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景城,這個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這裏有我爸爸媽媽生活過的痕跡,有小雷的痕跡,還有……太多的回憶,這個城市,包含了我全部的記憶。
離開他……我舍不得。
餘奕凡看了我一會,然後又轉過身,修長的手指滑過薑雷的氧氣管。
“其實荏雪還是不夠狠,要是我的話……”
他的拇指和食指掐住氧氣管,接著說道“就直接這樣,薑雷就會死的不明不白,不留痕跡。”
我衝上去,慌忙打掉他的手,然後趴在薑雷臉上,看他有沒有什麽變化。
“我沒有用力……”
他在我背後涼涼的說道,我怒不可遏,回身,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臉上。
他沉默了一會,黑眸裏流光四溢,然後摸摸自己的臉,“想好了就給我打電話,多呆一天,薑雷就多一分危險。”
然後邁開長腿,離開病房。
我氣的渾身哆嗦,為什麽,為什麽我就是擺脫不了白荏雪的迫害,更擺脫不了餘奕凡的威脅。
他們兩個,是要活活逼死我嗎?
我激動的打給展飛揚,問他為什麽殺手還不動手。
他說,在等機會,荏雪身邊的保鏢堪比馬雲了,一直都找不到機會動手。
我氣的想把電話摔了。
可當夜幕深沉,我看著黑暗中的弟弟,他平靜的躺在床上,如一滴水,一觸即碎。
他真的太脆弱了,經不起一丁點兒傷害。
我又一次妥協了,打給餘奕凡,告訴我,我同意離開景城。
他說已經準備好了,明天晚上就走,去四季如春的虞城,那裏空氣好,溫度適中,非常適合薑雷養病。
我點點頭,表示答應。
我回到了家,開始收拾東西。
其實我的東西很少,從別墅搬出來的時候就沒帶多少東西,現在要走,能拿走的更是少的可憐。
電源壞了,我一直都沒有找人接上,我就點了蠟燭,呆呆的坐在地板上。
直到敲門聲響起,我起身去開門。
餘奕凡一身寒氣的站在門外,看我屋裏黝黑,皺著眉問我“怎麽不開燈?”
我沒好氣的回答他“電線被荏雪雇的人剪斷了,明天就走了我還接它幹什麽。”
他有些尷尬的點點頭,問我“有工具箱嗎?”
“嗯,幹什麽?”
“把電接上。”
……
啪,當屋裏重新亮起來的時候,我抑鬱了一晚上的心似乎也好了一些。
我們之間,難得的沒有劍拔弩張。
他從外套裏拿出兩瓶紅酒,打開,遞給我一瓶。
“幹什麽?”
“喝酒,慶祝你離開這地獄一樣的地方。”
我接過來,也不理他,自己像喝啤酒一樣,喝了一大口。
他也不介意,自顧自的喝著。
“虞城是個好地方,到處都是花和樹,山和水,你到了那裏,可以拍好多美景。”
我繼續喝酒,不想理他的話。
“去了就不要回來了,景城……不是一個好地方。”
我又喝了一大口,渾身開始暖和起來,外麵的夜空很亮,全是細碎的小星星。
“我知道展飛揚在追求你,可是,展飛揚……真的不適合你,薑若,離他遠一點,去了哪裏也不要告訴他。”
我回過頭,這一晚上,第一次正視他。
“展飛揚……不是你想象的那麽簡單。”
我冷笑“怎麽,比你還複雜嗎?”
他抿緊唇,沉默了一會,然後對我說“我們的心,都在地獄裏……你會找到更好的,善良的男人,你們會快快樂樂的過一輩子。”
“嗬,承您吉言!”
我喝光瓶裏最後一口酒,看著他。
他也飲光最後一口,然後放下酒瓶子,拿起外套,往外走。
看著他的背影馬上消失在門口,我站起來,叫住了他。
“餘奕凡……”
他慢慢轉過身,水波一樣的眼睛看著我。
我卻不知道說什麽,我們之間還有何可說?
“如果……你還有什麽要求,我都可以滿足你。”
也許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我看見他一向冷硬的臉上似乎有一抹紅暈飛過。
他的眼神裏都是悠悠的光,我有些看不懂。
可我對他,還有什麽要求呢?
我認真的想著,酒精的作用讓我的大腦有些遲鈍。
我想了半天,對他,全是失望又絕望,已經再也沒有什麽要求了。
我搖搖頭,語氣好像一片雪花,冰涼又輕飄。
“沒有了……再也不會有了!”
他的眼裏似乎閃過一抹失望,然後他轉過身,背對著我,低低的說道“保重!”
“保重!”
我也酸澀的吐出兩個字。
打開門,他帥氣的身影,消失在門口。
我想,我與餘奕凡……不會在見了。
第二天,我天剛亮就來到了醫院,一打開病房的門,我的心髒嚇的幾乎停止。
白荏雪,像個棍子一樣,杵在我弟弟的床前,一動不動的看著他。
我瘋了一樣的跑過去,推開白荏雪。
“白荏雪,你要幹什麽?”
她被我推的一個趔趄,一陣急促的高跟鞋噠噠噠的聲音後,才慢慢站穩。
她神色怪異的看著我,又看看我弟弟。
眼睛驚恐的瞪大,聲音裏都帶著顫抖“他……他就是你弟弟?”
我看見薑雷的睫毛急促的扇動,眼皮也顫動不止,他一定是被白荏雪嚇壞了,我護在薑雷的床前,將薑雷牢牢的保護在身後。
“白荏雪,你又想來害我弟弟是不是,這次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我敢肯定,白荏雪就是來害小雷的,要不是我來的早,她一定已經殺死了小雷。
看來我無論怎麽逃避她,都保護不了小雷。
我也不想在等展飛揚的的殺手動手了,我直接跑到櫃子裏,拿出我磨好的刀,照著白荏雪劃去。
這一刻,我隻有一個年頭,殺了白荏雪,小雷才能真正的安全。
白荏雪看見瘋狂的我,驚聲尖叫著跑出病房,我在後麵緊緊追趕。
早上的療養院,醫生護士還沒有上班,隻有一些早起的病患在走廊裏溜達,我追著白荏雪滿走廊跑。
她的嚎叫聲和我的喊殺聲響徹整個走廊。
終於,穿著高跟鞋的她摔倒在地,我撲上去,狠狠向下紮了一刀。
她用手臂一擋,我這一刀,就紮進了她的胳膊,她立馬慘嚎出聲。
我抽出刀,高高舉起,準備在來一刀。
這一刀,我一定要殺死她。
可半空中,我的手腕卻被牢牢抓住。
我轉頭,看見餘奕凡憤怒的眼。
他的嘴唇一張一合,似乎在說著什麽,可我已經什麽都聽不見了,我的耳朵裏嗡嗡嗡的隻剩下一個聲音,殺了白荏雪,殺了白荏雪。
我拚命掙紮,可手腕紋絲不動。
絕望的情緒瞬間籠罩了我,我知道,餘奕凡在這,我再也沒有機會殺死白荏雪了。
我急的眼淚直流,可還是掙不開餘奕凡的鐵手。
我索性不再掙紮,彎下腰,另一隻手按住荏雪的臉,咬了上去。
砍不死她就咬死她,咬死她,才能保護薑雷。
可我這一口,還是沒有咬到白荏雪,餘奕凡的手腕兒橫在我的嘴裏,他替白荏雪擋了這一咬。
我抬眸,看著餘奕凡的眼睛,他皺著眉,將白荏雪牢牢護在身後。
都是這個男人,都是他,都是他的縱容才會讓白荏雪來傷害我,傷害薑雷,都是他!
我沒有鬆開嘴,反而更加用力的咬下去。
直到他的手腕一片血紅,混著我的眼淚全蔓延進了我的嘴裏,在順著我的喉嚨,流進心裏。
腥苦的味道蔓延了我整個心房。
後感覺後脖頸上一痛,就陷入了徹底的黑暗中。
昏迷中,我好像又掉進了一不過粘稠的黑暗中,有一個聲音,在很遠的地方,一聲聲的呼喚著:姐姐醒醒,姐姐醒醒。
我發了瘋一樣的尋找這個聲音,可無論我怎麽拚命的跑,這個聲音都好似在遠方,我永遠都抓不到……
醒來時,我在弟弟的房間的陪護床上。
我歪過頭,去找薑雷,卻看見他的床上,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我瞬間感覺心髒好像被一隻大手緊緊的揪住,甚至不敢呼吸,我撲到薑雷的床上,慌亂的翻開所有的被褥,找尋他的身影。
沒有,還是沒有,還是沒有,我翻遍了屋裏所有的角落,還是沒有小雷的影子。
小雷……是死了嗎?
我絕望的坐在地上,驚恐的瞪著這個世界。
小雷死了,我來晚了,他,還是被白荏雪害死了。
我這個沒用的姐姐,到底沒有保護好他。
我站起來,去櫃子裏拿刀,可我又翻遍了所有角落,一把刀都沒有了。
沒關係,沒有刀我也要殺死白荏雪,這次我一定要殺死她,然後和她同歸於盡。
我披頭散發的往外走,看見幾個醫生護士推著病床回來。
錯身之間,我看見,病床上,蒼白俊秀的少年,睜著眼睛,我走過,他的眼珠跟隨著我,動了一下。
我又退回,不敢置信的盯著這個少年。
他眨眨眼睛,似在回應著我。
我撲倒在床上,抱著薑雷,嚎啕大哭。
小雷醒了,在沉睡了11年後,他終於醒過來了。
雖然他現在還隻是眼睛可以動,中指指尖可以微微動,身體的其他機能還是沒有蘇醒,但是,我覺得,這已經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了。
即使在夢裏,我都能笑醒。
餘奕凡給我打過一次電話,還是讓我帶著小雷離開,說可以送我去國外更好的恢複醫院,我拒絕了。
這個城市,不僅有我的全部記憶,還有小雷的。
我不想讓他能看,能動的時候,卻生活在一更好更冰冷的地方。
我把小雷轉到了安霆軒的醫院,他的醫院是國內最棒的身體機能恢複醫院。
小雷每天都要接受各種機能恢複訓練,我時時刻刻陪在他的身邊,寸步不離。
小雷也很堅強,無論的電擊療法還是針灸療法,他都一直在堅持。
很快,小雷的食指也能動了,而且幅度越來越大。
他叫我把手心放在他的手指頭下,我照做不誤。
他顫抖著食指,一筆一劃的在我手心裏寫字。
可他的手指能動的幅度太小,又哆嗦的厲害,我猜了半天,也沒猜出是什麽字。
他很著急,眼睛猛眨。
又不厭其煩的描繪著。
“你是想吃什麽嗎,小雷?”
我實在看不懂,隻能猜。
他眼睛眨的更快了。
“不是,那是你口渴嗎?”
他終於歎口氣,放下手指。