轉而倒了一杯水,遞了過去。
樊小餘抬手剛要接過,不想時夜倏地撒手,那杯水瞬間跌向地麵。
可下一秒,樊小餘膝蓋一彎,手向下一撈,那杯水就被她牢牢握在手心裏。
樊小餘喝了口水,撥冗瞪了時夜一眼:“你看,還是不行。如果我真有這個能力,這杯水應該已經定在半空了。”
時夜卻笑了:“沒關係,現在你隻是疏於練習,興許多試幾次就能找到竅門。”
真是說的輕鬆……
樊小餘白了時夜一眼,轉過身去走開兩步,手裏的刀放在櫃台上,人卻沒有走開,靜靜地立在那好一會兒。
時夜就站在原地等著,直到兩分鍾過去了,樊小餘才重新拿起一把刀,高高拋起,又反手抓住。
那把刀在她手裏就像是活了一樣,繞在手心裏轉了幾圈,分外靈活。
樊小餘玩了一會兒,回過身,神情很是認真:“我還是覺得不可能。”
時夜沒有說話,隻看著那把刀,像是在思考什麽。
這時,從樓梯那頭傳來一陣動靜。
時夜正在沉思,並沒有注意到,樊小餘卻聽到了。
望過去時,對上的正是不知何時醒來的bill。
bill半個身子隱於陰影中,正走下最後兩節台階,手裏拿著什麽東西泛著明晃晃的光。
就聽bill說道:“我幫你。”
三個字一出,那明晃晃的光就向時夜的背後飛了過來。
時夜聽到聲音正轉過身,當麵就迎上那光。
一切都發生在千鈞一發之間,分明是極快的。
然而這一幕看在樊小餘眼中,卻儼然變慢了許多,她不僅看清了那明晃晃的東西正是一把手術刀,而且刀鋒對著時夜的喉嚨,甚至看清了bill如何出手,估算出他用了幾分力道,擺明了是要人命的。
可樊小餘即便看清了,以她和時夜的距離,也不可能將人拉開。
情急之下,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
下一秒,就聽“咣當”一聲。
開放式廚房裏的兩人,連同走下台階的bill,三個人全都愣了,齊刷刷的盯著掉在地板上的手術刀。
如沒有看錯,方才分明有千分之一秒的間隙,這把刀在空中定住了,但那間隙太快,眨眼的瞬間刀就掉在了地上,讓人不禁懷疑是否眼花看錯。
靜了片刻,時夜最先開口:“看,你做到了。”
時夜又看向bill:“多虧bill的幫忙。”
顯然bill有此一舉,必然是聽到了他們之前的對話。既然時夜劃自己那一刀沒有事,那麽bill出手也不會有事。隻不過在那關鍵時刻,誰也不會這麽想,為的就是逼出樊小餘最直接的反應。
隻聽bill道:“舉手之勞。”
兩人相視一笑,又一同看向樊小餘。
卻見樊小餘依然盯著地上的手術刀,半響沒有動靜。
事實上,她仍在想方才那一幕。
也許那刀的速度太快,時夜和bill沒有看的很真切,可樊小餘卻是看得真真的,有那麽一瞬間,她腦海中沒有別的念頭,隻想讓那把刀停下來。那種感覺,也就是時夜所謂的“竅門”,就如同第一次將魔方拚完整的那種體驗,雖然神奇卻不再玄妙。
樊小餘就眼睜睜得看著那把手術刀停在半空,刀尖像是被空氣阻隔了。
緊接著,她心裏又想著“滾開”。
那把手術刀就真的落在地上。
如此的“荒謬”,如此的匪夷所思,要不就是這間屋子裏的三個人都瘋了,要不就是真如時夜所說,她和夢境主人之間有些聯係,她的精神力真的可以做點什麽。
這樣的想法一成型,隨即而來的便是躍躍欲試的興奮,待時夜和bill反應過來,樊小餘已經頭也不回的走向門口。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即刻跟了上去。
***
樊小餘已經飛快的跑過小馬路,衝向斜對麵大貓臨時居住的別墅。
這個時間,大貓不是在睡覺就是在約炮。
但無論是哪一種,樊小餘這麽衝進去,都足以把人嚇一跳。
這不,時夜和bill剛來到通往二樓的樓梯拐角,就聽到自二樓傳下來的慘叫聲,等兩人衝上二樓一路來到主臥室,隻穿了一條睡褲的大貓已經被樊小餘從床上揪了下來。
剛經曆了一次命案,大貓睡得本就不安生,這兩天連炮都不敢約了,這天晚上好不容易喝了點安眠的東西,想踏踏實實的一覺睡到天亮,誰知夢才做到一半,就有一雙涼颼颼的手伸進他的被窩,將他一把鎬起。
待大貓定了神,這才看清來人,正是麵無表情的樊小餘,和神情有些微妙的時夜和bill,大貓的第一反應就是將棉被揪下來裹在身上遮羞。
“你……你們幹嘛……”
連他的聲音都是飽受驚嚇後的氣若遊絲。
樊小餘卻一點不客氣,伸手一探,就從大貓的枕頭底下摸出一把鋒利的小刀,雖說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知道這裏有刀,卻也無暇去想,另一隻手拉過大貓的手腕就毫不客氣的劃了下去。
大貓臉色瞬間慘敗,發出淒厲的叫聲。
樊小餘皺著眉頭別開頭,一抬手就朝著大貓的後腦勺拍了下去:“叫什麽!”
大貓又瞬間蔫兒了,瞪著樊小餘不敢說話。
隻聽樊小餘道:“你看,哪有傷口?”
大貓順著看下去,立刻怔住,手臂反過來掉過去的找,竟然真的沒有傷口。
“可你剛才明明……”
大貓一時緩不過神,又揉了揉眼睛,還掐了自己一把,發現並不是做夢,連掀開被子灌進來的冷空氣都是貨真價實的。
然而這還不是令大貓最為震驚的,接下來的十幾分鍾,三個不速之客你一言我一語的就將來龍去脈講了一遍,也不管大貓聽不聽得懂,是不是消化得了,更像是趕時間投胎似的連細節都省去了。
直到來龍去脈講清楚了,大貓依然是那副智商欠費的呆愣神態,瞪著三個人,像是見了鬼。
半響,大貓才蹦出一句:“意思就是說……我現在這麽豐富多彩的夜生活,都是在夢裏,是假的?”
臥室裏一陣沉默。
圍在床邊的三個人誰也不吭聲了,目光齊刷刷的定在大貓有些驚恐的臉上。
這麽多疑點充斥在身邊,還有個凶徒不知在何處,夢境主人是誰也不知道,四個人能否出去更是未知數,合著這廝的關注點就是在失落夜夜約炮這事居然是假的這一件事情上?
那一瞬間,樊小餘隻覺得潛伏在心底的火氣“蹭”的一下點燃了,在這夢境裏“喬裝”過的好脾氣一下子被燒為灰燼。
就聽樊小餘從牙縫裏齜出幾個字:“你他媽的……”
緊接著,就見時夜和bill下意識的各退一步,大貓身上的棉被就像是漲了翅膀一樣飛了起來,大貓嚇了一跳,立刻去抓,卻抓不住。
先是棉被,接著是床,最後連屋頂和頭頂的四周的牆都拔地而起。
大貓哆哆嗦嗦的求饒:“別,別……小餘,我錯了,我……”
誰知下一秒,這騰起的屋子和這些物件就“碰”的一聲全都碎成了渣,飄在半空中,仿佛被定了格。
就見樊小餘回過身,麵向神色同樣震驚的時夜,問道:“這樣算不算你說的竅門?”
時夜呼了口氣,唇邊緩緩浮現一絲笑意:“恐怕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